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機道:“雲生和我一道來的,我已叫他在穀外查看。”什麽?晏不曉放下了心,白子鶴的心卻提了起來。穀外無人,白式微又去了哪裏?原本白式微隻叫他獨自一人進穀,穩住晏不曉,最好勸他為己所用將鳳靈奪迴來。但沒有交待過傅懷仁放在哪裏處置。蓬萊的人會不會和白式微撞見?他們又會如何交談?白子鶴頓時心亂如麻,他腦中迅速轉著對策。符雲生——符雲生是哪個?眉目間透著兇麗的那個,還是不起眼脾氣軟和的那個?蘇玄機來萬鶴山莊隻帶了兩個人,但那兩個人形影不離,白子鶴和他們不熟,一時有些分不清誰是誰。倘若是那個兇麗的青年,怕不是好對付的。但白子鶴其實想錯了,蓬萊的弟子,就算麵上看著好脾氣,也不應當掉以輕心。那日,蘇玄機在萬鶴山莊瞧見符雲生帶來的弟子名冊,就猜測容庭芳與聞人笑這兩個人,應當是有些關係,頓時心生疑竇。而容庭芳行為古怪,他本就留意在心,故而一得知白式微不在莊中,就毅然決然地帶著符雲生出莊探尋而來。白式微是因為在白子鶴身上放了千裏尋香,這才知道他們往煉獄穀去了,蘇玄機卻不知道。但這不妨礙他去猜。蓬萊是人間小仙境,蓬萊裏的人也是道中仙人,道中仙人有許多寶貝,不止是紫金葫蘆和靈偶。蘇玄機道:“雲生,金光杵是否在你那裏?”符雲生道:“在。”隨後將金光杵取出來。這是他慣常會帶的東西,之前隨郝連鳳東奔西走,一直隻作尋寶的用場,隻是好像一直都不大準。說好的意中人指錯了對象,說好的東極至寶也未見到蹤影。最後不過是見到一個隻會打岔的年輕人,和他的胖鳥。蘇玄機伸手接過金光杵。符雲生提醒道:“它似乎不大準。”“蓬萊至靈之物,向來精準。”蘇玄機搖搖頭,“是你心不準。”他右手一彈,將金光杵直插入地,靈力如浪潮,迅擴方圓百十裏,隻道,“道者尊心,上古鳳靈在何方。”金光杵上的金圈鋃鐺作響,震了半晌,忽然指向一個方向。符雲生:“……”看吧,果然不準,北是有很多地方的嘛。北確實有許多地方。但鳳喜火。蘇玄機一腳踏劍,揮袖一振,便往北而去。蘇玄機說的對,金光杵確實挺準,它指的北方,既不是火炎洞,更不是太華山。自靠進那一片焦紅的土地,感受到騰天熱浪起,金光杵便不安份,鋃鋃鐺鐺響個不停,躁動不安。符雲生嗬叱幾番也不曾將它按捺下來。蘇玄機道:“金光杵頗具靈性,它如此情狀,想必我們所尋就在附近。”這麽抬眼一望,頓時了然於心。這裏是煉獄穀,白式微既然能來過一迴,自然也能來第二迴。蘇玄機倒是不知道,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究竟是有什麽千年大寶貝要叫人紛至踏來。沒人來的地方好端端停了輛馬車自然很顯眼。而馬車邊上站著的萬鶴山莊的人更加顯眼,鳥毛亂飛,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們來自哪裏。蘇玄機一眼望過去,吩咐符雲生:“白家主不會無緣無故留人在此,你去看一看。”符雲生問:“偷偷看?”“……”蘇玄機道,“隨你喜歡。”符雲生想了想:“明白了。”其實蘇玄機並不知道符雲生明白什麽,玉璣峰的弟子有兩個最難纏,一個是郝連鳳,隨心所欲,心思甚巧,連白絳雨都要忌他三分。一個便是符雲生,與郝連鳳是兩種性格。但蘇玄機從來沒有因為符雲生道行最淺便看輕他。一個被白絳雨特地安排在郝連鳳身邊,以期安撫郝連鳳心性的人,豈能以尋常眼光視之?蓬萊的人出門,蘇玄機都很放心。他道:“你便在此處,我去去就來。”說罷留下符雲生一個人,獨自往煉獄穀中去。符雲生等蘇玄機進了穀,這才朝馬車走去。他走得正大光明。——因為這世間尚無一人一事,需要叫蓬萊弟子偷摸前進。說了這裏一覽無餘,馬車邊的人很快便發現了符雲生。他們奉命在這裏看守馬車,此刻互相捅了捅腰眼,見著過來的如白貝銀沙一般的弟子,清塵如雲,悄悄道:“這不是蓬萊蘇真人帶過來的弟子嗎?”“是嗎?”“是啊。長得就像是蓬萊的人啊。”互相通氣間,符雲生已經走了過來。家主命令他們在此看守傅懷仁,眼前這人是萬鶴山莊的貴客,又不是傅懷仁的朋友,應當不必介懷,仍舊以貴客之禮待之?幾個家仆互相看了看眼色,隨後恭敬道:“真人!”符雲生“嗯”了一聲,輕輕巧巧過來,明明也不見如何動作,便在家仆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掀開了馬車上的簾子。車內,藍衣的青年靠在車壁上,緊閉雙目,像是昏過去了。這人姓傅,符雲生見過,在萬鶴山莊時以一人之言化解了白式微與那聞人之間的矛盾。他不該是萬鶴山莊的客人麽?眼下這個模樣,卻不像是以禮相待,反而是受製於人。符雲生想了想:“我能帶走他嗎?”“……”家仆還在震驚於符雲生動作之迅速叫他們反應不過來,此刻聞聲道,“當然不可以。”說後覺得態度過於強硬,不知符雲生在白式微眼中是什麽地位,刻意和緩一些,“不,我是說,家主有命,叫我們好好照顧傅老板。真人如此作為,我們怕是會難做。”符雲生指著傅懷仁青白的臉色:“他心脈受阻,一幅快要死的模樣。你們若是要照顧他,此刻應當扶他躺下,好拿靈丹妙藥替他續命才對?”“……啊?”那幾個家仆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能說上些話的上前看了一眼,確實見傅懷仁臉色不好。但是傅懷仁臉色一直不好,這也是為什麽他們總覺得傅老板是個文弱書生,又衰又弱一無是處,除了有錢。當然,有錢真的好,起碼有人替他賣命。就看那個劍修,不也是拜倒在望春樓之下麽?那人上前看了後,沒看出什麽名堂,估摸著傅懷仁一時半會不會死,隨口扯道:“傅老板一向是如此神色的,我看是真人多慮了。真人倘有要事,還是先去辦吧?”他本以為這樣說了,就能將這個畫風清奇腦子不好的蓬萊弟子勸走,卻聽符雲生語重心長說:“罔顧人命,不知悔改,你們這樣不好——”“……”什麽?那幾個人還沒震驚完,符雲生道:“不如我們來講講道理吧?”說著順手將那幾個人定在了原地,收迴了手,一派認真說:“但是玉璣峰的規矩,在講道理的時候,弟子不得喧嘩,不得擅自離場。”他彎腰進了馬車,將傅懷仁從裏麵扶了出來,順便喂了顆靈丹,這才道,“而且授課要收錢,我看你們沒什麽錢,不如拿人抵債。傅老板我便替你們帶走了。救人一命,積善行德,你們不必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