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個秦蘇選了你?”黑影一臉的不可思議。


    王衝看他,“太子殿下如今人在哪裏?”


    “這便無需你多問了。原本太子殿下是想你能做點大事,現在看來你隻要讓秦蘇輸掉比試便好。司馬熠絕對不會娶安寧郡主為妃,一旦他毀約,秦國便有了出兵的由頭。”


    以司馬熠的品性,絕不甘受人鉗製擺布,他寧願舉兵跟秦軍廝殺也不會妥協,而這樣必然失去江左大族的支持,那樣,宣宏太子才好乘機反攻。


    “太子殿下在哪裏?”王衝還是那一句話。他的態度可比王芝畫堅決得多。


    “太原王氏雖然沒有陳郡謝氏和琅琊王氏的實力,在江左影響力還是有一些的。”他們在世家中排不上前二,前五總是能進的。


    “太子殿下既然想用我,也想得到太原王氏的支持,就應該坦誠相見。更何況,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假冒殿下之名?”


    他王衝不是王芝畫,王芝畫是曾經的太子妃,還生下了宣宏太子的兒子,不管怎麽折騰,隻要太子活著,她便逃不掉。


    可太原王氏這個家族不一樣,他們從來隻做對家族有利的事,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帶著整個家族去冒險,即便是舍棄王芝畫。


    黑衣人看拗不過,隻好道:“太子在洛陽。”


    洛陽是大晉曾經失落的都城,如今被琅琊王收迴,畢竟隔了一個不太平的淮水,江左朝廷對它有些鞭長莫及。若宣宏太子以曾經晉國太子身份收複北地世家塢堡,組建漢人軍隊,倒不是沒有成事的可能。


    “何況現在有長樂王相助,便事半功倍。”


    見王衝依然不為所動,黑衣人又加了一個籌碼,“若是加上桓楚那邊,你覺得太子勝算有多了幾分?”


    “桓楚會幫太子?”你逗我呢?當年是桓曤將太子給轟下台的,差點就趕盡殺絕。先別說太子那種小肚雞腸放不放得下這種恩怨,桓楚是絕對不會輕信太子的。更何況,桓楚誌在天下,怎麽會幫宣宏太子奪江山?


    “他當然不會想幫,但他也想利用此番機會建立自己的宏圖霸業。”


    王衝突然覺得,這潭水比他預想的還要深。


    秦蘇訓練的場地設在東山,那是陳郡謝氏的地盤。秦蘇在東山安營紮寨十日,方圓十裏任何人不得進入。誰都不知道他們在那裏訓練什麽。


    郗泓潛了好幾次,才窺得一星半點。


    他老老實實地向司馬熠稟報道:“似乎是爬樹、結繩……”


    郗泓不太確定。又細細迴想了一下自己最後被一張網抓住時看到的情形,“秦姑娘似乎做了一種袖箭飛索,能吊起兩百斤的壯漢。”


    司馬熠頭也未抬,隻淡淡“嗯”了一聲。


    郗泓用他並不聰明的腦袋猜想,“也許他是想設陷阱……”連他這樣的高手,都能被抓住,還能讓對方有漏網之魚?


    “比試的是教練場。”哪裏像山林一樣能設陷阱的?


    “何況也不能用兵器。”任何兵器,袖箭當然也是不允許的。


    郗泓不說話了。


    而被秦蘇訓得散了架的王凝也有此疑問,“你每天讓我們吊樹上,這能打仗?”


    王凝他們這個小隊十個人,每天不幹別的,就用袖中的繩子吊樹上玩了。


    秦蘇興致甚好地喝著茶,“十天你們若是連這個都練不好,就真的可以不用打了。”


    王凝更不舒服了,“為什麽王衝他們可以練拳腳?”


    “因為他們功夫好。”


    王凝:“……”


    衛泱趕緊拿了水囊過來給王凝,正色道:“秦姑娘肯定有她的考量,你不是一直想名正言順地贏王衝嗎?”


