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秀芳落座不久後,獨孤閥當今閥主,亦是獨孤鳳的親生父親獨孤峰親自來到榮府給榮風祥這洛陽首富祝壽。這一番名為祝壽,其實乃是折辱王世充而來。如今王世充雖然是洛陽城的實際操控者,可是越王楊侗依舊占據大義,名分不可更改,除非王世充在和李密對抗的時候,悍然逼宮稱帝。


    但這樣一來勢必傷洛陽軍民之心,王世充並非不明大局的人物,在獨孤峰攜帶楊侗名義到這為榮風祥祝壽的同時,也不得不跟其他洛陽治下的臣民,向代表楊侗的獨孤峰下跪。


    李誌常一旁冷靜旁觀,他可不是洛陽城下之民,獨孤峰也未必有這麽喪心病狂讓他下跪。不過李誌常饒有趣味看著榮風祥跟著下跪,不由得暗自凜然。此人身為魔門三派六道老君觀觀主,能屈能伸,居然絲毫不理會自己的體麵,跪了下去。說明世俗的禮法成見已經影響不了這人,甚麽勝敗榮辱都跟他沒關係,這樣的人做事不折手段,要想和他利益交換容易,可是要徹底收服這種人,卻十分困難。


    獨孤鳳收納王世充的跪拜,敬謝不敏。其實跪拜之禮在五胡亂華之前是沒有的,如今胡風盛行,北方胡人占據統治地位,視漢人為豬狗,才有了跪拜之舉。


    獨孤峰好不得意,今日壓下了這個大敵,對著在人群中少有不跪拜的人之一的李誌常也沒有多少懊惱,而是笑道:“李小友和鳳兒親近,本事也強。這孩子年歲不淺。你兩似乎還看得順眼。我就做主將鳳兒許配給你如何。”


    如今他正春風得意,又將愛~女許配給李誌常為妻,料定李誌常不會有反對的舉措。而且李誌常確實厲害得緊,獨孤鳳這個嫡女向來不聽他的話,不如趁現在將她嫁給李誌常,一來收服李誌常,二來免得將來獨孤鳳出什麽幺蛾子。畢竟獨孤鳳對李誌常並無惡感,世家大族的貴女。能嫁給一個自己毫無惡感的人,也算是不錯的歸宿。


    獨孤鳳冷聲道:“你私生女多得是,何必拿我當籌碼,從今以後我的事你不要參合,我也沒興趣參合你們的事情。”


    獨孤鳳此次和父親獨孤峰翻臉是早就準備好的,她在公眾場合和獨孤峰翻臉,獨孤閥勢必容不下她,她也可以借此擺脫獨孤閥對她的影響控製,這也是萬般無奈之舉,如今天下形勢巨變。尤楚紅深切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獨孤峰被獨孤鳳硬生生頂了一句,沒想到這嫡女如此不給他麵子。他可不知道獨孤鳳此舉的深刻含義,氣得臉都煞白。王世充也對獨孤鳳此舉大感慶幸,若是李誌常再和獨孤閥聯合,這洛陽的局勢簡直就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好在喬裝打扮的寇仲確然此事定不能成,而後麵的變化也果如寇仲所料。


    獨孤峰逆喝道:“今天就要打死你這個逆女。”


    獨孤鳳不看他一眼,轉身離去,獨孤峰終究沒有動手。他這個女兒武功早就超越了他,真打起來肯定是他吃虧,剛才不過是裝裝樣子,沒想到剛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勢,被獨孤鳳破壞的幹幹淨淨,即便是獨孤峰也掛不住臉麵。


    李誌常出聲道:“榮老板今夜承蒙款待,在下也不欲久坐,便先告辭了。”


    榮風祥笑眯眯道:“隻怕李兄是想去安撫佳人,我懂得。”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一個男人都明白的笑容。可是李誌常卻知道他隻是皮笑肉不笑,榮風祥的魔功實在驚人,到現在李誌常也沒感應出他的氣機發生了什麽變化。仍舊如平靜的湖水,仿佛這世上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一般。


    李誌常悠然道:“明天我在董酒酒樓擺一道宴席,也算是為我踐行,因為明日傍晚我將一葉扁舟,迴到竟陵,到時候恐怕能見榮老板的機會就少了。”


    榮風祥訝然道:“你不等陰後祝玉妍和寧道奇決戰之後才走麽?”


