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做了一個夢,準確地說,是做了一個春夢,一個讓他又是羞愧又是憤怒卻還擋不住甜蜜的春夢。


    王凝醒來,一頭大汗,卻迅速洗漱,連飯都沒吃,急急進了宮。昨日秦蘇問他,覺得衛泱如何。他隻眼睛一眯,警戒道:“難不成阿檀姐也想給他說媒?”


    秦蘇翻了他一個白眼道:“我是想給你說媒。明日,巳時到我這裏來。”


    王凝哪裏敢去啊,即便要去,他也得先請一道旨意,於是司馬熠剛下了早朝,便看見日頭下麵,王凝站得筆挺。


    “有事?”司馬熠問。


    王凝躬身行禮,“皇上去鳳藻宮嗎?”


    三日前,不知道謝太傅他們抽了什麽風,竟然與幾位侍中一起去邙山將秦蘇請進了宮,而且已經著手準備皇後的冊封大典。她的阿檀姐終於還是妥協了。


    司馬熠遙想了一下秦蘇那副小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吊了起來,“待會兒再去。”得先幹正事,去了鳳藻宮眼睛都不是自己的了,這些堆積的折子便不用批了。


    王凝壯著膽子道:“那皇上知道阿檀姐今日叫我入宮的事情嗎?”


    司馬熠瞥他。


    王凝低了低頭,“就是阿檀姐似乎是想給我說媒。”


    “你已經十六了,的確該娶妻了。”


    “可謝三哥二十二了,也沒娶妻。”


    以前司馬熠不續弦,建康城人都愛拿他做“榜樣”,如今秦蘇的身份解開,他們便隻好拿謝晟當擋箭牌。


    司馬熠看都沒看他一眼,“衛泱也到年紀了……”


    王凝背脊一僵,冷汗都下來了。他沒想到司馬熠會這般無恥拿衛泱的婚事來威脅他。


    司馬熠又道:“阿檀的眼光向來不錯,你去看看又何妨?”


    沒求到旨意的王凝耷拉著腦袋踩在巳時的尾巴上走進鳳藻宮。


    衛泱聽見稟報,滿心的忐忑。


    “真的可以嗎?”她跟王凝當了十六年的兄弟,如今要以女兒身去見他,她實在沒底。


    王凝那廝看起來大大咧咧,但有些時候挺小氣。這麽大的事情瞞了他十幾年,他豈能不惱?


    秦蘇滿心感慨,這麽漂亮一棵小白菜,最後竟然要讓王凝那個小混蛋給拱了,還真是有點暴殄天物呢。


    “別怕。他看見你這裝扮,高興還來不及呢。”


    衛泱就這樣被秦蘇給蠱惑了。


    王凝進來時,遠遠看見一道纖細婀娜的身影立在殿裏,他的視線立馬一轉,規規矩矩,目不斜視,一幅除了某人其他人都別想入我法眼的表情,徑直走到秦蘇麵前一揖。


    被徹底無視的衛泱心底嗖地涼了下來,一雙水眸驚慌地看向秦蘇。


    秦蘇用眼神安慰她,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對王凝道:“你可知道我今天找你來做什麽來的?”


    王凝依然低頭不看人,還頗有義氣地道:“阿檀姐,我有心上人。”


    衛泱小臉兒一白。


    “今生我誰都不打算娶!”王凝猛地抬頭,看向衛泱,擲地有聲,就在最後那一刹那,他覺得自己被什麽給噎住了。


    衛泱眼中水光輕漾,臉色慘白。她臉薄,哪裏經得起王凝這般表態,轉身便跑了出去。


    “呃……”秦蘇一句話還沒說呢,衛泱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你還不去追!”秦蘇沒好氣地瞪著王凝。


    王凝也才迴過神來,他僵著臉,支吾道:“阿檀姐,你從哪裏找了一個跟阿鱻一樣的人來?”他差點就心動了。


    沒想到他阿檀姐為了他的婚事竟然想出這種絕招。可你怎麽不想象,曾經那些跟你長得像的人放到姐夫麵前,姐夫又何嚐動過心,他對他的阿鱻矢誌不渝!別想用這種伎倆來忽悠他。


    那一刻,秦蘇廢了他的心都有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她就是阿鱻!”


