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有許多橋,但沒有哪一道橋比斷橋更有名。◇↓◇↓小◇↓說,


    斷橋不但是景,更是情,白素貞、許仙和斷橋,也是密不可分的。


    當然更重的是斷橋也不是真的斷了的橋,據傳很早以前斷橋又被叫做段家橋,這或許是斷橋的由來之一,不可考證。


    世人之謬誤,大抵如此,如褒禪山遊記所謂‘花山’被傳之為‘華山’。


    仿佛積累了一冬的雪,才讓斷橋殘雪的景色,臻至完美的藝術層次。


    湖上白堤是雪,橋上也是雪,唯有凍僵了的湖水,現出如墨一般的黑色。


    湖水的黑,積雪的白,黑白相映,將這世界變得分明。


    世界大多數時候都是黑白混淆,黑白分明的時候很少出現,一旦出現,便就格外顯眼。


    黑與白是最純淨的顏色,因為純淨,所以這一幅在天地間勾勒出的黑白畫卷,就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橋上有人,一襲黑衣,襯著橋上白雪,如神話中的魔神,傲然而立,自有君臨天下的氣度。


    魔主穿上了純黑的衣服,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等在斷橋上。


    他不是白素貞,等的也不是許仙。


    但他的的確確在等。


    等來的也不是愛情,而是了斷。


    他負手而立,在斷橋殘雪之上,這裏是最佳觀景的地方,遠山近水,一覽無遺。


    山也是白的,水當然是黑的。


    白山黑水,瑞雪初晴。


    最冷的時候不是下雪的時候,而是雪化的時候。


    此刻積雪將消未消,乍暖還寒。


    最冷的不是天氣,而是悠然而至,由遠至近的殺氣,毫不遮掩卻唯獨他能感受的殺氣。


    如此精準,令人生初天網恢恢,在劫難逃的感覺。


    他一身黑色單衣。任是誰見了,也不得不多看一眼。


    不過今天許是太冷,許是太早,人煙稀少。並不引人矚目。


    遠處的湖波開始蕩漾,露出一個白點。


    那是一隻小舟從冷凝的湖波劃來,波紋分開,細密均勻,船上無漿。一人白衣立在船頭。


    白衣勝雪,長劍如飛。


    一劍飛仙,概莫如是。


    兩人一模一樣,從鼻子到眉毛,到身材,無一處不相似。


    李誌常來了,來的如此自然,又如此突然。


    湖麵是靜止的,可是小舟劃來,卻沒有讓人感到破壞了寧靜。


    反而是靜中生動。仿佛給這幅水墨山水畫注入了別樣的靈氣,別樣的活力。


    這就像個大國手,在做好的水墨畫上,突然勾勒一筆,將這畫,登時意境抬高了一個層次,妙不可言,終於成為稀世珍寶,畢生傑作。


    這種意境仿佛天外飛來,突然出現。來無痕跡,韻味悠長,沒有絲毫突兀之處。


    兩人的目光,幾乎在同一時刻。盯上了對方,毫無猶疑,俱是一般澄澈。


    李誌常白衣翩然,超逸清雅,嘴角微屈。


    若當初佛陀拈花,


    眾皆默然。迦葉獨笑,


    不笑蒼生,不笑自己。


    隻為此時心中欣然,


    心中快意。


    魔主卻是冷峻,目光如刀,如劍,落在虛空處,連一絲火花都沒有激起來,最後無聲消融。


    白衣如雪,


    黑發如墨。


    舟嘎然停止。


    兩人似乎都成了天地的中心,兩個不同的重心。


    湖水如墨和橋堤殘雪,仿佛太極的黑白兩麵。


    而李誌常占據黑麵的中心,魔主占據白麵的中心。


    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末法之世,天地無道,你求道,終不成。”


    魔主的話冷如寒刀,利如快劍,生生要劈開李誌常的無垢道心。


    “我的道本不在天地求得,在天地之外,似流星而來。”


    李誌常侃侃而談,神色不疾不徐,從容淡然,無可挑剔。


    他厲害的不是反擊的話,而是在剛才,魔主的精神有如實質,壓在他心口,卻被他悄無聲息化解,從容說出一番話,沒費半點力氣。


    這份工夫,說來輕易,卻很難得。


    因為他有多強,魔主就有多強。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誌常卻顯得遊刃有餘,讓本來摸清李誌常的魔主,亦生出疑惑。


    此是李誌常樂意見到的,卻不是魔主願意見到的。


    他化自在天,知一切人心,喜怒哀樂。


    魔主知李誌常心淡如水,超脫飄逸,故而自身顯化的性情,亦很相近,不是魔王的暴躁。


    可是現在他心裏忍不住暴躁,明明大家都一樣,為何你一副吃定我的神態,那種神態讓人格外不爽,比釋迦牟尼還要令人厭惡。


    他曾用盡一切手段,恐嚇、威脅釋迦牟尼,卻讓對方毫發無損。


    又曾在文殊成道之時,率領十萬魔軍,想要以眾欺寡,卻被文殊那廝殺的幹幹淨淨。


    這些挫敗的往事都不能令他在意,但是李誌常既比不得文殊,更比不得釋迦,憑什麽讓他挫敗。


    即使對方的靈魂血肉特殊,能讓他從欲界解脫,但他也不能忍受李誌常的輕視。


    要知道蒼生即魔,魔即蒼生,隻要眾生魔性不盡,他便能不死不滅。


    比諸李誌常要強上不知多少,憑什麽對方可以對自己如此毫不在乎。


    修行者自來對天魔畏之如虎,不敢怠慢,才能讓無孔不入的天魔,降下劫難,讓其十之六七,墜入魔道,不得翻身。


    魔主對於李誌常的態度,很不滿意。


    天魔是冷酷的,也是情緒化的。


    他需要讓李誌常看到他的怒火,看到魔主的威嚴。


    讓李誌常生出害怕、畏懼、絕望,最後才享受對方的血肉、靈魂。


    可是李誌常的厲害,讓他永遠料想不到。


    天地一變,斷橋仍在,殘雪猶在。


    隻是湖邊的人影俱無,連橋上的人影也消失了。


    這斷橋殘雪,白堤西湖,隻餘下了兩個人,天地也似乎染上了灰色。


    所有的景物都靜止不動,唯有李誌常和魔主例外。


    魔主知道如果說現實是三次元,這裏便是二次元。


    這裏即可以說是一個幻想世界,也可以說是一個平麵世界。


    沒有時間的流逝,依附著現實世界,或者說是現實世界拍下的一個影像。


    李誌常居然勘破部分時空奧秘,這出乎他意料,這是金仙才具備的手段。


    可李誌常絕然不是金仙。


    李誌常當然不是金仙,也不能穿梭時空。


    不能到過去,也不能到未來。


    他隻是暫時把現實割裂,獨立出來。


    這一戰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隻有現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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