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快就停了下來。


    方進石躍下馬車,過不多時就又迴來道:“走了。”他一抬頭,看到朱燕燕呆呆坐在馬車位子上,那小衣和外衣並沒有穿起來,而是丟在馬車地板上,奇怪的道:“為什麽不穿起來?”


    朱燕燕木然道:“你存心要羞辱我,穿來又脫去何必麻煩?”方進石道:“那你就甘心逆來順受?”


    朱燕燕把頭扭往一邊,不去理他,方進石撿起她的貼身衣服,走到她麵前把衣服貼在她的身上,抱了她伸手去幫她把後背的細繩衣帶係好,在她耳邊道:“你脾氣這麽倔,腦子又不會拐彎,有些事情做不來的。”他幫朱燕燕把小衣穿好,轉過身道:“自己把衣服穿好,莫要讓自己出醜。”


    方進石說完就鑽出車廂到了前麵去了,也不知那小小的位置怎麽坐的下幾個人,朱燕燕呆了片刻,把方進石的那件外衫拿過來穿了,沒用多久,馬車就停了下來。


    朱燕燕聽到方進石跳了下去,在外麵喊了聲:“到了,下來吧。”她猜想不是平江府戶曹到了,或者是方進石直接把她拉到自己家門口了,就再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掀起車簾鑽了出來。


    眼前卻是一座小小的木橋,不遠處的碼頭依然有燈光,埠頭的的苦工尚未下工,竟然又是熟悉的花容閣,朱燕燕下了馬車道:“怎麽又迴來了?不是去戶曹衙門的麽?”


    方進石站在地上,平靜的道:“戶曹裏當真會有你的賤籍麽?”朱燕燕頓時啞口無言,方進石從她身邊而過攀上了馬車,他在馬車上道:“我會很快再來。”說完進了馬車,車夫鄧安盤馬拉韁繩,迴轉城北。


    迴去的路上,朱燕燕沒在馬車裏麵,李孝忠林教頭就也坐迴到馬車裏,李孝忠道:“你是真喝多還是假的?這事至此我都未看明白。”


    方進石嗬嗬一笑道:“有個躲在暗處的對頭想對我不利,我不過將計就計逼他出來而已,隻是此人狡猾,今日竟然還沉的住氣。”


    李孝忠道:“有侍衛司的帶器械衛林教頭在此,不想沉得住也得沉下去。”


    方進石笑笑道:“說的也有道理,這個死對頭知道我在想什麽,我也知道他想做什麽,那就看誰的命更硬一些了。”


    李孝忠道:“需要我相助否?若是時間不需太久,我也可以多呆一些時候。”


    這李孝忠為人最是熱心,方進石是早知的,他也有心想留李孝忠時間久一些,於是就道:“有李大哥相助,那我就有底氣多了,那人可能不認識李大哥的,又脾氣古怪急躁,相信也不用多久就可解決此事了。”


    方進石一行又迴到錦線莊,店裏已經打烊,夥計都已經收工迴去了,塞琳卡公主和李寶也不見,胡掌櫃和史浩卻沒有走,兩人坐在帳房聊天喝茶呢。


    方進石走了進去,詢問了一下商談的情況,史浩對方進石說,這塞琳卡公主最聽李寶的話了,商談極為順利,五萬貫的宋錢已經兌換無任何障礙,隻是餘下那四十五萬貫卻需別處易錢。


    “別處易錢?去哪裏?”方進石問,史浩迴答道:“裏卡安王子在日本也有生意,宮本四藏買了裏卡安王子的貨,還未給錢,這四十五萬貫就從宮本先生處取了。”


    方進石叫道:“怪不得裏卡安王子和這位宮本先生都話裏話外的暗示了,這錢宮本四藏何時可以給我們?”


    史浩道:“三天之內,交付到四海錢莊。”


    方進石道:“交付到四海錢莊,我們從富之榮嘴裏再掏出來,就怕不那麽順當了……”


    史浩道:“確實這個也是我最顧慮的,隻是這麽一大筆錢,也不能放在店中保管,放在別的錢莊,一來不知底細,是否安全可靠,二來若是太遠也是不成,想來想去,要麽就放到秀王的錢莊?”


    方進石想了一想道:“秀王的錢莊也不是不可,隻是一來有些太遠,二來把自己的帳目讓別人掌管,總覺得如同一隻手隨時可以卡住自己的喉嚨,讓人實在有些擔心,能有個自己掌管的錢莊就好了。”


    史浩道:“這個談何容易了,上次你不是說想要借個什麽殼的,不知可行?”


    方進石道:“借殼上市,不過借殼上市最好先由資產整合,能和這個殼的東家資產置換,進行資產重組,人家才可能讓你借這個殼,我手頭上沒有什麽資產,這就難辦了。”


    史浩望著他不說話,方進石看他有些奇怪就笑道:“怎麽了,這麽看著我?”


    史浩道:“我在看你到底和我哪裏不一樣,我自小也是逢人就誇我聰慧過人,自負博覽群書,天下少有我未曾聽說過的物事,本家叔叔也是做買賣的,生意上自小也知道一些,怎地你說的話我從來沒聽任何一人說到過,這些詞匯全都是你編造杜撰出來的麽?”


