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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家祖籍山東,君小姐曾外祖父這一支來澤州販賣香料,就此落腳陽城。


    發了財的曾外祖父想要更大的產業,但陽城多是經營煤炭,作為一個外來人方家也插不上手,曾外祖父另辟蹊徑給兒子娶了祁縣曹家的女兒,借勢開了錢莊德勝昌。


    在嶽丈家的協助,再加上曾外祖父善於經營,幾年間就將德勝昌經營成數一數二的錢莊,成為陽城乃至澤州的大戶。


    君小姐的曾外祖父去世後,產業便由長子方守義繼承,也就是君小姐的外祖父。


    方守義沒有辜負父親的交代,將德勝昌經營的更加紅火,但就在春風得意事業有成的時候突發暴病而亡,時年三十八歲,還好兒子方念君已經成年,也算是後繼有人。


    方念君就是君小姐的舅舅,雖然年紀剛滿二十,但從小跟著父親經營票號,早已經接手生意,所以方家的票號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趕上幾次朝廷與金人征戰,南北物資倒運增多發了幾筆財,方家的生意更上一層樓。


    但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方念君也出事了。


    “有一件事。”


    丫頭們說到這裏的時候,一直安靜聽著的君小姐打斷了她們。


    丫頭們帶著幾分不安看著君小姐。


    “方家從曾外祖父這一代就隻有一個男丁傳承嗎?”君小姐問道。


    曾外祖父初來陽城,因為依仗曹家,所以娶了曹家的女兒後不納妾,隻生養了一個兒子也能說過去,但產業做大,君小姐的外祖父又怎麽會隻有一個兒子?家大業大必然要子孫繁茂才能維持。


    聽她問這話,丫頭們眼中閃過惶恐不安。


    “倒也不是。”一個丫頭低頭說道,“老太爺有弟兄四個。”


    也就是說曾外祖父那時候並非隻有方守義一個兒子。


    “曾老太爺去世前給他們分了家,因為老太爺是嫡出長子,所以就由老太爺承了陽城的票號家業,餘下的弟兄們則帶著分得的家產迴山東老家了,所以陽城這裏隻有老太爺一人。”那丫頭接著說道。


    這樣啊,君小姐點點頭。


    “那我舅舅的兄弟們也是如此嗎?外祖父去世後,舅舅繼承家業,他們就迴山東老家?”她問道。


    丫頭們訕訕。


    “老太爺隻有老爺和小姐兩個孩子。”她們說道。


    作為一個外孫女,連自己母親有幾個兄弟姐妹都不知道真是太可笑了。


    這孩子也真是心大,還真是把方家當做客棧,都懶得多看一眼。


    君小姐笑了笑。


    “那我舅舅出了什麽事?”她接著問道。


    見她不再追問子嗣的事丫頭們都鬆口氣,這神情自然看在君小姐眼裏,不過她什麽也沒有問。


    “那時候因為跟金人打仗,西北這邊動蕩,山賊馬匪也多,老爺在出門迴來的路上遇到了山賊,雖然有十幾個鏢師相護,還是受了重傷,迴來後不久就亡故了。”一個丫頭說道,“那時候,老爺才二十五歲。”


    比外祖父去世的年紀更小,而更要命的是他沒有可以繼承家業的兒子。


    “當時老爺有三個女兒,夫人剛懷了身孕,萬幸生下來是兒子。”另一個丫頭說道。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君小姐也不過才出生,記憶裏不可能有母親對於這個兄弟出事的反應場景。


    君小姐放棄了搜尋記憶。


    “那這麽多年家業是老太太和大舅母撐起來的。”她說道。


    丫頭們點點頭,臉上毫不掩飾敬佩。


    “…老也不在了時,山東那邊來人要分家產…是老太太頂住趕走他們的….”


    “…我聽我娘說了,何止山東啊,曹家也來人呢,想要算計咱們家的家產…”


    “….老太太雖然幾十年沒有見接觸過生意,但到底是經營票號起家的曹家的女兒,硬是接過了產業,用幾個月就穩住了人心…”


    “…是啊,那時候外邊產業動蕩,家裏太太因為悲傷過度幾乎小產,老太太忙了外邊還要顧著家裏…”


    “這一轉眼不知不覺就過去十幾年了,咱們方家不僅沒倒,生意還依舊很好。”


    “老太太真厲害。”


    丫頭們忍不住嘰嘰喳喳的說起來,一向嫌棄這方家上下低賤的君小姐並沒有打斷嗬斥她們,反而含笑聽著,聽到這裏點點頭。


    “是啊,老太太真的很厲害。”她說道。


    丫頭們倒被她這句話說得安靜下來,忐忑不安的審視她的神情,見並沒有嘲諷或者要發怒的意思。


    “也很不容易啊。”君小姐接著說道,帶著感歎。


    一個閨閣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原本不問外事相夫教子,卻在五年內接連遭受夫喪子亡的打擊,但還不得不擔起重擔撐起家業。


    夫家族中,娘家眾人,皆是虎視眈眈,沒有一個可以依靠信賴全憑自己,丫頭們說她在幾個月就接手穩住票號產業,這句話說的簡單,做起來有多難隻有方老太太自己心裏清楚了。


    君小姐想到那個老太太神情漠然,君小姐的記憶裏對此十分厭惡,覺得這個外祖母冷冰冰的,是個隻知道利益不知道人情的低賤商婦。


    有多少柔情似水,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以及十幾年的打拚下也已經消磨殆盡,如不然,在這風雨飄搖之中怎麽能撐的下來。


    “不過,十幾年過去了,那個少爺也該能帶出來曆練繼承家業了。”君小姐說道。


    這老太太也算是熬出頭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丫頭們神情古怪,柳兒幹脆撲哧笑了。


    “小姐,你忘了,方少爺是個癱子。”她說道。


    癱子。


    君小姐一怔,這才浮現記憶,方家的這個遺腹子,唯一的香火苗,的確是個癱子,而且還是一個活不過十五歲的癱子。


    方家都不在君小姐眼裏,這個癱子表弟她更懶得多問一句,以至於叫什麽都不知道,記憶以癱子代稱。


    “我家少爺不是癱子,是生病了。”或許是這期間君小姐的和顏悅色,又或者是實在無法忍受自己家的主子被譏諷,一個丫頭忍不住反駁。


    柳兒嗤聲。


    “生病了是不是不能動了?”她問道。


    丫頭們啞口無言。


    “所以還是癱子嘛。”柳兒嗤笑說道。


    君小姐用手指敲了敲桌麵,打斷了柳兒的笑。


    “那這麽說,方家的男丁已經接連遭受不幸了。”她慢慢說道,“馬上就要斷香火了。”


    丫頭們神情頹然又帶著惶恐,這神情就是適才自己問到曾外祖父的其他子女時的反應。


    “那這也太不幸了,怎麽接連男丁都出事。”君小姐看著丫頭們柔聲說道。


    丫頭們垂頭不語,柳兒在一旁嘎的一聲一拍手。


    “我想起來了。”她說道,“林小姐的丫頭說過,方家的男丁是被詛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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