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軍是在事發五分鍾後接到的ktv電話,人家告訴他,波濤他們已經被送往醫院了。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趙東麵無表情的跟著秦猛,王凱,趕到了醫院外科處理室外麵。


    “吱嘎,”


    站在處理室門外,趙東輕輕地將門推開了一條縫隙,隨後從外麵往裏瞥了一眼。隻見此刻波濤,已經被架在床上進行傷口縫合。


    “不用尋思,天哥和小魚一塊幹的,肯定是他,草他馬的,我要跟波濤他們在一塊就好了。”王凱暴跳如雷的罵道。


    “你閉嘴,”趙東煩躁的嗬斥了一句,隨後思考了一下撥通了李全的電話。


    “喂?咋了,小東?”李全問。


    “叔,波濤他們出事兒了,咱拿出來三萬塊錢,行不行?”趙東咽了口唾沫,眉頭緊皺的問道。


    “行啊,拿吧,你讓人迴來取吧!”李全沉默一下答應了。


    “好,就這樣,”趙東答應了一聲,隨後掛斷了手機,扭頭衝著王凱說道:“你去公司把錢取過來。”


    “好,”王凱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了。


    三個人在外科處理室進行縫合,趙東和秦猛坐在長椅上,低頭不語。


    “哎,”


    沉默許久後,秦猛歎了口氣,隨後右手伸進懷兜掏出錢包,把錢包內所有的現金,大概兩千多塊錢,全扔給了趙東。


    “先拿著吧,一會把醫藥費先交一部分,這錢算我自己的。”秦猛話語簡潔明了。


    趙東沒拒絕,並且低頭也掏出了自己的錢包,把最近自卸車掙的三千多塊錢也拿了出來。


    “別上火了,事兒都出了。”秦猛拍了拍趙東的肩膀。


    “感覺他媽的不順……”趙東疲憊的靠在椅背上,身體僵硬的迴道。


    ………


    大概二十分鍾以後,王凱取錢返迴,而趙東拿著錢交了一萬塊錢押金。


    隨後等了一小會,就進了外科診室,屋內波濤的傷口已經縫合完畢,他臉色蒼白,渾身都是血漬,但神誌明顯清醒,因為在看見趙東後,低頭就哭了。


    “怎麽樣,大夫?”趙東掃了一眼波濤,隨後衝醫生問道。


    “他沒啥大事兒,全是皮外傷,縫了七十多針,左臉有個口子,可能得留疤。”醫生對於如此嚴重的傷情,語氣隻是挺淡漠的敘述了一遍。


    “啪,”


    聽完以後點了點頭,隨即走到波濤旁邊,將剩下的兩萬五千多現金直接放在了他的手邊。


    “哥…..”波濤眼圈含淚的抬起了頭。


    “哥,能為你做的,就這麽多了!”趙東歎息一聲,目光盯著王波濤非常直白的說道。


    “……”波濤低著頭沒吭聲。


    “傷好了,願意繼續幹,你就幹;如果幹不下去,我給你結整月工資。”趙東扔下一句,轉身就走。


    “哥,謝謝!”波濤躺在病床上,低頭喊道。


    趙東腳步停頓了一下,但隻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推門走了出去。


    ……..


    “姐夫,我找了兩車人,都帶著刀,咱不用說別的,直接去他媽的石磊公司弄天哥,你看咋樣?”王凱看見趙東走出來,氣唿唿的提出了建議。


    “你去吧,”趙東掃了他一眼,語氣平淡的扔下了一句。


    “啥意思,這事兒就這麽完了啊?”王凱挑著眉毛問道。


    “那你說,不完,還讓我咋地,逼死我嗎?”趙東胸口藏著一股怒氣迴道:“事兒沒出之前,我他媽掐著耳根子告訴你們,天哥急眼了,千萬別出去嘚瑟,但誰聽我的了?非得出去喝酒,好了,現在事兒出了,我沒說啥吧!公司賬上不到三十萬,我拿出十分之一付出了醫藥費,我做的差事兒嗎?我夠意思了吧?”


    王凱被噎的一聲不吭。


    趙東心裏煩躁不堪,但此刻卻沒有一點要替波濤他們找天哥的意思。


    原因也很簡單,什麽東西都有一些尺度在衡量。


    趙東聘請了王波濤他們當員工,每月工資不少給,私下的事兒也會管一管,但你們還是不聽話,那我也無能為力。


    你叫我一聲哥,那你出事兒了,我不能瞅著,所以,我給你拿三萬塊錢,就算仁至義盡了。


    秦猛雖然沒說話,但心裏也讚同趙東的想法,大家認識的時間也不長,他們出事兒了,趙東能管,能給錢,這就很仗義了,但你此刻讓趙東去跟天哥玩命,那不現實。


    但事兒就這樣結束了嗎?


