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敞強行壓製奕王的怒火,終究不好當街翻臉。


    “秦院首,你看看地上那人可還有氣,是否還能救。”周敞再怎麽壓製,也忍不住冷下臉來。


    崔卞已經開始驅趕周圍還能移動的活人。


    秦守定了定神,以為剛才看到的熾烈雙目是自己眼花,又恢複了平常,上前一躬:“哎呀,奕王殿下,您怎麽也過來了,為殿下安危,還是盡快遠離,盡快遠離,殿下,我們迴去吧。”


    “秦院首,本王不是讓你逐一把脈問診嗎?”周敞站定,沒打算後退分毫,又重複一遍,“現在,秦院首,你看看地上這人是否還能救?”


    秦守本已經打算縮走,又隻好靠近。


    周敞側身讓出位置,隻拿目光緊緊注視。


    秦守彎腰伸脖瞧了一眼,然後用腳尖踢了踢那人手臂。


    那人剛才還掙紮了兩下,這會兒一動也不動了。


    秦守反而鬆了口氣:“奕王殿下您瞧,這是已經斷氣的人,否則這麽冷的天,誰會橫躺在大街上。”


    周敞周身冰冷,心中灼熱難當,本來已經僵硬的麵容卻硬要扯出個笑容,問:“哦?秦院首確定?”


    “確定。”秦守這次答得痛快,並向金、薑二人高喊,“你二人還愣著做什麽,將這屍體拖下去,橫在路麵上像什麽樣子。”


    一路上,秦守頻頻指使金、薑二人為自己開路、擋人、移除障礙。


    金、薑二人雖然也懼怕接觸染病之人,但奈何自身官職太低,連品級都沒有,而秦守身為禦醫院院首,乃是朝廷三品大員,隻能勉強應付聽從。


    如今秦守下命令,再加上周敞在場,二人一萬個不情願卻不敢耽擱,上去就拖地上的“屍體”。


    周敞內心告誡一定要沉住氣,亦不發一言,目光跟隨,那橫躺之人被拖出幾米之後,腦袋卻似乎晃動了一下。


    奕王的意識就再沉不住氣:“崔大人,找人看看那人是否還有氣息,是否還有得救。”


    “是。”崔卞沒有廢話,向金、薑二人命令,“將人抬著,往隔壁街,剛才遇到兩位醫官就在不遠處。”


    “是。”金、薑二人不得不答應,勉強伸手將那人架了起來。


    “哎呀,奕王殿下……”秦守見人拖走,終於放心,又擠出個笑臉,“下官剛才已經診了許多人,藥方已經成足在胸,咱們還是別在這裏耽擱,先迴去,先迴去下官才好寫藥方,這裏實在不方便。”


    “哦,是嗎?秦院首的藥方能定下來了?”周敞一邊說話,一邊四下尋找。


    “是、是,定下來了,奕王殿下,我們迴去吧。”秦守一秒都不想再耽擱。


    “是嗎?看來還是秦院首經驗豐富。”周敞的語氣中都帶著冰碴,邊說還邊往前走,四下尋找。


    “奕王殿下這是要找什麽?”秦守小心翼翼跟著,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周敞不迴答,又猛地迴身向崔卞:“崔大人,你帶著其餘人去周圍再查看是否還遺漏了重病之人,本王有話要與秦院首單獨說。”


    “是。”崔卞應下,隨即一招手,帶著巡城司一眾護衛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奕王殿下要說什麽?這裏……”秦守的話剛說到這裏,猛地整個人被拎了起來。


    奕王,亦是周敞雙手猛地抓住秦守衣領,一把將他拽離地麵,朝著剛才一眼就看中的一間沒有門的木板房裏就拖。


    “啊……,奕王殿下,您這是幹什麽?”秦守不過是個中等身材,比之周敞矮了一頭,被盛怒之下的周敞一扯,竟無還手之力,也是不敢還手。


    周敞和奕王的意識早已合一,怒氣都已到頂點,再不發作就要爆炸,不管秦守唿喊,她幾步便將秦守拖入黑漆漆沒有門的木板房。


    身後鍾與、高遠加上瘦猴趕忙跟上。


    高遠更是後發先至,一下子跳入房中。


    一把從周敞手中奪下秦守,如提小雞一般,將秦守摜在牆上。


    秦守被二人合力摔到牆上,整個人被撞傻,半晌發不出聲音。


    整個房屋都跟著震顫,房梁上撲簌簌掉下不少灰塵。


    瘦猴和鍾與也跟著進來,擋在沒有門的房屋門口。


    高遠將秦守拎著如掛在牆上一般,沒有周敞的命令也不鬆手。


    秦守的官帽掉落在地,周敞一腳踢開,仍不解氣,抓住秦守的腦袋往牆上又是猛地一撞。


    “當……”的一聲,頭顱與木板撞擊的聲音巨大,整麵木板牆壁都跟著晃動。


    “啊……”同時,木板房中另一角落裏,發出一聲微弱驚唿。


    周敞這才覺得稍解心中怒氣,兩世為人,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如此暴力的方式對待一個人。


    再一迴身,才發現,屋內一側黑暗的牆角下還躺著一個人。


    那人本已十分虛弱,卻被驚嚇得拚命往牆角裏縮,腳邊還零星放著鍋碗瓢盆和一個小爐子,顯然是長期住在這裏的。


    周敞心下歉然,她屬於無端闖入,一時失態,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瞧向鍾與。


    鍾與反而如常,上前安撫縮在牆角裏的人,拉起手腕為那人把脈,口中安慰:“沒事兒,別怕……”


    那人被嚇得不輕,既不掙紮也不發出聲音,就任鍾與瞧了。


    周敞這才迴身,目光不離秦守,對高遠輕聲命令:“鬆開他吧。”


    高遠依言鬆手。


    秦守被打得傻了,摔在地上已經忘了叫喊。


    周敞居高臨下,冷冷俯視。


    一時間,屋中沒人發出半點聲音。


    倒是鍾與略搭了脈,就站起身來:“王爺,這人應該也是染了疫病,身體熱得很。您不宜久留,還是先出去吧。”


    一聽“疫病”二字,一屋子人都還沒什麽反應,秦守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慌忙就要往外逃。


    高遠一把又抓住他後脖領子,將人又拎了起來,難得開口:“王爺還在此,怎麽輪得到你。”


    “放開我,放開我……”秦守瘋狂大喊,拚命掙紮,“你們都不要命了,不要命了。”


    周敞本來熄了一半的怒火再次燃起,此時也沒旁人,也再不掩飾情緒:“嗬嗬,秦院首是害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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