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福客棧,此時一片沉寂。

    那麵無表情之人守於門口,使得眾人許進不得出。

    此時,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看向文武陣的大門,無一不是豎起耳朵聽著裏麵的響動。

    憐香亦然,緊握著袖口,全身的神經都被緊緊繃住陶。

    當然,除了緊張,所有人臉上均是寫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因為在這被恐懼所籠罩的時刻,沒有人會想到一個漁家的女子,竟還有膽量闖那文武陣!

    難以置信,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那始終沒有表情之人緩步也去了那方,淡淡道:“一人……”

    語氣仿佛滲透了些若有若無的讚意,而後寧謐的扶住大門,隨著“吱呀”一聲,將其緊關。

    由此,開陣。

    ————————————————————

    那一麵,白色鞋尖緩緩停住,不帶遲疑,滲著穩重與謹慎。

    雲若凝住唿吸,眸子掃過這極其安靜,且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碾一碾,發現腳下有些發粘,雲若眉心稍動,知道定是這彌漫空氣中這股腥味的來源。

    那些先前進來的人去了哪兒,不見屍首,不見叫喊。

    雲若耐下心沉思,閉了眸,揚開雙手如撥開前霧般緩緩揚於兩麵。

    靜靜聆聽,靜靜感受,靜靜判斷著這能將人吞噬殆盡的文武陣。

    方才那些人是喊了幾聲之後便消失匿跡,若是如此推測,很快便會有什麽東西靠近。

    這時一陣森然凜風悄然靠近,揚了她鬢角發絲。

    或是預感什麽東西即將到來,雲若凝了神,調整唿吸,然後漸漸在心中數著。

    一、二、三——!

    最後一數於心中落下,雲若猛的睜開眼睛,霎時一道刀光自麵前滑過,生生斬斷了雲若的些許發絲,落了地,黏膩在了那腥紅之中。

    雲若急速退了半步,又是一道刀風襲來,自後方披斬而開,然後又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雲若站穩,垂下眼眸再是細細聽來,果然還是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

    怪哉,怪哉。

    如果方才那是刺殺者,總得留下些動響,難不成這世上真有來無影去無蹤這一說?

    哪裏……不對。

    如果那些……不是人的

    話,隻是幻象的話。

    雲若擰眉斟酌,眸子倏而一動,在心裏多了些盤算。

    或許……可以試一試。

    做了某種決定,雲若便深深吸口氣,挺直了身子或是在等待方才那亮刀之人。

    突然間劍光又起,直直刺向雲若,雲若先是一驚,但很快便壓抑住了身體那反射性的躲避,忽的伸出手就這邊迎刃而去。

    如果這幻象,如果這是可以將人逼瘋的幻象,那麽……隻要破了這幻象,便可以破陣!

    然而就在她咬牙要握那利刃之際,突然間那利刃轉了刀鋒,側過雲若,狠狠劃過她的肌膚,瞬間的痛徹讓雲若忍不住低哼一聲,驀地單膝跪地。

    她深深喘息著,眼中充滿淩亂,手捂著的胳膊仍在流血不止,血腥再起,撕扯了她先前一切的冷靜。

    不對,這不是幻象,是什麽,是什麽!

    就在雲若逐漸開始不冷靜的一霎,周圍倏而傳來了一陣詭異的聲音,有笑,有哭,有害怕!

    有童稚的聲音,又有成熟的聲音,而那聲音不是別人,竟都是她慕雲若的!

    ‘我好害怕,好害怕……為什麽我沒有父母,為什麽隻有我沒有……’

    ‘敬,我愛你,隻要和你在一起,我便什麽都不怕!’

    ‘為什麽要殺我,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夏侯靖……夏侯靖……慕家,慕家……為什麽要選,為什麽要這麽痛苦……不想選,不想選……’

    ‘死……又要再死一次嗎?死……再一次的死在他的麵前嗎……?’

    哈哈哈哈……愚蠢的瘋子,一生一世都隻會被人利用的棋子!!

    聰明智慧又能如何,冷靜又能如何!

    慕雲若,你是人,你是有血有肉的人!