    遠遠沒有,


    之前提過一個“命”字,而現在這個“命”也找到了趙東,似乎在昭示著他,要麽今年你躥起來,要麽今年你躺下。


    人還沒等離開這個醫院,趙東就又接到了另一個醫院的電話。


    張斌出事兒了,身中八刀,目前正在咳血搶救,是,這次是搶救,不是縫合。


    之前連續幾場關乎自身利益的惡仗,張斌都陰差陽錯的躲了過去,但這一次他遇見跟他毫無關係的事兒時,卻折了…….


    這是什麽?這也是命。


    ktv門口碰見小魚和天哥以後,張斌掉頭就跑,隨後被堵在胡同裏,讓小魚掐著刀尖往肚子上捅了八刀,事後,張斌栽倒在了胡同裏,四周無人,是他求生的欲望支撐著已經很難動彈的身體,匍匐著爬到了胡同口才被路過的行人救了……..


    趙東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就和秦猛無比慌張的趕往另一個醫院。


    出租車行駛在白雪覆蓋的馬路上,輪胎碾壓著冰晶,泛起沙沙的聲響。車內,趙東低頭不語,秦猛一口接一口的抽煙。


    “東子……小……小斌不會他媽的折了吧?”秦猛裹著煙嘴,吐字不清,語氣發飄的問了一句。


    “……不能,不能!”趙東沉默半天,依舊低頭迴道。


    “八刀,”秦猛渾身汗毛孔炸立,腦袋嗡嗡直響。


    “咱搭夥的時候,斌子跟我說,咱要抱在一塊做百年企業……這還不到一年呢……他不會有事兒,不會的。”趙東皺眉看著窗外,目光呆滯。


    波濤,小岩,陳衝出事兒,趙東給了三萬五千塊錢。


    現在斌子出事兒,他又會怎麽做呢?


    友情該如何詮釋,朋友又意味著什麽?


    ………


    半個小時後張斌所在的醫院門口。


    趙東走上三階台階,卻不再邁步了。


    “怎麽了?”秦猛突然迴頭問道。


    “你去吧,我不去了。”趙東低著頭,看不清麵容的說道。


    “……那你要上哪兒?”秦猛從上至下的看著趙東,幹裂的嘴唇蠕動著,那醫院門口的燈光隻能映出他半張臉頰。


    “猛子,事兒總得辦,那就我去吧。”趙東猛然抬起了頭。


    秦猛聽到這話,身體站在寒風中,足足沉默了四五秒鍾,隨後低頭點了根煙,幹脆的說道:“行。”


    “斌子……怎麽樣……迴頭你給我發個短信。”趙東有些結巴的說了一句。


    “好,”秦猛再次點了點頭。


    “唰,”趙東迴頭攔了一輛出租車,隻給秦猛留了個背影,隨即揚長而去。


    “……..”


    秦猛默然無語的望著出租車遠去,僵硬的臉頰沒有任何表情,隻有木然流下的兩道淚痕。


    這個比誰都剛硬的漢子,情到濃時,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


    他站在樓下抽了一根煙,淚痕幹了以後,隻胡亂用手擦了擦,就再次邁步走進了醫院。


    趙東去幹什麽,秦猛心裏非常清楚,他以為會是自己,但趙東卻先開口說話了。


    友情這東西,真的不在兩個人相處多久,而是平淡如水的交往中,你理解了他,他也能明白你的意思,這是一種默契,根本不用言語去訴說。


    “去哪兒?”師傅開著出租車,迴頭衝趙東問道。


    “西吳,四分工地。”趙東左手托腮,看著窗外迴道。


    “好,”司機應了一聲,隨即驅車趕往。


    是的,趙東要去西吳,要去那裏,替張斌討個公道。


    有人可能會很奇怪,會感覺趙東像個病人。


    此刻,他的好朋友躺在醫院,而他沒有第一時間趕過去看望,而是先去了西吳工地。


    為什麽?


