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憶總是痛苦的,陸一偉望著窗外蕭條的景色,玻璃上漸漸地浮現出蘇蒙的影子,笑容依然是那麽的甜美燦爛,正揮手與自己大招唿。陸一偉伸出手,緩慢地移到玻璃上,當指尖與溫涼的玻璃相觸後,蘇蒙倏地消失在視線中……


    陸一偉心情低落地望著桌子上躺著的《雨巷》,猛然拉開抽屜,拿出一遝子從大洋彼岸漂過來的書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俊俏筆跡,不由得會心一笑。


    從一個信封裏掏出蘇蒙在唐人街拍攝的照片,陸一偉感慨萬千。蘇蒙戴著大墨鏡,穿著深棕色呢大衣,俏皮地舉著剪刀手,笑容格外迷人燦爛。看得出,蘇蒙已經從失敗的婚姻中走了出來,在異域他鄉開始了新的生活。


    從信件中得知,蘇蒙以實習生的名義在《僑報》當記者助理,並且進入加州大學輔學廣告學,雖然每天忙忙碌碌,但格外充實。蘇蒙還大段描寫在美國的生活,希望陸一偉也去看看。每一封信後,都會留下一個小尾巴“盼迴信”,然而,陸一偉一次也沒有迴信。


    陸一偉知道蘇蒙心中所想,想拋棄過去重新開始。可能嗎?蘇蒙這是剛去了美國,再過一段時間結識了新的朋友,或許就對山溝溝的陸一偉徹底失去了興趣。陸一偉也不會自討沒趣,兩人原先的生活軌跡就不在一個頻道,如今越走越遠,將來以後就更不可能了。


    由蘇蒙的書信,陸一偉想起至今杳無音信的夏瑾和。這個謎一樣的女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陸一偉堅持每日一個電話,可對方始終無法接通。為了保險起見,他直接給夏瑾和的電話交了一千元的話費,然而,石沉大海,不複相見。


    難道就這樣消失了嗎?夏瑾和的離去始終是陸一偉心口的一塊石頭,每每想起,就覺得胸悶,喘不上氣來。就算不願意和自己在一起了,也得給一個結果,突然離去對陸一偉打擊很大,以至於他恐懼婚姻,甚至恐懼女人,他不想再次受到傷害,更不願意在這個狀態下開始一段新戀情。


    一切隨風而去吧!屬於自己的,終究屬於自己;不屬於自己的,永遠也得不到!


    陸一偉的思緒並沒有蔓延下去,肖楊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告知張誌遠現在有空。陸一偉起身穿好外套,與閆東森一道上去了。


    閆東森將調研籌備情況簡單匯報了下,張誌遠點頭道:“你這個思路挺好,既有創新,又有南陽特色,就按此鋪排吧,等過兩天我親自下去看一看。老閆,馬書記身體有恙,可能年前也來不了,你就得多操操心,爭取把這件事辦好。這不,一偉也配給你了,多往他身上壓壓擔子,你也輕鬆些。”


    閆東森道:“這次都是一偉的點子,我完全信任他。這不,匯報材料都寫好了,我看了,非常不錯。張書記您也看一下。”


    張誌遠接過匯報材料大致翻了兩下,丟到一邊道:“一偉寫得東西我就不看了,我相信他。這事就全權交給你了,我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了!”


    閆東森看著張誌遠精神狀態不好,知道他操心的事情多,特別到了年底,事情更是一大堆,點頭道:“請張書記放心,這事我親自督辦,不會有任何差池。”


    “但願吧。”張誌遠不放心地道:“對了,讓你物色石灣鄉和五角鎮的黨委書記人選,怎麽樣了?”


    昨天才交給自己的事今天就要問結果,閆東森吞吞吐吐道:“張書記,人選我倒是想了幾個,可不盡如意,你再給我兩天時間,我慎重篩查一遍。”


    “嗯,必須得慎重!”張誌遠道:“石灣鄉和五角鎮,這可是我們南陽縣舉足輕重的兩個鄉鎮,如果沒有一個能拿得住場麵的人,絕對不行!你要慎重再慎重,不過我建議,最好選撥年輕人,我需要有魄力的年輕人。”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有了張誌遠的指示,閆東森的篩選範圍一下子縮小了。可真要讓張誌遠滿意,還需下一番功夫。


    閆東森離開後,張誌遠把陸一偉留了下來。問道:“審計事務所的人聯係了沒有?”


