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誌常對少女報之一笑,猶如春風拂過,少女臉上一紅,不再吐舌。


    “這是耿家的院落,老人家何故占據。”他大大方方對這儒服老者,直言不諱道。


    儒服老者道:“這倒不是占據,其中還有一段公案,如果公子想聽,小老二願意細說。”


    李誌常道:“哦,你可以說說。”


    他大搖大擺的坐下,泰然自若,絲毫沒有因為這裏麵一屋子都是異類,而有絲毫緊張。


    儒服老者心中凜然,知道李誌常是個硬茬子,不似之前那些道行淺薄的道士、和尚。


    李誌常越是鎮定,老者越不敢大意。


    他先開口,指著少女道:“這是我的侄女青鳳,旁邊的是我的老妻,我們一家人本事塗山氏的後裔,公子應當知道塗山氏吧。”


    他說道塗山氏的時候,很是自豪。


    李誌常點頭道:“是禹王妻子所屬的塗山部落麽?”


    這世界也有禹王治水,距今有萬載之久,李誌常在荒經中見過。


    荒經便是介紹這方天地一些名山大川、奇人異事的故事,類似於山海經,流傳很廣,真假難辨。


    書中記載“禹治洪水,鑿轘轅開,謂與塗山氏曰:欲餉,聞鼓聲乃去。禹跳石,誤中鼓,塗山氏往,見禹化為熊,慚而去。至嵩山腳下化為石,禹曰:歸我子!石破北方而啟生。”


    大意便是禹王治水。有一天變成了熊,他的妻子塗山氏見到,以為嫁給了一頭熊。很是羞慚,變成了石頭,禹王找到她,然後石頭破開,生出了他的兒子啟。


    這一段自然怪誕不羈,也可以從中窺到上古之時,或許人妖不分。


    儒服老者道:“正是。我家族譜已經不可考證,我癡活了些歲月。也隻記得我曾祖父的名字,而他的生平事跡本來一無所知。”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知道了,而且還跟這耿家老宅有關係?”李誌常饒有趣味的打量他。


    儒服老者被李誌常目光一盯,有些心生寒意。沉聲道:“正是如此,公子或許應該聽過前朝有個‘九山王’?”


    李誌常點了點頭,九山萬乃是國朝初立時的一個反賊,當時聚眾占據山頭,聲勢浩大,朝廷拍了大規模兵力圍剿。


    儒服道:“當初九山王,姓李,也是當地的大地主。那時候他家的宅子並不大,可宅子後麵卻是一片荒地。足有幾畝,這便是這耿家老宅的前身了。


    一天,一個老頭來租他的房子住。願出一百兩銀子作租金。李生以沒有多餘的房子為由謝絕他。老頭對他說:‘請你放心收下租金,不要顧慮。’他也不知道老頭的意思,就暫且收下租金,看看是怎麽迴事。”


    李誌常聽到這段故事,突然心中一動,仿佛冥冥中這件事跟他還有什麽聯係似的。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老者仿佛帶入進去了自己的故事。


    隻有青鳳眨了眨聰慧的眼睛,對著李誌常十分好奇的樣子。眼波流轉,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主人收了銀子,過了一天,宅子後麵的空地就突然來了許多人,足有百數,紛紛揚揚,被村民看見,前來詢問主人。


    這李家主人對這事情卻一無所知,他到家裏荒地去看,什麽變化也沒有,就是原來荒地裏廢棄的院子,也是一無所有。


    他心中暗自生疑,過了幾天,那老頭便又來找他,對他說:“搬來貴府已經好幾天了,事事都得重新安排,又得支鍋做飯,又得打鋪睡覺,一直沒來得及來拜訪主人。今天叫小女做了頓便飯,請你一定賞光過去坐坐。”李公子當即跟著老頭去赴宴。


    李誌常以血脈為引,結合這院子的氣息,追溯因果,已然明了。


    他笑著道:“那李家主人做客之後,發現這一家人都是狐,所以不動聲色,迴家之後,趁著你們沒注意,暗自埋藏了硫磺、火油,一把大火,將這裏燒的幹幹淨淨。”


    老者驚疑道:“公子從何得知?”


    李誌常知道九山王不足為奇,可是能知道剛才這段情節,那就有些奇怪了。


    李誌常淡然道:“我還知道那老頭從那場大火逃了出來,對李家主人十分憤恨,卻又不知所終,其時天下大亂,後來有一個算命先生到了李家,算卦無不靈驗,李家家主對他深信不疑,後來他見得時機成熟,蠱惑李家主人造反,那李家在當地本就有聲望,很快就拉扯一批人馬,聚眾占據了九座山頭,號稱‘九山王’,終於引來官兵攻破山寨,李家家主被擒,妻子老小全家被殺。他這才明白,算命先生就是當年的老狐狸,原來是以殺害李公子滿門來報他當年的滅族之仇的。


    儒服老者目露精光道:“你說的不錯,我們雖然不是人,可是當初也花了百兩黃金的租金,莫說是租這一片地,即使買下也是公道的。那李家家主得了百金,卻還害了我的親族,這算是公道麽。如今我一家又被人追殺,無家可歸,所以才想到了這處地方,想將這作為容身之所,難道不對?”


    李誌常搖頭笑道:“你這就錯了,這院子既然是租的,就不是你的,算起來還是該是李家的。”


    儒服老者道:“李家滿門被滅,哪裏還有人。”


    李誌常微微笑道:“忘了一件事,我還沒自我介紹,本人姓‘李’。”


    “不可能。”儒服老者喃喃道,因為他曾祖父的手劄明明說了,當時李家沒有一人逃脫。


    李誌常悠然道:“你曾祖父能逃生出來,自然李家也有人逃出來,天道微妙不可言喻,不過終歸是李家有負你們在先,所以李家先祖死之前,也無恨意,你若是今天肯離開,大家恩仇俱消。”


    他這才明白,為何他家也算詩書傳家,卻隱居鄉村,原來他還算是反賊的後人,自然有些忌諱。不過因為時間過得太久,或許連他這一世的父親都不知道這段往事,隻是因為某些祖訓,才輾轉到清水縣花溪村。


    至於他父親或許在花溪呆久了,又對那段往事不清晰,所以才沒有告訴他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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