    因為趙東確實有病,他很膽小,他在聽到八刀以後,心裏就本能得抵觸去醫院。


    他怕,怕自己會在病房裏再次送走一個摯友。


    社會由人組成,而人這一輩子,就猶如看電影一樣,接受著出現在你生命中的每個角色:比如同學,同事,社會朋友,普通友朋等等……你會看著這些人一個個的與你關係升溫,但又一個個的消失在你的視線裏。


    許多年後,當你迴想起以前的事兒,這些人,有的,你已記不清他的麵容,有的,你已多年未曾聯係。


    泛黃的同學錄和記事本裏,這些人都變成了簡單的名字,從此再無音訊。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總會有那麽幾個人,一直在你身邊,可能曾經會與你發生爭吵,可能因為一點破事兒你和他摔桌子罵娘。


    但經過時間長河的積澱,你會發現,曾經的他,一點沒變……..


    我們管這種人,叫做兄弟,一生無法舍棄。


    對,張斌是趙東的兄弟,從他們相識的那一刻開始,到今天所積累的故事,足夠讓趙東為他衝動一次,為他打破自己的原則。


    當車行駛在公路上的時候,林軍問過自己,為什麽今晚一定要找到天哥。


    他給自己的答案是。


    報複不是目的,跟那些虛無縹緲,所謂的龍之逆鱗也無任何相幹。


    但他必須要告訴社會上這幫人,我的底線是什麽,我不能接受什麽!今天你敢動張斌,而我不吱聲,那你明天就敢砍秦猛!所以,林軍今天要擊沉一切不服,讓那些明天想琢磨秦猛等人的人,一想起今天晚上的事兒,腿肚子就他媽哆嗦。


    必須哆嗦、


    所以,今晚不管是誰,隻要出現在趙東視線裏,那就必須“立正稍息”。


    四十分鍾以後,車開進工地。


    趙東沒去辦公室,而是直接去工棚找到了正在打麻將的一個小包工頭。


    “鬼哥,你出來。”趙東從後麵拍了拍鬼哥的肩膀。


    “你出來吧,我在外麵等你。”趙東扔下一句,轉身就走了。


    “操,啥事兒啊?”鬼哥罵了一句,隨後喊道:“小強,你來替我打兩把,我出去撒泡尿。”


    二分鍾以後。


    工棚子後麵的土坑旁邊,鬼哥解開褲腰帶,一邊撒著尿,一邊衝趙東問道:“你他媽找我幹啥啊?”


    “天哥呢?”趙東低頭問道。


    “我發現你好像可自來熟了,我他媽上哪兒知道他在哪兒呢。”鬼哥一撇嘴,說話夾槍帶棒的。


    “尿完了嗎?”趙東抬起了頭。


    “你走吧,我不知道。”鬼哥甩了甩jb,提上褲腰就要迴工棚。


    “嘭,”


    趙東猛然上前一步,左手薅著鬼哥的脖領子,右手掐住他的睾丸,咬牙說道:“我再問你一遍,他在哪兒呢?”


    “我艸,你他媽鬆開。”鬼哥夾著褲襠罵道。


    “粘土密度百分之八十的磚頭子,我能單手掐碎,鬼哥,我給你一秒鍾考慮時間,你告訴告訴我,你想讓你這倆籃子怎麽碎?”趙東麵無表情,臉對著臉衝鬼哥說道。


    “趙東,東……你玩的有點埋汰你知道嗎?有事兒說事兒,你掐我籃子幹啥?”鬼哥疼的額頭冒汗,低聲喊道。


    “一,”


    趙東右手用力,瞪著眼珠子喊道。


    “艸,我服了,服了,你鬆開……!”鬼哥高喊一聲。


    “在哪兒?”


    “他剛迴來,就在旁邊的公寓呢,在那兒喝酒呢……”


    “嘭,”


    趙東抬起膝蓋直接磕在了鬼哥的褲襠上,鬼哥頓時彎腰倒在土坑邊上,雙手捂著褲襠嗷嗷喊著。


    “你要敢騙我,籃子,我隨時想掐碎,就隨時掐碎。”趙東扔下一句,隨後彎腰翻出來鬼哥的電話,轉身就奔著旁邊管理層所居住的公寓跑去。


    “臥槽,”


    鬼哥足足在地上緩了兩三分鍾,隨後才提著褲子站起來,轉身奔著工棚裏跑去。


    進屋以後,他在麻將桌上胡亂拿起一個電話,隨後撥通了丁四分的手機。


    因為公寓離工地很近,所以,即使現在通知天哥,也不一定能來得及。


    “喂,咋了?”丁四分接起電話問道。


    “大哥,趙東來了,上公寓找老天去了。”


    “嘟嘟,”


    丁四分聽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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