    陸一偉道:“聯係了,他下午就到。”


    “好,下午你與他直接接觸,如果需要我出麵再說,記住,此事一定要保密。”


    陸一偉清楚其中要害,點頭允諾。


    張誌遠又道:“待會你讓招待所的人去準備些土特產,再帶上點錢,下午陪我去一趟西州市。”


    提及西州市,陸一偉明白這是要去拜訪郭金柱了,因此格外慎重,道:“帶些山豬肉和虹鱒魚怎麽樣?要不要再帶點煙酒?”


    “煙酒不必,其他的你看著安排吧,東西不必多,但要精致。”張誌遠道。


    “好的,我這就去辦。”


    從張誌遠辦公室出來,陸一偉直接去了招待所。剛進門,招待所經理馬成良就屁顛屁顛跑了過來。陸一偉雖不在縣委辦了,但能看清形勢,畢竟他還是張誌遠身邊的紅人。


    陸一偉安排下去後,馬成良不敢怠慢即可準備,並拿了5萬元的現金交到陸一偉手上。之所以從招待所拿錢,是因為該單位收支彈性很大,而且報銷的種類也遠比其他單位多,也比較好走賬,所以縣領導們開支一般從招待所支取,最後統一報票處理。


    簡單的說煙酒茶吧,領導們都是抽得好煙喝得好酒,如果從某一單位招待費走賬,很容易超出預算,招待所反而沒有這方麵的約束,且還有收入,所以約定成俗統一由招待所結算。


    中午時分,審計事務所李主任趕來,陸一偉徑直將其接到老兵漁港,在比較隱蔽的包廂內展開會談。


    陸一偉說明情況,並將審計資料交由其查看。李主任查看了好幾遍,堅稱自己沒有出錯,而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


    陸一偉態度強硬地道:“李主任,現在不是追究誰的責任問題,而是要查明事實情況,你作為曙陽煤礦審計工作的總負責人,應該負責到底,不應該推卸責任。如果你有難言之隱,可以換做方式和我講,可你要是心裏明白裝糊塗,我們完全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責任。”


    李主任是懂法律之人,知道出現這種低級錯誤的後果。冒著一頭冷汗道:“陸部長,這些道理你不講我都清楚,但在審計過程中我們堅決依據法律章程辦事,絕對不存在徇私枉法,如果有,我願意接受法律處罰和製裁。出現這種錯誤,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們一同參與審計的人在後期搞了鬼。”


    陸一偉冷笑道:“我說李主任,這審計結果上你可簽了字的,你卻把責任推給其他人,你覺得能說得過去嗎?”


    李主任不停地用手帕擦汗,眼神遊離不定,言語含糊其辭,讓陸一偉更加懷疑,他在刻意隱瞞什麽。


    對於上億的企業審計,50萬元實在不算什麽。如果沒人拿其做文章,或許這輩子也沒人知道其中的秘密。然而,偏偏有人發現了問題,而且劍指張誌遠,性質變了,張誌遠自然不會放過。假如真是白玉新所為,張誌遠願為他擋子彈,如果不是,一定會追查到底。


    陸一偉換了種語氣道:“李主任,如果你真的不清楚,不知道,那我隻好報案了。我們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吧。”說罷,陸一偉起身佯裝離開。


    沒想到這一招果然有用,李主任立馬抓住陸一偉的手臂,用哀求的眼神道:“陸老弟,你別這樣,聽我把話說完。”


    陸一偉返迴餐桌坐下來道:“你說吧。”


    李主任繼續擦汗道:“陸老弟,這裏麵確實存在一定誤會,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個人掏腰包把這錢補起來,成不?”


    陸一偉搖頭道:“我現在不缺錢,隻要事實真相。如果你痛快地講出來,或許我不追究你的責任。”


    “真的?”李主任瞪大眼睛道。


    陸一偉沒有說話,而是用犀利的眼神盯著對方,讓人不寒而栗。


    李主任歎了口氣道:“我也是迫不得已。當初審計的時候,你們縣財政局局長曾私底下和我交談,讓我為其做500萬元的假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我斷然拒絕。後,局長又把額度直接調到50萬元,並願意給我10萬元好處費。我當時貪念一起,覺得50萬元很輕鬆就能蒙哄過關,於是就答應了,沒想到……哎!”


    陸一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訝地追問道:“財政局局長?是許萬年嗎?”


    “對,就是他。”李主任繼續道:“不僅許局長拿了,你們審計局的方局長也拿了。”


    “他拿了多少?”


    “20萬元。”


    “你在這本賬上嗎?”


    “沒有,我已經做過了,唯獨留出現了這麽個大失誤。”


    “還有誰拿了?”


    “沒有了,就他們兩個。”


    “白玉新縣長呢?”


    “他沒有。”


    聽到此,陸一偉頓時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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