    方進石嘻嘻哈哈的故意道:“編造杜撰幾個詞出來,也並非什麽難事。”


    史浩道:“杜撰新奇的詞來是不太難,隻是你說了新詞出來以後,總能很快付諸於實施,空口白話的僅憑一張嘴,就能讓別人拿出想都不敢想的數目出來給你做本錢,這便是大本事了。”


    方進石聽到他稱讚,得意的道:“比你如何?”


    史浩想想才道:”除了讀書吟詩做學問,其他的我真不如你。”方進石哈哈笑著去挽著他的臂膀道:“還記得當初你和我打過賭不?事實上你到時還是會輸,不如早些拜我為師,我多教你幾下子,你就可以向別人吹牛皮炫耀了。”


    史浩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為了炫耀吹牛皮才來跟著你的……”


    方進石道:“你明天去找找周金鵬約個地方喝茶,看我能不能空手白話的,把他的錢莊給搞到我們手裏。”


    史浩道:“周金鵬不是裏卡安,你那一套可能他不吃。”


    方進石道:“那也未必,我辦法多著呢,我把他的錢莊搞到手,讓你去做個大掌櫃的,你就拜我為師何?”


    史浩聽了他的這個話,竟然默然不作聲,方進石道:“你怕輸了?拜我為師很丟人?”


    史浩道:“是……感覺不大可能,但難保不得你又出了什麽鬼主意打動了周金鵬,我祖父是為大宋官家禦封的八行高士,我自小也是求學於慶曆五學士王公桃源書院,朋友同窗皆是飽學之士。”他的意思是方進石的學問太差了,若是拜他為師確實比較丟人。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任是你再有本事,學問如果不高,別人就不會太當你迴事,社會風氣如此,方進石也不在意史浩的態度,他和史浩胡掌櫃打聲招唿,準備迴去,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王雕兒正走進錦線莊。


    王雕兒一看到方進石,就滿臉堆笑的快步迎了過來,他走的太快,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了,方進石有些日子沒見過他了,看他這樣就笑道:“王主薄當心點,摔壞了我可賠不起藥錢。”


    王雕兒忙道:“就是摔傷了區區在下,在下也不敢讓小公子賠的,公門事忙,正好休養幾日,在下還得多謝小公子的這門檻呢。”


    這王雕兒雖然圓滑世故,卻難得並不欺壓鄉裏,說話也比較風趣,方進石也比較樂意和這種人打交道了,就道:“王主薄急急而來,可有什麽重要的事麽?”


    王雕兒走到他的近前才迴答道:“是有個喜事要告知方小公子你,那批占城稻米,我已經按小公子的意思,租給鄉農了,那些鄉農聽聞來年原數還糧,不另收租,十分高興,商量著要趁明日吉日,給小公子送個匾額以示感激之情呢。”


    方進石一愣,繼而笑了道:“這……這就不用了吧,本來數目也不太多,且隻是租了糧種,尚未收成,就算是感謝也太早了點。”


    王雕兒道:“不早,方公子你想想,你是開門做買賣的,最看重的是什麽?是名聲,是大善人的名號,若是有百姓敲鑼打鼓的給你送匾額,是多光彩之事,對生意也是有極大的好處,怎可嫌早呢?”方進石聽他這麽說,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也能猜測的到,一定是這王雕兒主動慫恿那些鄉農這麽做,借別人的勢來討好方進石了,這官麵上的人物,實在是很會做人的。


    王雕兒怕他不好意思,又道:“方公子也不必太過於謙虛謹慎了,這些鄉農這麽做,也是怕方公子到時反悔,送了這麽大的一頂帽子過來,方公子到時反悔加租,也會不太好意思,因而不如大大方方的受了,雙方皆大歡喜不是最好了?”


    方進石望著王雕兒道:“王主薄也是皆大歡喜。”他這話的深意王雕兒當然也聽的出來,他就嘻嘻笑了道:“什麽都瞞不過小公子你,在下也自然跟著小公子沾沾光了。”


    方進石道:“好吧,那我明天讓人準備一下就是。”


    王雕兒道:“也不必太過於顯眼了,裝作不知豈不是更好?若是小公子多惠及些鄉農,那名聲就好了。”


    方進石道:“這才是王主薄來的最終目的了吧,你想再我多出錢?”


    王雕兒陪笑道:“在下也是替小公子著想,做善事總是不怕多做的,我一個好友又送了一批占城稻米,下個月才到,數目沒這次多,我可以讓這個好友把價格再壓低一些,不知小公子有沒興趣。”


    方進石道:“下個月時間還早,到時再說吧,到時說不得又要勞駕王主薄了。”他雖然沒有直接答應,王雕兒已經喜笑顏開了,連聲答應,他又客氣幾句,說了一些別的閑話才告辭而去。


    方進石望著他走的背影,轉身向一直在身邊看熱鬧的史浩道:“你看這王雕兒八麵玲瓏處處討好,我做事也要好好向他學學,三人行必有我師,天下事處處皆有學問,不是多讀了幾本書才可以為師的。”他還是念念不忘史浩說他沒學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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