    逃走吧,逃走吧!!不管薑家,不管文榮,不管慕家,不管一切的一切……走,走到天涯海角!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吵,一聲疊著一聲,瘋狂的盤旋在雲若腦海。

    “啊!!!!!”雲若猛的嘶喊一聲,雙膝跪地用力的捂著自己的雙耳,血絲蔓延過雙瞳,唿吸亦便的急促不安。

    且在這時,那毫不停歇的刀刃亦是在暗處不停竄出。

    一下,兩下……雲若的手臂上,身上,傷痕越來越多,仿佛是在折磨著她的一切。

    身體與精神,幾乎在一霎那瀕臨了崩潰。

    雲若緊緊揪著自己的發,牙齒幾乎快被她咬碎,雙瞳仿佛開始動搖,隻覺有一股強大的力道在將她向著地獄的某處狠狠拽去。

    又是一聲痛不欲生的死後,雲若終是堅持不住跪倒在地,不住的顫抖,仿佛第一次被如此方式擊潰。

    她輕笑,聲音透著寒涼。

    神智,也終還是有些模糊了,仿佛被抽幹了力氣。

    恍惚間,身上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落下,叮叮咚咚,滾至了一旁,寧謐而安靜的,望著眼前這黑暗的一切。

    這一刻,雲若眸子微動,輕出指尖,緩緩捏住了那東西,霎時間雙瞳一縮,隻道一聲:“文武陣……我終於知道了。”

    她抬眸,幾乎是在一瞬之間,歸為了最開始的冷靜。

    或是預感到了不對,周遭的聲音越來越激烈,利刃交加也越來越集中。

    然而這一次,雲若卻再是沒有絲毫的閃躲,就在那多如雨的刃尖兒次次朝著雲若而來的那刻,雲若突然抬眸,幾乎用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探出手向那刀刃而去,狠狠一捏。

    隻見她唇角微揚,眼中懾出一陣幾乎連黑暗都在懼怕的輕焰,淡淡言道:“這一次,輪到我了。”

    ————————————————

    此時,門外,所有人屏住唿吸,當聽到來自房內的那聲痛喊之後,眾人臉色均是有些發難。

    女子終究是女子,連那些大男人都無法闖過的文武陣,區區漁夫之女,又如何闖過?

    可憐,可悲,可歎。

    而憐香一聽裏麵那突然消失的聲音,腦中“轟”的一聲,然後大喊一聲“主子”,瘋了一樣的要去將門推開,然指尖未碰,卻還是生生被那冰冷之人攬了迴來。

    他亦是垂眸,冷瞥了眼門的那邊,看不出那深眸中帶著這樣的情緒。

    而後他抬起頭看向窗子那邊,見到的隻有一絲無趣的輕笑。

    大致是明白了,於是門口之人淡淡壓了聲音,道:“這便開門。”

    於是他冷冷用指尖貼了大門,輕捏,欲將其拉開。

    可是就在他才挪動分毫的一霎,忽而停住了,先前毫無波瀾的眸子,竟也染過了一縷幽光。

    便是在這一霎,忽的自裏麵傳來了一抹無法預知的響動,那人識別不出,僅是眉心有了些許的蹙動。

    突然之間,他猛的向後轉身而退,長發舞起,猶如墨蓮。

    而當他三個步子站穩之際,隻聽“轟”的一聲,大門竟被狠狠擊碎!

    一個,兩個,三個——竟足足有五個黑衣人被連著扔了出來,重重落地,唯一露出的眼中全部都寫著難以置信!

    眾人一驚,皆是向後連跑,撞翻了桌子,碰到了凳子,一瞬間如炸開了鍋那般四處充滿了根本掩飾不住的躁動!

    這是怎麽迴事,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那個女人去哪了,這些黑衣人又是誰!!

    便在這時,一抹纖細的身影,緩緩自那房間走出,身上淺衣處處破碎,染著血色,如綻開的血蓮般妖豔。

    長發黏膩了額角,同樣沾染了血紅,隨著暗色漸漸褪去,她雙腳定住,緩緩抬起了眸。

    當那雙冷靜清傲的視線漸漸映

    入了眾人的眼簾之時,眾人一片驚詫!

    這個人,這女人竟然還沒死!

    “主子,主子!!”憐香喜極而泣,如走過了一遍地獄那般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張小臉已經再不見了清秀。

    清冷之人見狀,收了步子,穩穩站好看向正向己方走來的雲若。

    此時,腳步停住,雲若垂眸半響,而後抬開麵對了那人,隻見她唇角不淺不淡的扯了一抹弧,緩緩將身側的手提起。

    當那些被她捏在指尖的五把利刃映月而出的刹那,麵前之人驀地動了下眸子,無聲無息,卻也有著一抹無法遮掩的訝異。

    雲若輕哼一聲,倏而鬆了手,隻聽一陣淩亂聲響,那些刀刃便落了地,一個疊一個,就像是躺在地上的那幾個黑衣人一樣毫無生氣。

    而後,雲若用著如進入之前那般冷靜的聲音,字字清晰道:“文武陣,我破了。”

    “破”字一處,眾人這才倏然反應過來,頓時整個客棧的氣氛變得轟烈起來。

    然而在那氣氛之下,雲若和麵前之人更顯的尤為安靜。

    隻聽那人收迴放在刀刃上的視線,旁若無人的淡淡道:“你,怎麽出來的。”

    雲若扶著傷,拖著那染著血的身子,步步向前,來到那人麵前,然後靜靜說道:“文武之局,不分文武,乃心之局。人之恐懼,在於暗,暗房,還有心中之暗。一杯迷魂酒,實中有虛,虛中有實,隻要找到心,找到實,便能破了這玩弄人心之局。想必,先前

    那些人,也都在另一個房間吧。”

    聞言,眾人皆驚,這時才知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麽文武之陣,那竟是一局迷魂之陣!