    李誌常露出同樣意味深長的笑容道:“早就有了結果的比試,不看也罷。”


    榮風祥暗自凜然,李誌常果然厲害,直到這時候榮風祥也沒有試探出李誌常的真實心意。


    榮風祥露出親和的笑容道:“看著你們這些年輕人我便覺得,未來是如此美好,明天你既然執意要走,老夫怎麽也得來送你一程。”


    李誌常道:“今夜得見秀芳大家的仙子妙態和榮老板的豪富,也算不虛此行。趁此良辰美夜,我便去天津橋賞月,就此告辭了。”


    可是李誌常的神色一點都沒露出對尚秀芳欽羨的樣子,依舊風輕雲淡,尚秀芳暗自著惱,卻也不由想到李誌常之前的詞曲。等她從那股意境脫離出來,李誌常的人影早就消失,心中惆然,不知道明天去不去董家酒樓,再看看李誌常。


    天津曉月依舊是洛陽城中最動人的風景,令人百看不厭,十分沉醉。在茫茫煙霧的洛河之上,兩邊樓房矗立,河岸泊著大小舟舶,燈火通明,天上月,地上燈火,橋下~流水,形成了一副動人的畫景。


    不過這般風景,獨孤鳳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她悄然笑道:“我也是無聊透頂,才會陪你在這看這些早就看厭了的景色。”


    ;李誌常沒有迴答她這句話,而是忽然道:“鳳姑娘既然決意脫離獨孤閥,不如來幫我如何,我一定不吝惜武學心得,助你攀上高峰。”


    獨孤鳳似嗔似喜的瞪了李誌常一眼,帶著慵懶無比的語氣道:“隻怕你養不起我這世家貴族的貴女。”


    李誌常道:“你若肯相信,三五年內這天下於我就唾手可得。”


    獨孤鳳敗了李誌常一眼道:“你可真有自信,若不是奶奶非要搞什麽狡兔三窟的把戲,我可不願意跟父親決裂哩。好歹獨孤家有吃有喝。那也畢竟是我的父親。”


    李誌常道:“你祖母是有大智慧的人。你們獨孤家必然會因為她的睿智,而不至於遭遇滅頂之災,不過她可真小氣,我昨日治好了她多年的舊疾,隻給了我亂披風杖法,這門武功固然厲害,可是對我有什麽用,要知道你們獨孤家真正能讓我感興趣的。也隻有碧落紅塵罷了”


    獨孤鳳悠然道:“你若想學碧落紅塵,我可以教你。”


    李誌常道:“我隻是開個玩笑,沒想到鳳姑娘如此豪爽,不過你也就陪我到這時候罷。”


    等到獨孤鳳離去,李誌常依然站在天津橋上,似乎在欣賞月色,又似乎在等待什麽。有一道輕舟,裝飾豪華,自上遊而來,來人隔著老遠。可是鋒利的目光依舊落到了李誌常身上。


    李誌常沒想到第一個來人,居然是獨孤閥的閥主獨孤峰的親弟。尤楚紅的親生兒子獨孤霸,也是獨孤鳳的二叔。


    獨孤霸見到李誌常,遙遙運氣喝道:“你就是把小鳳兒拐跑的李誌常,也沒什麽三頭六臂,看老子殺了你。”他本是個酒色之徒,做事霸道之極,早年在長安城都是個霸道的二世祖,若不是因為家家世,早就死了千百次。


    輕舟順流而下,很快就離李誌常隻有二十丈之遙,這個距離,轉瞬即至。李誌常悠悠歎息一聲道:“沒想到今夜第一個來送死的是你這個草包。”


    獨孤霸冷哼一聲,輕舟離李誌常不及五丈,他是個性子急躁的人,沒等到天津橋下,便一躍而起,落在高空中,霸道的殺拳,催動深厚的真氣,淩空而至。


    李誌常輕輕吐了一口氣,一道先天劍氣破口而出,擊打在獨孤霸的拳頭上,這先天劍氣看似隻是李誌常輕輕吐的一口氣,其實蘊含李誌常的絕藝,被侵入經脈後,立刻便會受到永世難以複原的傷害。當然此時獨孤霸也不會再有機會等傷勢複原,旁邊的一道小舟射~出一道金光,破空而至。


