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家就在村頭不遠,離胖子家不過幾百步的距離。獨龍寨吊腳樓無不依山而建,整個寨子僅有幾百戶人家,以前野獸居多,經常進村叼食嬰兒,所以房屋之間建得很是緊密,遙相唿應,戶戶相對,錯落有致。

    先前兩人剛把她家的白花雞給偷吃了,所以兩人一路上商議,等到了阿花家,一定要裝作若無其事,千萬不能露出馬腳,不然非被胖子未來的丈母娘打死不可,上次被鐵嫂拎著扁擔追了兩座山頭的慘烈戰況至今仍然曆曆在目,差點沒當成烈士,現在迴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此時月亮已經出來,密密的星星掛在天空撲閃撲閃的很是可愛,也隻有橫斷山才有如此美妙的夜景,整個天空深邃空闊,不著一絲粉黛,隻有嬌羞的月暈伴著山間和煦的清風,擾人心醉。

    劉敏才和胖子不一會就摸黑到了阿花家,這裏雖然都是崎嶇的山路,但對劉敏才和胖子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剛開始劉敏才初來乍到的時候,也不習慣村裏狹長的田埂小道,還有橫斷山崎嶇的山路,後來經過無數次落水滾坡的慘痛經曆後,終於大成,練成這山間小道健步如飛的本領,倒也不枉流放橫斷山這麽多年。

    鐵嫂此時正站在竹籬門外左顧右盼,看到劉敏才和胖子兩人,“小胖,小劉,你們看見俺家那隻獨苗沒有,早上還在的,剛才去喂食才發現不在,我和阿花找了半天還是不見那娃蹤影。”

    兩人心中暗笑不已,都他娘的在肚子裏了還能找到嗎?但還是裝作擔憂的樣子,一臉的吃驚,和鐵嫂出謀劃策。

    胖子道:“鐵大嫂,可能是被什麽野貓野狗叼了吧?最近這山裏又鬧黃鼠狼了,前幾天寨子頭老李家的公雞也沒了,我估計你家那隻白花雞也是慘遭不測了!”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老李家丟雞的事!”鐵嫂懷疑地看著胖子滾圓的肚子,似乎看出白花雞就在胖子腹中。

    胖子立馬遮住肚子,“我說鐵嫂,你不會懷疑我吧?自從上次偷你家的小黑,被你抓個正著後,我就改邪歸正金盆洗手了,我深切的體會到毛爺爺的教導是多麽的偉大,人的一身是多麽短暫啊,我們應該把我們短暫的一生奉獻在偉大的為人民服務上!”

    劉敏才暗笑,趕緊和胖子一唱一和,“是啊,鐵嫂,我們今天在洗澡,沒看見你家的寶貝雞,阿花都看見了。是吧,阿花?”

    阿花聽到兩人的聲音,從竹樓上下來,剛好被劉敏才問了個正著,頓時俏臉飛紅,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胖子趁機把蜂巢遞給鐵嫂,道:“鐵嫂,我和老劉特意去采了這大蜂巢給你,你看我們對你多孝順,像是偷雞的人嗎?你不知道今天去掏這個蜂巢的時候多危險,我差點就迴不來了!不信你問老劉,老劉,是吧?今天我掏蜂巢的時候是多神勇,你給鐵嫂講講!”

    再說下去,劉敏才都忍不住想笑了。

    胖子這一招真是絕了,同樣一個大蜂巢,既送了他爹,打消他處罰兩人的念頭,又轉送鐵嫂洗脫偷雞罪名,更是討得這未來丈母娘的歡心,真他娘的一蜂好幾雕了!

    鐵嫂接過胖子手中的大蜂巢,也是吃了一驚,“小胖,這蜂巢怎麽這麽大!多危險呐,以後別去了,要是出什麽事你爹不急壞了!還有你把它拿迴去給你爹吧,他活累要好好補補身子,不然好不容易把你們兩野小子拉扯大,自己卻病倒了!”

    胖子聞言,立馬覺得天旋地轉,深刻地感覺到鐵嫂和他老爹關係肯定是不正常了,不然兩人怎麽這麽關心對方!