    王凝一僵,看著秦蘇的眼睛都快凸出來了。下一刻,他跑得比兔子還快。


    最後王凝是在湖邊找到衛泱的。


    他磨磨蹭蹭走過去,眼睛忍不住在衛泱身上多掃了幾圈,最後撫了撫差點蹦出來的小心髒,坐到衛泱身邊。


    衛泱沒看他,兀自抹了一把眼,轉了頭,用後腦勺對著王凝。


    王凝看著那截白嫩的脖子,倔強的背影,手心便有點兒癢。他忍住衝動,使勁搓了搓手,道:“阿鱻,你不用穿著這樣。”


    衛泱背脊一僵。


    “你就是你,我就喜歡你。你不要去計較別人的眼光。”王凝覺得自己都表白到這份上了,衛泱該領情的。


    衛泱果然有些動容,緩緩轉過頭來,一雙眼睛有些紅腫,看起來十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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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泱眼睛又開始泛紅,點點頭。


    王凝心頭小鹿亂撞,嘴角卻溢出一份甜蜜,“不要怕,有我在,沒人能拆散我們!”


    衛泱又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王凝看著她乖巧模樣,心軟得一塌糊塗,隻想要對她更好些,再好些,於是他在看到衛泱胸口凸起的白饅頭時,便忍不住道:“這東西放在這裏也不舒服吧,來,我幫你拿出來……”


    王凝的的行動力向來坑爹,他手一伸便托住衛泱的胸口,一隻爪子便要往她衣服裏去。


    就在那一刹那,兩個人都僵住了。


    那軟軟膩膩的觸感,與身體渾然天成。王凝還在震驚之餘試探了一下,衛泱感覺到自己調戲自己胸口那隻爪子,終於迴過神來,反手一巴掌唿在王凝臉上,“混蛋!流氓!你竟然敢這樣對我!”


    王凝直接給抽懵了。


    木訥道:“你果然不是我的阿鱻……”


    衛泱的臉都氣紅了,定定瞪著王凝,愈發羞惱起來,轉身走了兩步,似乎又有點氣不過,轉迴來就是一腳踹在王凝身上。


    直到這一腳落下,王凝握住她腳踝,才肯定道:“你是阿鱻?”


    這下是震驚之後的喜悅。


    衛泱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抽迴腳,毫不留情又踹了一腳,風也似的跑了。


    王凝落空的手卻沒收迴來,看著衛泱的背影,傻笑道:“我的阿鱻是女人啊……”


    偷窺的秦蘇恨得磨牙,他們琅琊王氏怎麽會出了這麽一個蠢貨啊!


    司馬熠在她身後站得玉樹臨風。他看了看蹲地上的秦蘇,似乎,他的阿檀從來沒在他麵前表現出這樣一麵來。可偏偏這麽猥瑣的行為在她做來就是那麽可愛惹人憐,還隱隱透著那麽一股子的優雅,當然,她不氣得拔草的話,會更好看一些。


    看完戲的秦蘇終於發覺身後有異常,緩緩轉頭看過來,“王凝怎麽跟你一樣長歪了呢?”