    迷人心,碎人念,潰之以裏,殺之以身!

    但凡失去了冷靜,便會被自己吞噬!

    忽然間無比慶幸,慶幸自己還未來得及踏入此舉,不然定會像先前進入的那些人一樣,迷了心,失了魂!

    那人聽後,不經意扯了下唇,而後冷冷道:“此等小計,果然瞞不住。”

    伎倆雖小,卻隻有破了的人,才有資格去說。

    那人淡哼一聲,於是壓下聲接道:“中山穆王說了,若是有人能破此局,便可允你一件事,金銀珠寶均可,但凡我們能做到,便一定會做。”

    雲若聞言,垂眸輕思,而後緩緩看向了那扇半掩的窗子。

    一時間所有人一片嘩然,便是連那冰冷之人也愣了一下,喃聲道:“你,大膽!你怎麽能——”

    “慶。”此時,窗畔之人倏而開口打斷了慶的話,隨即隱約可見窗內的他緩緩起了身,似是轉身出了門。

    淺淺笑聲迴蕩,半掩的窗子微微動了動,映出了被孤零零放在哪兒的酒杯。

    隨後,一個緩而不急的腳步聲漸漸從樓上傳來,傳至階梯之始,便見了一抹身著黑衣鑲紅的男子慢步而下。

    他走得穩穩當當,指尖輕撫雕欄,卻霎時卷來了難以掩蓋的壓抑之感,仿佛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了一陣血雨腥風之上。

    此人長了一副極其妖冶的相貌,有著濃鬱的亦正亦邪之感。雙眸微吊,看來慵慵懶懶。他生了一副深褐的雙瞳,與他身上的紅色甚是搭對,均映襯出了那種深不見底的叛逆。而那耳下墜著的紅葉雕墜,隨著他的步子左右輕擺,帶了些許的動靜。

    雲若深吸口氣站好,看向那人,而那人亦在下樓之時,將那抹若火般的視線鎖在她的身上,唇角始終勾著一抹弧,仿佛在琢磨著什麽有趣的事。

    半響,他終於來到了雲若麵前,冷冷俯視著她的清澈,帶著赤環的指尖抬起,緩緩對外揚了揚。

    那叫慶的人見狀,便明了他的意思,而後冷冷對那些人道:“你們,走吧。”

    聞言,那些人已然顧不得看這熱鬧,即刻推了門瘋了一樣的就跑了出去,再是四處碰翻了桌椅,狼藉一片,幾乎是連客棧門都被他們撞壞的差不多了。

    叮叮咣咣,又是一

    陣轟響,弄得連慶都不由動了下眉心。

    而後他左右掃了眼,看到還在角落裏叭叭往這邊看的憐香,便冷下了眼,徑自走去倏而拎了憐香的後衣襟去了他房。

    很快客棧終於又迴到了最初始的寂靜,隻剩下了雲若與那褐眸男子兩個人。

    這時,雲若鬆開撫著傷口的手,抬頭望向那人,道:“中山穆王,熾烈大將軍,皇甫驍。”

    皇甫驍揚了揚右眉,唇角勾勒出一絲妖冶,隻道:“爺,如你所願,來親自聽你的請求。”

    雲若動了動眼眸,淡淡道:“那,就先謝謝驍爺了——”

    然而就在雲若話音未落的那一刻,皇甫驍卻哼笑一聲,出乎意料的打斷了雲若的話,“不過在此之前,爺還要說一句。”

    雲若眉心一緊,頷首示意皇甫驍請說。

    誰料這時卻見皇甫驍淡淡勾了下唇,揚起指尖,倏地挑起了雲若的下頜,慵懶而道:“爺,看上你了。”

    一言即落,雲若眸子猛地一動,身子不禁霎時間僵了些許。

    或是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好像不太對了。

    *********************月下的神兔(雲哲)分割線********************

    找來了個麻煩人物!阿雲小心嘍!

    兔子下周一二不出意外連著兩天萬字更,嘿嘿~親們要給龜速兔子打打氣啊~~

    親們多多留言啊,乃們的留言就是兔子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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