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桓楚有專業挖牆腳的潛質。


    他不需要說一句話,隻拿出自己收藏的東西,便將一個事實□□裸吃白飯在秦蘇麵前。


    即便這隻瓶子,他都料到司馬熠一定會隨身帶在身邊。


    夜色微涼,今日司馬熠沒來,桓楚踏著夜色,拎了一壺酒,走到蘭亭外,衝她揚了揚。


    “怎麽,來看我笑話?”


    “你跟他成親時,我來看你,你說的也是這句話。”


    秦蘇臉一下青白下來。


    桓楚瀟灑的腳步滯了一瞬,“你沒吃?”


    秦蘇扯了扯嘴角,“我為什麽要吃,萬一是□□呢?”


    桓楚多打量了她一眼,還好不像要尋死覓活的樣子。


    坐進蘭亭,沒有酒杯,他直接取了茶杯來用。


    上好的白瓷上細細描畫著梅花圖案,在燈光下幾近透明,捏在手裏十分精致合稱。


    桓楚席地而坐,將酒放到秦蘇麵前,“自從再遇到你,我一直在想,為什麽你會記得我而不記得他。”又為什麽會把我當成他?


    秦蘇心不在焉地看著琥珀色的美酒,淡淡問了一句,“為何?”


    “因為你在學畫時,畫過太多我的畫像。”桓楚沒點明的是,他最初的模樣,那雙眼睛的確跟司馬熠有幾分相似。這就是為什麽當年王曦要把他綁來練筆的緣故。


    那時,他還有孩子幾分天真,傲氣十足,覺得這普天之下沒什麽是他不能征服,不能扭轉的。


    “……”


    “亦或許,你多少還有點良心,覺得那些年有些對不住我。”


    秦蘇抬眸。


    桓楚輕笑,抿了一口美酒,嘖嘖讚歎了一句。


    “這是你喜歡的葡萄酒。從西域帶過來的,嚐一口吧,司馬熠他未必知道你這些喜好。”


    秦蘇也抿了一口,醇香入鼻,令人陶醉。


    桓楚做這些很自然,秦蘇默默地看著他,在她並不明晰的記憶力,是有這麽一個影子在的,總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她自然而然地會認為,那個影子便是她喜歡的人,這並不意外。


    但她也知道,她其實,沒辦法愛上桓楚。


    秦蘇端起酒,敬了他一杯。


    桓楚鳳眼溢出真實的笑意來,“你一對我好,我心中就會發怵。”好像下一刻,就會著了她的道,再被狠狠坑一遭。


    秦蘇笑得依然有些心不在焉,“其實,我還算個好人的。”


    “那也得看對誰。”至少你就沒對我好過。


    果然,下一刻,秦蘇的本性又爆發了。隻是溫和有禮了許多,不再是那隻狡猾的小狐狸。


    “我知道,這些世家想要扶植你,來對付他。”


    桓楚手上微微一滯,但並沒有影響他將那杯酒飲下。


    “阿檀,司馬熠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很厲害的男人,他並不需要你為他籌謀。”


    秦蘇卻給他斟滿一杯,自個先幹為敬。


    桓楚捏著酒杯看了她良久,又道:“這亂世之下,男人總要建功立業,方不愧來這亂世走上一遭,徒染那一手的鮮血。後世青史留名,無論是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我要讓後世所有人知道,在這個時代,有這樣一個叫做桓楚的男人,轟轟烈烈地活過一場。”


    有些東西,他可以讓她,順她,但有些東西,卻是比性命還重要,他無可退讓。


    秦蘇臉上的笑容真誠了幾分,盈盈目光看著他,道:“喝吧,也許以後,我們再也不會有這種機會了。”


    桓楚定定看了秦蘇好久,最終隻道了一個字,“好。”


    那晚,兩人把一壇酒都喝空了。山中夜色涼津津的,桓楚看著秦蘇眼睛開始朦朧,最後終於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緩緩地抿著最後一杯酒,像是深怕這杯酒喝得太快,怕這時光從指間偷偷流逝,他卻什麽都沒抓住。


    “阿檀,你知道嗎,我曾經,也喜歡過一個人……”


    低低的呢喃私語,最終隻落進了他自己的耳朵。


    月升月落,桓楚看著隻剩下最後的漫天星輝,才起身,將秦蘇抱上榻,替她掩上被子。最後,他還是沒控製住,揭下了她麵上的麵具,定定地看了半晌,眼睛越離越近,鼻息碰到那張吹彈可破的臉上,最後,嘴唇在離她還有不足半寸的地方停駐,良久,仿佛那不足一寸的距離被生生拉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最終,這一個他想了很久很久的吻,終究沒有落下去。


    桓楚驀然起身,毫不留戀地推門而出。有些東西,不能沾染,一旦染上便會成癮,注定粉身碎骨。


    秦蘇緩緩睜開眼,朦朧中,看見那個踏著星光離去的背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桓楚沿著他的秘密小道轉出蘭亭時,看到晨風中,一個人影斜倚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桓楚走到他身邊停住,道:“你倒是沉得住氣。”


    司馬熠看著東方將露未露的魚肚白,“你還欠我一件東西。”


    桓楚好了奇了,“琅琊王,我能欠你什麽?”應該說,我身上有什麽是值得你奪取的嗎?你已經擁有了這世間最寶貴的東西。


    司馬熠轉頭看他,“阿檀的喜好。包括她喜歡喝葡萄酒。”


    “嗬,你果然偷窺了。”


    司馬熠一副麵癱臉。


    “你不覺得無恥嗎?”桓楚有點氣急敗壞。那是他跟王曦最後的時光,一想到有隻野獸一直在旁邊覬覦,他就無法平靜,仿佛將所有的美好都揉成了渣渣,還要踐踏給他看。


    司馬熠一點不以為恥,那是他的阿檀,他當然要確保靠近的所有野獸是否會傷害到她。


    最後桓楚還是將他所知道的王曦的喜好巨細無遺地告訴了司馬熠。


    司馬熠卻在聽完後,臉上泛起了波瀾,“這麽多年,你竟然還記得。”你到底打了多久的主意了?


    冷氣嗖嗖地往外麵冒。


    桓楚冷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上大地時,新的一天開始了。


    秦蘇睡完迴籠覺從榻上爬起來時,便看見梳妝台上一株妖豔的曼陀羅。


    秦蘇睜眼看了很久。


    司馬熠有些緊張,他剛想問“喜歡嗎?”


    秦蘇就跳到一旁道:“這東西全身是毒,誰放屋裏……”


    她是隻野生的小獸,天生對會危害到自己的東西有防備,就算這花開得再妖豔,她也欣賞不來南地這些詭異的風雅情趣,她更看重實用價值。


    司馬熠臉一黑,默默地端起那株曼陀羅,道:“寡人去問問,到底是哪個混蛋這麽大膽敢把這東西放這裏!”說罷走得無比瀟灑。


    秦蘇還沒心沒肺地在後麵補了一刀,“碰了這個,記得沐浴更衣!”


    司馬熠背脊僵硬了一下,腳下生風,“知道了。”聲音被撕碎在空中,意外冷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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