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敞換好衣服,同著元亓一道出了王府。


    一出王府大門,元亓那輛暗紅銀紗的馬車就停在麵前,在清早的陽光下發出華麗耀眼的光。


    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隻會忍不住再多瞧兩眼。


    馬車是用質地堅硬的鳳翅木所造,車頂、車廂、車輪都是稀少的鳳翅木,刷的是刷了上好的朱紅金漆。車內和車窗所用的幔帳則是明月紗襯銀絲紋的厚綢,華麗而厚重。


    這輛馬車後麵還跟著兩輛粗藍布的馬車,裏麵一看便知裝了不少東西。


    與元亓的馬車一比,甚至就是與後麵裝貨物坐仆從的馬車一比,她的馬車都顯得過於破爛寒酸。


    奕王風銘的馬車雖然是皇家專用的紅頂金邊,但風吹日曬久了,金漆紅漆都掉落大半。


    車廂所用圍布也是半舊且最為普通的深紅色油麻布,油麻布有些地方破損,往裏透風。


    更別提馬車框架已經鬆散,每每跑起來,車不散架,人散架。


    尤其車後一個大箱子加上一架梯子,尤為顯眼,透著一言難盡的寒酸。


    窮人玩車,富人玩表。


    奕王風銘什麽都沒有。


    元亓對周敞的內心活動一無所知,隻等著周敞先上馬車。


    周敞在瘦猴的服侍下一腳踏上馬車,車身晃動又發出一陣叮當亂響。


    侍衛高遠跟在周敞後麵也上了馬車,瘦猴一鞭子“嗖”地揮出去,馬車猛地躥了出去。


    隨後元亓的三輛馬車跟上。


    馬車晃蕩了半個時辰之久,才猛停了下來。


    周敞在刑部天牢門前下馬車,一路上又被顛得七葷八素,頭暈眼花,勉強從“滾筒洗衣機”裏爬出來,險些要吐出來。


    元亓也從後麵馬車下來,仆從八人從更後麵兩輛馬車上,搬下四大兩小六箱東西來。


    瘦猴一路趕車一路吃,一路吃一路趕車,什麽也沒耽誤,停下馬車就跑上台階,過去通報。


    周敞站在叮當亂響的馬車旁邊,狠命順著胃,根本說不出話來。


    刑部台階之上守衛頭領的人一口否認:“小的並沒有接到裴大人的命令。”


    “你就是不認識奕王殿下,也不認識奕王殿下的馬車嗎?”瘦猴迴頭一指。


    周敞心裏頓時又不是滋味,要論內心強大,她還真比不過瘦猴。


    守衛頭領瞄了幾眼周敞的馬車,“造型”確實引人注目,破爛到四麵透風,後麵還馱著那麽一口大箱子,任誰見過一次都不會忘記。


    但還是不敢擅自做主:“對不住,小的接到的命令就是沒有令牌,任誰都不能進刑部天牢。”


    瘦猴一路將元亓帶來的早點剩下的部分吃了個七七八八,心下滿意,就想著該為元亓出份力。


    擼胳膊挽袖子,正要好好與守衛爭上一爭,不遠處馬蹄聲傳來,一輛新的發光,藍綢黃木銅架的馬車駛了過來。


    “叮,客戶下單銅製獬豸獸首一對。”視點係統的下單聲音已經許久沒有響起了。


    “什麽東西?鞋子?”周敞搞不清楚,什麽也沒看見。


    與此同時,那馬車緩緩停在他們一行人馬車的後麵。


    “斜前方,剛停下的馬車前室上那一對銅製的,腦袋上有獨角的就是客戶下單貨品。”視點係統頗有耐心指出。


    周敞定睛使勁兒觀瞧,才發現,那馬車前室的銅製橫杆之上,一左一右立著兩個一模一樣,麒麟不麒麟、獅子不獅子的怪模樣銅像。


    “那是焊在馬車上的,難不成你現在能傳馬車了?”周敞不覺得能拿下這單。


    視點係統迴答:“不能,不過提醒你,這對銅獬豸可獲傭金五千兩。”


    “嚇,是啊。”周敞已經忘記還有“貸款”好幾天了,突然提起壓力倍增。


    這邊說話的功夫,那邊,刑部門前的守衛頭領已經朝獬豸馬車頭裏迎上去。


    馬車上一人撩開車門簾,緩步下來,卻是刑部尚書裴厲,那個黑瘦臉,貼上月牙能扮“包公”的老頭子。


    呃……


    裴厲有新馬車了?


    周敞還沒忘記她曾是裴夫人胡婉的時候,替裴厲從胡婉娘家‘訛’過一輛馬車。


    裴厲一抬頭認出奕王,趕忙朝周敞過來,躬身施禮:“參見奕王殿下,下官失禮了。”


    周敞眼睛還盯在嶄新的藍綢馬車上,略略拱手還禮:“裴大人不必多禮,本王要見元裕,前天禦書房中,陛下已經首肯,裴大人是知道的。”


    “殿下恕罪,下官前日確實聽到,但至今並未得到朝廷正式令旨,不敢有私。”裴厲卻是眼皮也沒抬一下就迴絕,“不若等朝廷正式令旨下達,奕王殿下再來不遲。”


    正式公文未下是真,裴厲還要顧慮端王的態度也不假。


    “什麽正式令旨,陛下是當著眾多朝臣的麵說的話,不就是金口玉言?你快引本王進去。”周敞沒預料已經是臨帝親口同意的事情還能有什麽阻礙。


    裴厲再拒:“奕王殿下且慢,若無令旨,下官不敢私自做主。”


    他為人謹慎,在朝中表麵上也中立,雖然一心想靠自身實力往上爬,卻也不能不考慮各方勢力。


    比較起來,雖然都是皇子,端王可比奕王要強上百倍,寧得罪奕王也不能得罪端王,但是若是皇帝正式令旨下來,那就誰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周敞心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但眼中已冷,嘴角不自覺上翹:“看來裴大人是一定要等朝廷的正式公文了,可是怎麽辦,本王今日也一定要見元裕。不如,就請裴大人跑一趟議政殿,親自去取來,本王就在這裏等。”


    “這……,下官還有諸多公務在身,實在不便。”裴厲神色恭謹,但說的話就沒那麽恭敬了。


    周敞剛要再說什麽,就覺身後有人扯了她一下,迴頭一瞧是戴著天青紗帷帽的元亓。


    元亓一隻手從紗幔下伸出,將一張折疊的銀票遞出來。


    周敞不接,本來就是堂堂正正的事兒,憑什麽給他們銀子?


    更何況,裴厲為人辦案嚴酷,行事謹慎仔細,並不過多貪戀財物而是追求權力,才會拜高踩低,給銀子恐怕無用。


    周敞推手拒絕,轉身隻對裴厲:“裴大人自然公事要緊,不過本王倒是空閑得很,正好還從未參觀過刑部,既然來了,也不能白來一趟,就進去參觀參觀,看一看刑部都有什麽好東西。”


    一聽要參觀刑部,裴厲全身一緊,奕王“風過留痕、雁過拔毛”的名聲,他最近可沒少聽聞。


    “啊,裴大人那輛馬車是新買的吧,看起來可真是精神啊。”周敞一掃,看來她的馬車也該換一換了,正好順便給位麵客戶帶個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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