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遠過完圈,按著級別高低往下走,全部進行完畢後,地上已經扔著三四個空酒瓶。眾人借著酒勁,把話題引到了南陽的當前局勢上。


    段長雲先開口,道:“今天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大家有什麽話可以敞開了說。我先說說我自己吧,我不是南陽人,但自參加工作就在南陽,風風雨雨已經走過快四十年了,自己都快忘記自己是哪裏人了,可我對南陽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充滿了感情。可以說,我是南陽發展的見證者。然而這些年來,南陽的發展不僅沒有前進,更談不上原地踏步,反而一直在倒退,讓其他縣市區遠遠地甩在了後麵。究其原因,我不說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老了,經不起折騰了,但看到南陽如此,蝕骨般心痛。南陽有豐富的礦產資源,為什麽要拿著金碗到處乞討?南陽已經傷到了根基,爛到了根子,如果不及時把毒瘤鏟除,南陽就一次又一次與黃金發展期擦肩而過。要我說,南陽要想真正發展起來,就必須先幹交通。”


    段長雲的話極具煽動性,讓在場的人都義憤填膺,捶胸頓足。蕭鼎元道:“我作為公安局局長,掌握著國家機器,可現實呢,我有丁點權力嗎?外麵的人怎麽說,都叫我是‘傀儡’局長,事實上確實如此。劉書記弄了個什麽議會製,公安係統基本上就都由張樂飛說了算,哼!劉書記還不如提請人大,把我這個局長直接免了算了。”


    閆東森冷笑一聲,道:“你好歹還有一定自主權,我呢?我不就是花瓶嗎?劉書記把人事任免權牢牢地攥在手裏,全縣大小黨員領導幹部升遷或調動他都要事無巨細過問,我他媽的活得更窩囊!”


    聽完大家的牢騷,張誌遠不做表態,道:“我知道大家心裏都有怨氣,其實造成這種局麵也不能完全怪劉書記,你們自己身上也存在一定問題。今天我們不評論任何一個人,也不是針對某一個人,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萬事往前看。我張某初來乍到,雖資曆少,經驗少,但我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希望以後大家能夠鼎力支持我,我會讓大家在短期內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南陽縣。”


    “好!”蕭鼎元帶頭鼓起了掌。


    吃完飯,一行人又移步到隔壁,打了幾圈麻將,直到深夜才算結束。解散後,張誌遠暗示陸一偉,要他把蕭鼎元留住。


    再次迴到包廂,張誌遠和蕭鼎元麵對麵坐著喝茶,陸一偉知道兩人要談重要的事,於是知趣地起身準備出去。


    “你也坐到這裏吧!”張誌遠叫住陸一偉,拍了拍旁邊的椅子。


    陸一偉知道張誌遠這句話的分量,很是感激地望了一眼,忐忑地坐了下去。


    張誌遠給蕭鼎元斟滿茶後,道:“剛才那種場合有些話不便說,我叫你留下來呢,想和你聊聊縣城的治安環境。這段時間,我有事沒事總會上街走走,對縣城的治安環境甚為堪憂啊。”


    蕭鼎元心裏一緊,使勁搓著雙手道:“張縣長,這件事就是您不提起,我也打算找個時間單獨和您匯報,縣城的治安環境我是看在眼裏,急在心頭。目前,縣城裏盤踞著幾股黑惡勢力,大小幫會林林總總,其中屬趙誌剛的‘紅纓會’最為龐大。這個組織我派人調查過,他們上上下下大概有幾百號人,表麵上以經營娛樂場所為生,可背地裏幹著齷蹉的罪行。拐賣婦女、組織賣淫、私藏槍支、販賣毒品、收取保護費等等,那一條罪行都夠立案偵查的,可我幾次提交到政法委請示,都被張樂飛給壓了下來,我也有些力不從心啊。”


    聽完蕭鼎元的訴苦,張誌遠想了一會道:“這個趙誌剛我也有所耳聞,他姐夫是財政局局長許萬年?”


