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卜、白菜、土豆等蔬菜已經被搶得不剩什麽,隻旁邊還歪躺著兩個竹筐加一根扁擔。


    竹筐裏的菜也早被一搶而空,但仍有膽子大的乞丐蹲在人群腳下,伺機去撿旁邊馬蹄下麵還沒被搶走的幾個圓蘿卜。


    眼見車被拉了迴來,車夫也跳上了前座,挑菜男子一把撲上去,死命拉住馬車的其中一匹馬的籠頭:“不許走,你們賠我的菜。”


    “躲開。”兩個官兵上去就用刀柄狠命砸向他的背部。


    挑菜男子穿粗布短打棉衣,臉上還流著鼻血,額角也有傷口,挨了打也硬挺著不鬆手,甚至抓得更緊,隻有一句話:“你們賠我的菜。”


    “鬆手,鬆手。”一個官兵嗬斥,另一個就將人往後拉。


    “你們賠我的菜,你們賠我的菜……”挑菜男子並不反抗,就是大聲哭喊。


    官兵連拉帶打,又是用刀柄狠砸那男子後背試圖讓他鬆手。


    “啊,士兵殺人了。”挑菜男子忍痛大喊。


    馬被拽得歪倒,後麵車身也跟著劇烈搖晃,人仰馬嘶。


    圍觀看熱鬧的人們無不指指點點,但無一人敢上前阻止。


    周敞眼見挑菜男子就要支撐不住,再看不下去,就欲上前幹預。


    “啊,什麽人都能在這裏擋路,你快下去看看,趕緊打發了,難道還在這裏讓人看熱鬧不成。”馬車內一個婦人尖銳高亢的聲音傳出來。


    話音一落,馬車簾被從裏掀開,一個高大英武的身影從車內鑽了出來。


    兵部尚書彭派?


    換成別人,周敞可能還要辯認上一會兒,但是彭派高大威猛、儀表堂堂的外形令周敞印象很深,再加上兩個黑眼圈。


    怎麽黑眼圈是自帶的,今天也有?


    彭派腳一落地,還未站穩,就極為不耐地問:“發生什麽事情,怎麽還不走。”


    車夫迴頭為難道:“大人,是有刁民攔住了去路。”


    “怎麽迴事兒?”彭派又問了一遍,這次是瞧向那挑菜男子,但是並沒有上前。


    一個打人的官兵,顯然是個小隊長,躬身道:“大人,這人非要我們賠他的菜錢。”


    彭派打量了一眼:“賠什麽菜錢,你們是糊塗了,朝廷禁娛令還在,根本不讓隨意在街上販賣。”


    “我沒有在這裏販賣,本是要挑到菜肆賣給官家換錢的。”挑菜男子申辯。


    因為禁娛令,為了管理方便,錦都城裏一刀切,所有小攤小販都不許擺賣,百姓日常要買蔬菜糧油,需要去官府指定的地方統一購買。


    “哼,誰信你大白天在街上挑擔遊走不是在私下偷偷販賣?”彭派自然是不信的,“再胡鬧就抓你去見官,到時候不但要沒收你的蔬菜還要罰款,別不識好歹。”


    “不,你們賠我菜錢,這是我一家老小半個月的口糧都在這裏了。”挑菜男子鼻青臉腫,但仍舊堅持。


    彭派掃了一眼地麵和周圍:“你的菜又不是本官搶走的,你要找人賠蔬菜也應該去報官,找那些搶你蔬菜的人。”


    許多乞丐一直留戀不走,懷中還抱著白菜或者蘿卜躲在遠處瞧熱鬧。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彭派又對後麵官兵喝斥。


    那兩名官兵就又上來猛拉,有彭派在,他們也敢下狠手。


    挑菜男子本來就堅持不住,終於被一刀柄砸倒在地,鬆開了馬的籠頭。


    馬一下子得到了解脫,又要亂動,車夫趕忙上前抓住了韁繩。


    彭派見事情解決,就要迴身重新上馬車。


    挑菜男子從地上連滾帶爬,撲過去一把抓住彭派的長衫下擺,再強硬不起來,哭求道:“大老爺行行好,我一家老小就等著這擔菜錢了,若不是這馬車撞翻了我的菜也不至於如此,您行行好吧。”


    “拉開他。”彭派極為厭惡加不耐煩。


    兩個官兵就上前往後拖挑菜男子。


    周圍指指點點。


    彭派就更急著要上馬車離開這裏。


    “彭大人。”周敞終於忍不住穿過人群走上去,“彭大人這麽著急做什麽。”


    彭派一迴頭就看見周敞走了過來,一時驚訝不知該如何反應,結巴道:“益,益……”


    “哎,不必。”周敞攔住彭派想要行禮的手,“咱們在這種場合見麵彭大人就不用多禮了。”


    “啊,是、是。”彭派這才緩過神來,“奕王殿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本王還想問彭大人怎麽會在這裏,還是鬧市跑馬,也不怕傷了路人?”周敞反問。


    “是有急事,是有急事……”彭派好像想不出個正經理由,隻能幹巴巴敷衍。


    車廂內一婦人終於等得不耐煩,掀開車簾,惱怒:“不是已經解決了嗎?怎麽還不走?”


    “啊,夫人,你先暫等、暫等。”彭派語氣陡變,溫順著哄。


    周敞好奇是什麽樣的女人能讓彭派一朝就變了態度。


    可惜,對方躲在車廂的陰影裏,看不清麵容,僅從輪廓和掀車簾的手指上推測是個方臉粗胖的婦人。


    “還要等到什麽時候,父親的壽誕,我們理應早到的。”兵部尚書夫人很不滿意。


    “嶽父大人會理解的,畢竟你我一個為家事,一個為國事,都很重要。”彭派笑著將車簾又放了下去。


    兵部尚書夫人又被勸住在了車裏。


    彭派這才又迴身對周敞拱手:“殿下想必也知曉了,顯王大敗,退守麥城。這樣下去實在不是好兆頭,下官別無他法隻能去城東安樂寺上香,求簽問卜。”


    朝廷有天鑒司不問,還要自己去求簽?


    周敞心中吐槽,嘴上還是順便問上一句:“結果如何?”


    彭派搖頭歎氣:“唉,是下下簽啊,實在不是好兆頭。”


    周敞麵色一白,心忽悠一下落個空,然後繼續下墜。


    “啊,是了,殿下,這場仗要是輸了,您……”彭派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也想到了周敞身上,“啊,哈哈,殿下不用過於擔心,昨夜陛下得到消息後尚未表態……”


    周敞胸口就像被人鑿了一拳。


    “唉,殿下也不必過於擔心,下官還有事情,就先告辭了。”彭派說著就要告辭。


    周敞為打賭之事絕望,但還沒忘記站出來是要幹什麽,伸手一攔:“哎,彭大人,若是要走,也把菜錢賠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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