周敞見元介小小年紀眉毛狠命地擰在一起,稚氣的臉上掛著與年齡不符的凝重,一把攔過他的肩膀:“相信,你不用擔心。我們走吧。你迴去後也不必向你爹提起此事,免得他擔心。”


    “王爺……”這時,瘦猴卻又在旁邊喚了一聲。


    周敞這才想起又問:“對了,前麵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瘦猴猶豫著,似更不好開口。


    周敞已經帶著元介往前走,不聞迴答,迴頭又瞧瘦猴:“怎麽?是有什麽不好說的?”


    “是與王妃有關。”瘦猴一個勁兒拿眼暗示周敞。


    元亓?


    周敞實在想不到還能有什麽事兒?


    就在這時,景姑姑又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手中緊緊抓著一張紙,就撲過來:“哎呀,王爺,您這是去哪兒了?”


    “景姑姑,前麵出了什麽事?”景姑姑神情焦急,周敞再不能閑庭信步,快步迎上去。


    身後幾人一同跟上,除了瘦猴,都是麵麵相覷。


    景姑姑把紙往周敞手裏一塞,也顧不上身後幾人:“王爺,您瞧瞧,也不知是哪個缺德的,在前麵散布了這些紙,上麵所寫,都是些什麽呀。”


    周敞將紙張展開,湊到一旁的紅燈籠下,勉強看清字跡。


    上來第一個字就不認得。


    目光又聚焦到左手邊豎排第一列,最上首兩個字卻是“琪華”,這不是元亓的字嗎?


    周敞的心咯噔一下,就有不好的感覺。


    再往下掃,一列列密密麻麻的小繁體字,除了能看出字跡工整俊秀,文言文的文風,一時根本不知寫得什麽內容。


    “這上麵到底寫了什麽?”周敞也是一陣煩躁,將紙又交給身後的鍾與。


    鍾與接過去湊在燈下細看。


    景姑姑卻是等不及:“老奴也沒來得及細看,但他們現在人人都說,這是新科狀元寫給元小姐,不,已經是咱們王妃了,寫的情書。”


    “情書?”周敞又一把將紙奪過來,想要看紙上內容,越發看不清楚,最後隻在落款處找到一個“斐”字,下麵還蓋了一枚認不出字的橢圓紅色印章。


    文斐寫給元亓的情書?


    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這些情書為什麽會在這裏?


    周敞的心如灌了鉛,又掉進了冰窟,一直往下沉,冰冷又慌亂。


    前方院子裏,喧鬧的人聲漸漸清晰起來,雖然聽不出來人們都在說什麽,但顯然與先前恭喜祝賀的歡慶之聲大不相同。


    不管怎樣,先去前麵看了再說。


    想到這裏,周敞加快了腳步。


    一進中院,燈火通明,照如白晝,原本一片大紅的喜色已經變成了白紙紛飛的鬧場。


    宴席之上,已經無人有心吃飯,幾乎人人手上都拿著張紙,一邊指指點點,一邊談笑傳看,更時不時發出嘲笑戲謔之聲。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一人在下麵對著信紙吟誦,末了還要讚賞一句,“真是好文采啊。”


    “待斐高中之日,定能‘紅妝帶綰同心結,碧樹花開並蒂蓮,兩心相映手相牽,一生一世永相連。’真是文采斐然呐,不愧是狀元之才。”另一人舉著信紙附和。


    ……


    周敞心中隻剩下冷笑,也不知是真誇還是暗諷。


    這邊有識文斷字的假酸文人在人堆裏品評,那邊文傾言卻在呆呆“鶴立雞群”。


    唯一人鶴立雞群,便是文傾言。


    他麵如死灰,整個人失魂落魄、六神無主,兩眼空洞已如死人,手中卻還死死攥著幾張紙,身形如風中柳絮,仿佛隨時都能飄散。


    一見文傾言這幅樣子,就知道那些情書是真的了。


    周敞不禁也攥緊了手中那一張。


    “哎呀,九弟,你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榮王看到周敞迎了過來,痛心疾首,手中也拿著一張,“這分明是有人故意為之,可該如何是好啊?”


    周敞站著沒動,亦迴答不了,一雙明亮的丹鳳眼第一次成了圓月,掃視全場。


    這才有人陸續發現奕王再次出現,陸續放低了聲音


    放眼望去,文傾言的情書可還真是沒少寫啊。


    將近三百來人,人人手上都能有幾張,還富富有餘,地上還落了不少。


    隻是這些信件從何而來,又是怎麽被散開的呢?


    周敞下意識迴頭去看元介和賀喜。


    元介與賀喜顯然也是剛知道發生此事。


    二人也是剛撿了一張,一同瞧上幾眼,均是不敢置信。


    元介畢竟小孩子,已經說不出話來。


    賀喜則聲音發抖,手上不自覺掐訣:“掐指一算,前幾天,師府遭竊,難道、難道是那個時候……”


    周敞一把搶過榮王手中信紙,仔細翻看兩眼。


    信紙內容她是不想細看,但落款處都有一個“斐”字,而且蓋章也能看清,是同筆體的紅底鏤空的四個大字“文斐傾言”。


    也就是說,這些信件都是文傾言寫給元亓的,並且從元亓手上失竊的。


    元亓是得有多愛文傾言,千裏迢迢從北既來到錦都,身邊還要帶著一箱子文傾言寫給她的信件?


    周敞沒覺如何,心中卻冒出這麽個念頭,又是一陣不舒服。


    “景姑姑,”周敞一把又將自己手上那張紙還給景姑姑,低聲道,“你快去確認一下,這些紙是不是元小姐丟的。”


    雖然已經大致猜到,卻還是想要個確切答案。


    “誒、誒……”景姑姑也已經傻眼,機械照辦,快步離去。


    再一迴頭,周敞被在場眾人目光所懾,又是一頓。


    今天是奕王的大婚,就也是她的婚禮,不知是誰故意搗亂,但是跟奕王和元亓過不去,就是跟她過不去。


    想到這裏,憤怒壓倒了不知所措。


    周敞嘴角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反而要撐住場麵,仰頭朗聲:“眾位都愣著幹什麽,今晚一定要吃好喝好啊。來人,上酒,每桌都要新上一輪,鼓樂、鼓樂呢?吹打起來,今晚一定要熱熱鬧鬧,不醉不歸。”


    “是……”周圍看熱鬧宮人、仆從這才晃過了神兒,匆匆反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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