    獨孤霸中了劍氣,全身難以提起力道,隻能眼睜睜看著這道金光刺入他的心口,撲通一下從高空栽倒下去,濺出一大~片水花,將出手之人的玉~體濕透。


    站旁邊出手之人,正是沈落雁,洛水打濕~了她的衣服,將她美好的身段盡露無遺,沈落雁道:“這次得了李兄幫助,殺了這意圖非禮我的淫賊,落雁感激不盡。”


    李誌常道:“我幫你殺了獨孤霸,至少你再無疑慮我會和獨孤閥聯手了,在和獨孤閥的談判中,落雁自可穩占上風,隻是不知道李某得了什麽好處,白白當了一迴惡人。”李誌常早就察覺到沈落雁在一旁,本以為沈落雁也是今夜準備伏擊他的人,沒想到沈落雁的目的是殺死獨孤霸。


    沈落雁道:“此事定有厚報。”在天下大局中,死一個獨孤霸,根本無礙於獨孤閥和李密的合作,畢竟眼前還有王世充這個大敵。李誌常剛才的確可以阻止沈落雁殺獨孤霸,卻沒有動手,至少證明李誌常如今態度曖昧,沈落雁也放了一半的心。不過殺死獨孤霸確實不是什麽明智的舉措,可是這人一再意圖非禮沈落雁,沈落雁自然不會留他。


    李誌常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追究魏徵離開瓦崗的事情如何。”魏徵尚有親眷在瓦崗,李誌常也算給魏徵一個交代。


    沈落雁幽幽道:“有李兄撐腰,落雁哪有其他念頭,李兄得了魏徵,實在可喜可賀。”語氣悠悠,小舟順流而下,沈落雁很快消失在遠方。


    過了一會,李誌常對著洛河北麵一個涼亭道:“對麵的朋友出來。”


    煙霧下越來越淒迷的月色,在涼亭周圍愈加動人,亭內忽然閃了個女子。此女身段高、“身兆”優美,米黃色雲紋狀的窄袖袍服,腰係紅白雙間的寬帶,使她的細~腰看來更是不盈一握。


    頭戴遮麵的鬥篷,這時正以粉背向著李誌常,故看不到她的麵貌。但誰都會從她美麗的背影,聯想到最美好的事物。


    女子緩緩轉身,身段婀娜,雙~峰挺拔,自有一股狂野的美態。她說道:“我叫芭黛兒,你殺了跋鋒寒,他本該死在我手上的,你為什麽要殺他。”聲音沉鬱動人,讓人不知不覺間就被她的話語吸引。


    李誌常道:“你叫芭黛兒,看來你師父便是魔帥趙德言了,看在你師父麵子上,今天就不殺你。”魔帥趙德言乃是邪道八大高手之一,排名僅在祝玉妍和石之軒之後,從此處便可知道趙德言的厲害處。如果趙德言親自到來,李誌常也不得不慎重對待。


    不過李誌常不殺芭黛兒,卻不是因為趙德言的武功,而是因為趙德言師從長孫晟,長孫晟曾憑一己之力,分裂草原,改變了自西魏以來,草原民族對中原的強勢局麵,說起來長孫無忌比起他父親長孫晟差的老遠。不過趙德言繼承長孫晟的遺願,在中原大亂的時候,孤身來到草原,用計謀得到頡利可汗重用,本來突厥習俗簡單,治理簡便。頡利可汗聽從趙德言的建議,加強可汗的權力,法令嚴苛,使突厥各部首領紛紛不滿。將來突厥若是衰亡,趙德言此舉功不可沒,別人都當趙德言數典忘祖,隻有李誌常諒解他的良苦用心。


    今天夜裏,李誌常就是要在天津橋上,看看到底有哪些人敢來殺他,同時試試敵人的成色。光芭黛兒還成不了氣候,李誌常繼續道:“芭黛兒你叫你的同伴也出來罷。”


    隻聽得一聲冷聲,自芭黛兒身後不遠處傳出來,然後一名身穿漢人便服,年約三十的健碩男子悠然走了出來,在芭黛兒身邊停下,手上的短杆馬槍收到背後,槍頭在左肩上斜斜豎起,形態威武至極,風度姿態均予人完美無瑕的感覺。


    李誌常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能從對方刻意和氣勢配合的沉重腳步聲中,感受到了對方人和槍的分量,甚至他不用看,對方這枝由波斯名匠打製的馬槍把手的地方鑄有的那隻禿鷹的形態也出現在他腦海中。(未完待續……)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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