    為了和阿花的幸福,胖子隻得又苦口婆心道:“鐵嫂,我爹你就甭管了,他身子骨好著哩,還有我媽死後他的心就跟著死了,什麽好東西都不想吃,他還跟我說他要為我媽一輩子單身,守一輩子活寡!當真是忠烈,連我都佩服啊!” 胖子這麽說是想打消鐵嫂打他老爹的主意,不然要是讓他們粘在一起,他和阿花的終身幸福可就徹底毀了!

    阿花道:“媽,劉大哥和胖子哥明天就走了,快叫他們進去坐坐吧,別老站在這,萬一著涼明天怎麽辦?”

    劉敏才朝阿花點點頭,心道,還是阿花善解人意啊。

    鐵嫂道:“算了算了,雞沒了就沒了,聽你爹說明天你們兩就要去北京念書了,心裏挺舍不得你兩的,沒想到去這麽急。臨走我也沒什麽送你們兩的,就給你們一人做了件新衣裳,現在還沒做完呢。你們來了正好,進來讓我試試尺寸,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現在可以改!”

    兩人聞言有新衣服穿,胖子立馬拍馬屁道:“我就知道鐵嫂對我們最好了,比我親娘還親啊!”

    劉敏才差點沒笑出聲來,簡直是口蜜腹劍!

    四人說說笑笑上了竹樓。阿花家的竹樓要小巧一點,胖子上去就吱呀吱呀作響,隻好輕手輕腳,怕他的噸位把這小竹樓給壓塌了。

    鐵嫂給兩人量了量尺寸,招唿兩人坐下。這些山間的凳子桌子都是用林中的翠竹做的,人坐上去透心涼,非常舒服。

    眼前的這些小凳還是一年前胖子和劉敏才從山林裏砍來翠竹讓阿花編成的,轉眼人長大了,竹子卻還依舊蒼翠。

    屋裏點著油燈,阿花卻隻顧在一旁低頭做衣裳,一言不發。兩人都知道她心裏萬分舍不得,可是兩人也沒有絲毫辦法。這次關係到他們的前途命運,不能兒女情長拖拖拉拉!

    兩人遂陪著鐵嫂聊了一會天,想盡量緩和悲傷的氣氛,但心中不免還是難過。尤其是想到明天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可愛的阿花,再也不能捉弄她了。

    以前兩人被胖子他爹罰跪在院子裏的時候,阿花會偷偷去給兩人送吃的,還陪著兩人聊天。想到這一切都將一去不複返,心中十分失落。雖然兩人平時打打鬧鬧有說有笑,此刻卻再也高興不起來。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了,劉敏才和胖子戀戀不舍起身告辭。

    阿花把兩人送到門口,千叮萬囑今晚要好好睡覺,像個嬌俏的小媳婦似的。胖子連話都說不出,隻是道:“阿花,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可千萬要等我和老劉迴來啊?”

    阿花紅著眼,點點頭。

    劉敏才拉著胖子,道:“得了得了!別整的跟上刑場似的!阿花,我們要迴去了,記得千萬別嫁人,不然我和胖子會來搶親的!”

    阿花聞言破涕為笑,看著兩人消失在夜色裏,很久才轉身迴去,眼淚一滴滴流下……

    其實胖子和劉敏才並沒有走遠,就躲在遠處的夜色裏偷偷看著阿花,迴想起以前打打鬧鬧的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就要離開這裏了,真有點舍不得。

    胖子小聲道:“老劉,我有點想哭了,真舍不得大夥啊,尤其是鐵嫂和阿花,慈母手中針,臨行那個什麽縫來著?哎!古人寫的真好,說到我心坎子裏去了!”

    劉敏才此刻心中也是萬分舍不得這淳樸的小山村,自從幾年前被流放到這裏,這裏的一草一木一人一鳥都讓他留戀。想到茫茫的北京之行,竟有些說不清的感覺,“胖子,以後我要是迴不來,好好照顧阿花,別人我不放心!”

    胖子猛地一拍劉敏才的肩膀,“老劉,別他媽像個娘們兒!以後喝喜酒少了你我可不幹,我們兄弟同進同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看著阿花已經上了竹樓,兩人戀戀不舍地往迴走,邊走邊迴頭,一步十迴。阿花家的小竹樓仍然在昏暗的煤油燈中忽隱忽現,這將永遠留在兩人的記憶深處……

    別了,橫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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