    王凝一看衛泱嚴肅中透著幾分可人的小臉,方才的冰山冷麵一下土崩瓦解,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我是擔心她一個姑娘家,不懂戰場兇險,耽誤了大事兒。”


    衛泱癟嘴,“上次就是秦姑娘帶你救我出去的。”


    王凝臉一下紅了,支吾了幾下,“那個,沒她我也能救你……”


    衛泱直接送了他一個大白眼。


    不過衛泱也有不明白的地方,為什麽秦蘇要將其餘九十人交給王衝帶隊。


    王衝是什麽人他們還不知道,他有本事不假,但未必真心效忠琅琊王。曾經琅琊王府有個王芝畫,他還有理由多努力一下,如今王芝畫都沒了,他不趁機打擊報複?即便不打擊報複,他也可能消極怠工。


    若是隻像王凝一樣交給他十人,還可以留點殺手鐧,可全部交給他,表麵上看,真的很不理智。難怪有人要懷疑秦蘇此舉並不是求勝,而是求輸。


    十天時間,是被練得昏天黑地的人扳著手指頭一根根數過去的。


    終於等到這一天時,他們又莫名地開始惶恐,恨自己可能練得不夠精,會折損了琅琊王的威名。


    諾大的教練場時,兩隊兵馬一藍一紫,整隊待命。


    觀禮台上,上至皇族,下至將士百姓,以及秦國使團,浩浩蕩蕩坐了千餘人。


    安寧郡主高坐馬頭,一身紅衣,如火焰般燃燒著。她看向對麵陣列,“秦姑娘怎麽還不來?”


    “莫不是怕輸,不敢露麵了吧?”秦國使團的人笑道。


    群臣看向司馬承,而司馬承看向司馬熠,每個人眼中神色都有些精彩。他們晉國,其實論兵力,是真不如秦國,否則,也不會偏安一隅如此之久。


    正因為有這份心虛,所以此刻被人一說便多了幾分氣氛和更多的心虛。


    若帶隊的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是琅琊王妃未過門的妻子,臨陣脫逃什麽的,太可恥了,晉國的臉麵將來往哪裏掛?


    司馬熠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作為秦蘇的未婚夫,他站起身,道:“她應下的事,便不會逃。現在離比試的時辰還差了半刻鍾,郡主稍安勿躁。”


    他的阿檀不是那種縮頭烏龜,即便輸,她也是要輸得漂亮大方的。


    就在此時,一匹漂亮的棗紅馬踢打著矯健四肢踏進教練場。馬上的人一落入眾人視線,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一股非常詭異的氣氛肆意開來,直到人走得近了,看得清了,突然有人大唿一聲,“鬼!”


    王凝站在隊伍裏,差點戳瞎自己的眼睛。不是因為馬上的人如他畫的畫像一般醜陋,而是因為那張臉、那張臉,沒有戴麵具,竟然跟他的阿檀姐幾乎一模一樣。


    若不是這些日子跟秦蘇一直朝夕相處,那表情神態已經烙刻在記憶裏,他都要懷疑這個人真是鬼……


    看台上,之後為數不多的幾人麵色還算平穩。


    司馬承雖然驚豔,卻更多的是欣慰。司馬熠也沒料到秦蘇會在這種時候摘下麵具。連看似漠不關心的桓楚也眯了眯眼,這隻小狐狸該是有什麽盤算吧。


    秦蘇策馬上前,衝觀禮台上一拱手,首先做了一翻自我介紹,“在下邙山秦蘇。”


    觀禮台這下愈發沸騰起來。


    見過王曦的人並不多,但知道秦蘇麵目如何醜陋的人卻俯拾即是,而此刻這樣一個天仙一般的人自稱是那個醜八怪,怎能不激動人心。


    “……琅琊王的眼光,果然是有些獨特的……”


    若是這樣的美人,倒是配得上琅琊王的。


    司馬熠定定看著馬上的人,良久再站起身,走下來,從懷裏掏出一根手鏈,親自戴到秦蘇的手腕上。


    秦蘇沒說話,眼睛也不敢直視司馬熠,可在他為自己戴手鏈時,她還是忍不住用眼角餘光掃到了他的臉頰,瘦了,也憔悴了,可那又如何呢?


    司馬熠抬頭看秦蘇,隻淡淡道:“輸贏不重要,別傷著自己便好。”


    秦蘇的眼睛突然有些泛熱,她毅然轉頭,走向自己的隊伍。


    王凝跟王衝皆是一震,其他人心頭亂竄,一股莫名的熱血激蕩上來,把眼睛都燒紅了——這就是他們要保護的人,他們要為之拚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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