    “嗯,確實如此。”蕭鼎元道。


    “哦。”張誌遠不再說話,而是陷入深思中。


    陸一偉聽到張誌遠突然對趙誌剛感興趣,索性將上次跟蹤時間也說了出來,不過他略去了李海東被威脅一事。道:“張縣長,您不是讓我查上次跟蹤我們的那輛車嗎?基本上有結果了,跟蹤的車輛戶主就是趙誌剛,至於是誰跟得我們,又是出於何種目的,暫時還沒有結論。”


    聽到這件事,張誌遠眉頭一蹙,眉宇之間擰成了疙瘩,讓人生畏。陸一偉和蕭鼎元一對望,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


    過了許久,張誌遠才沉著地道:“蕭局長,你的情況我都了解了,對於劉書記的決定,我不能說三道四,隻能堅決擁護服從。過兩天我會專程到局裏走一圈。”


    張誌遠語氣和沉穩,但字裏行間透著一股狠勁,表麵上沒說要去局裏幹什麽,蕭鼎元卻準確領會其意圖,高興地道:“張縣長能親自到我局指導,是蕭某的榮幸,我一定會精心準備。”


    “不不不,你誤解我的意思了。”張誌遠急忙解釋道:“我不是去指導工作去,就是單純地了解下公安係統的情況,不需要準備。”


    蕭鼎元聽得一頭霧水,陸一偉似乎明白了張誌遠的想法,衝著蕭鼎元擠了下眼睛,又輕微地搖了搖頭。


    “好,我隨時恭候您的到來!”蕭鼎元聽從了陸一偉的話,沒有繼續追問。


    張誌遠又道:“明年,你要把治安問題當成局裏的頭等大事,至於怎麽做,你先拿出個具體方案來,趙誌剛可以先放一放,其他小打小鬧的必須雷霆出擊,嚴肅整頓。”


    從蘭苑出來後,張誌遠讓陸一偉上了自己的車。在迴去的路上,張誌遠道:“一偉啊,關於創衛的工作,段主席都和你交待了吧?”


    陸一偉坐在副駕駛室,迅速迴頭道:“張縣長,段主席都和我說了,我會盡快將您交待的事辦妥。”


    “嗯!”張誌遠悶聲道:“你很聰明,有些事我就是不說透,想必你都能猜得一清二楚。今天晚上我之所以不讓你發言,是因為我對他們幾個人還拿不準,到底哪個說的是真話,哪個說的是假話?還需要時間的驗證。這幾個人都是老人了,你應該對他們很熟悉,你來說說。”


    陸一偉揣摩著張誌遠的這句話。既然他對其他人不信任,難道對自己就信任嗎?而拋出此話題,是不是也是一種試探呢?陸一偉吃不準,道:“這幾個人中間,我除了和蕭局長接觸的時間比較長以外,其他人還真不太熟悉。”


    “哦!”張誌遠聽出了陸一偉有所顧慮,也不勉強道:“那你就說說蕭鼎元吧。”然後對著司機小郭道:“不會迴縣委,把車開到一個偏僻的地方。”


    陸一偉放開膽子,道:“蕭局長此人一向幹練,以前做事情都是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自從楚縣長出事以後,我覺得他變了,變得膽小懦弱,好像施展不開手腳。他所說的劉書記架空他的權力是一方麵,可我覺得還有深層次的原因……”陸一偉刻意停頓下來,因為車內黑燈瞎火的,他看不到張誌遠的表情,到底是不是在聽。


    “繼續說。”張誌遠道。


    陸一偉索性將自己的推測都說了出來,道:“另一個原因,我覺得蕭局長被人抓住了什麽把柄,導致一再遷就對方,不知我猜得對不對?”


    “嗯,有點意思!”張誌遠點了點頭道:“你這個觀點和我的想法一致,今晚留下你就是讓你觀察蕭鼎元的一舉一動。你看他說話吞吞吐吐,刻意在隱瞞什麽,至少在趙誌剛的問題上他沒有說完整,和我了解還有些出入。這裏麵絕可不可能如此簡單,我甚至懷疑,他蕭鼎元是不是也參與其中,從當保護傘?如果是,這裏麵就相當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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