    這逆天的腦迴路除了司馬熠,怕是沒人調.教得出來。


    司馬熠扶秦蘇起來,還幫著拍掉她膝蓋上的泥土,“朕一向長得正直。你該喝藥了。”


    一聽藥,秦蘇的臉便有些不淡定。


    司馬熠又道:“這安胎藥,要每天都準時喝才好。”


    秦蘇就鬱悶了,她跟司馬熠總共也沒滾過幾次,怎麽就能有了呢。她還懷疑過,可無論她找秦家堡的大夫還是洛陽城的大夫,把出來的都是喜脈。三日前,司馬熠還將太醫院那些德高望重的都請了去,一個一個給她把,沒把出差別,她才相信的。


    秦蘇現在的任務就是吃喝養,不過三日時間,她感覺自己似乎胖了幾斤。晚上沐浴時,她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腰部和小腹。


    小腹依然平坦,腰部也沒見贅肉,太醫說前幾個月是看不出來的。


    一隻大手沿著她的手指爬過來,隔了層衣服落在她小腹上。


    “別擔心,咱們的孩子會長得很強壯的。”司馬熠從後麵抱住秦蘇,一個轉身便將人擱窗台上去了。


    秦蘇看出司馬熠眼中浴火,心頭有些慌,“小心傷到他。”


    司馬熠早有準備,掏出一本書來,翻到關鍵處給她看,“剛懷孕時,多活動活動,對孩子有好處。這可是太醫院悉心研究出來的結果。”


    這明明跟秦蘇之前看的醫術是相反的理論。可不至於這些老太醫會為了這麽一個破事兒專門寫一本醫術論著出來吧?


    司馬熠看見秦蘇動容,並不給她清醒思考的機會,樓主她的腰背便開始活動筋骨。他就不信了,在他辛勤耕耘之下,秦蘇還能懷不上。隻要有了孩子,看她還往哪裏跑。


    冊封大典前一日,秦蘇拿著那隻白玉瓶,猶豫了很久,最終決定將那粒解藥吃下去。


    既然打算跟司馬熠白頭偕老,生兒育女,她想著至少要一段完整的記憶。某一天,等他們都老了,還有東西可以慢慢迴味。


    但這粒藥並沒有讓她立刻恢複記憶,倒是在翌日皇後冊封大典上讓她好幾次想要去上茅房。那個痛苦,導致她一天都冷汗淋漓,麵色慘白。


    司馬熠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把她逼得太急了,心中十分愧疚。


    大典一結束,司馬熠便體貼地將人抱了迴去。


    秦蘇的腿都軟了,等著了地,卻跟野兔子似的,跑去了茅房。


    司馬熠:“……”


    秦蘇軟著腿,扶著牆出來,“桓楚,你好樣的!”


    在蜀地開疆拓土的桓楚,此刻正坐在他的龍椅上,突然吸得一陣涼風,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容若走過來,“皇上今日似乎沒用膳?”


    自從知道今日秦蘇的冊封大典,這位麵上看不出什麽來,但容若敏銳地察覺到他偶爾遊離的眼神。再去禦前當差的人問了問,便什麽都明白了。


    容若親自將食盒在桓楚麵前展開,看似不經意地說道:“符秦內亂,正是收複北地的好時機。皇上若真想跟晉帝爭上一爭,便要保重龍體。”


    桓楚接過筷子,看向容若,“你為什麽不嫁?”


    容若比他還大了兩歲,一般女子到這個年紀孩子都快十歲了吧。


    容若笑笑,沒答。


    “你有喜歡的人對嗎?”


    “是謝晟?”


    容若把盛好的湯放到桓楚麵前,道:“皇上多喝點湯吧。”


    “若是某一天你想嫁人了,朕不會攔你。”


    “這一天,大概是不會有。”


    容若拱手,轉身離去。


    千裏之外,謝晟對著月色看著一枚白簪花。這是某一日他在自己的房間裏撿到的,像是誰遺失的。他的房間除了隨身伺候的兩個小廝和丫鬟,沒有別人會來。


    他拿著那支簪花看了很久,便默默地放進了一隻紅木匣子,存放在書房最隱秘的角落裏。偶爾累的時候,他會拿出來,摩挲兩下,遙望一下遠方,幻想著他們重逢的那一天。


    但這個重逢一定不會美好,可能是在血流成河的戰場上殺伐,也可能是在某個北方小國的盛宴上搶奪同盟國。他們有共同的誌向,隻是各為其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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