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剛才頭前而去的,那名一身染紅的中年僧,卻是再次迴到了碑林中。而在他身後同樣還跟來了,剛才走過的那四名年輕僧人。那四名年輕僧人,一見癱倒在地的年輕僧漢模樣,便都不由驚唿著圍跑上前,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念!念禧師兄!你,你這是?!”


    “哎呀!師父!師父!步禧師兄他,他!!”


    “快!咱快點把師兄扶起來!”


    正當三名年輕僧人,你一言我一嘴好不混亂地言語時。一同而來的那名依舊敞著懷,腰圍帶子搭在肩頭的年輕僧人,卻是惡狠狠地盯上了,站在不遠處向他們這,看來的步肅吼指道:“嗚那鳥人!你為什麽對我師兄下此毒手?!我...”


    “念俱不得無禮。”


    還沒等那手指步肅的年輕僧人再多說些什麽。走上前來冷冷掃了眼,被步肅打斷脊骨僧漢的中年僧,便淡淡阻道。


    被中年僧喚作念俱的年輕僧,一聽師父發話便也趕忙住嘴。在惡狠狠掃了眼不遠而立的步肅後,便趕忙蹲下身來同樣看起了,自家師兄的傷勢。


    “步肅師兄,你這是何意?我自家的門下弟子,可不是你戒堂的門下弟子。我這自家弟子真要有什麽犯戒的地方,那也自然有我這做師父的親罰。即便是你們戒堂來人,按照寺律寺規也是我這,當師父的有權先罰。師兄你說是否?”


    中年僧淡淡地在對身前不遠處,站立著的步肅說話間。便又掃了眼剛被四名年輕僧,緩緩從地上攙扶起身來的僧漢念禧。而依舊傷重在身,站立不穩的念禧,卻是絕望地大吼道:“師,師父啊!您,您老人家!可,可要為弟子做主啊!!弟,弟子...弟子的腰,剛...剛才被,被這步肅,給!給打斷啦!弟,弟子往後,可,可就再也直不起腰來啦!嗚嗚嗚...”


    言語間悲從中來的念禧,卻也不由得大哭起來。此時的他雖然在師弟們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但頸下的背脊卻是半分直覺也無,不由得又令他一陣心中顧自絕望。


    想起剛才步肅在打斷自己脊骨後所說那話。念禧此時此刻卻是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讓步肅不得好死!但眼下能幫自己的,也隻有眼前的師父了...


    “是啊!師父!您,您可一定要為師兄做主啊!師,師兄的腰,都,都讓那人給毀了!”


    “師父!師兄的腰毀了啊!”


    在念禧悲憤交加中,攙扶他起身的四名年輕僧,則也同時吵吵起來。無不對步肅下這般狠手憤恨不已。但四人在說話間,卻也都下意識地,相互各望了眼。而在他們各自私下眼中,卻並未看出悲憤神色,反而...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欣喜之意。


    尤其是同樣一臉悲憤的念懼,雖然麵上恨恨不已,但心中卻不無幸災樂禍道,哼!念禧啊~念禧~你小子也有今天?~平日裏,你小子不是牛氣的很麽?不是仗著自己在拳腳上,有些本事能耐得師父恩寵,就不把我們這些同門師弟放在眼裏?~怎麽?你也有今天?~今日你這腰都給人廢了,往後就是一抬不起頭來的駝子!看你還怎麽得師父恩寵~怕是連你這師父門下嫡脈弟子的身份~嗬嗬~也是不保~


    對於念禧這位同門師兄,他卻是看不慣的很!他們幾個雖同為師父門下嫡脈弟子。但這嫡脈弟子也是有親有疏的。而這自打投入師父門下,便一路飆升至與他們幾人,同為嫡脈弟子的念禧。便是嫡脈弟子中最為深得師父恩寵的一個。


    因其深得師父恩寵,是以門下的師兄弟們,不管是誰見了他都要點頭哈腰。而他們幾個雖也同為嫡脈弟子,但迫於他在師兄弟間的威勢,也隻好對其百般討好。


    就如今日來這碑林,師父也是先點了他後,才又點了他們幾個。不過也不知怎地...這平日在師門中飛揚跋扈的念禧,在來到碑林中逮住那法侍後,卻並沒趁機吃那白肉。反而到後來還主動提出,接了那扛死肉草席的差事。


    雖不知為何念禧像轉了性子般。但卻正因他走在了最後,才惹出了現今這般禍事。不過這禍事對於他們幾個,同為師父門下的嫡脈弟子來說...卻是件再好不過的事了!畢竟現在的念禧~就算拳腳上的本事能耐再大,可他這腰卻是廢了!往後也就不過一駝子!還能怎麽得師父恩寵?!


    “步諱師弟,依本家寺戒堂律規,你這弟子無故傷人,受者又為寺中小輩。而且還是下的死手,依律可施廢戒。”


    步肅則在隨後向那提棍中年僧道,說話間卻是不由掃了眼,身後依舊昏迷不醒的堯足,從而接著又道:“而且這寺中小輩,今日可是得了上師點見之人!你這弟子膽敢這般對上師點見之人,若是讓寺護、寺正院主和寺庭裏的知道,那也定會重責依戒律論處。”


    聽著步肅所言,倒提戒棍的步諱,卻是不由微一皺眉。今日他倒也聽說了,上師突然傳喚幾名,寺中弟子去往寺庭之事。卻不想會有這般巧合...


    “師父!這,這事的起因,不怪弟子啊!是,是那小..小子他!他不知何故。非要拉扯弟子扛著的草席!弟子再三忍,忍讓不過。這,這才與那小..小子動起手來!這,這事可不是由,由弟子先起的啊!師父啊!弟,弟子的腰!腰斷了啊!”


    念禧卻是見勢不妙趕忙辯解道。畢竟剛才他可是走著好好兒的。沒成想會突然被那少年拉扯。這一來二去才有了後來...


    聽了念禧所言的步諱,雖知自己這弟子平素飛揚跋扈。但眼下是什麽情形,其定然不會說假,隨即便又向步肅道:“師兄可都聽清了?這事,可不是我門下弟子之過。”


    步肅卻也聽清了念禧所說之言。雖然他此時此刻仍是雲裏霧裏,不知堯足跟念禧間到底為何這般。但既然此事讓他遇上,就算被打之人並非堯足,他也定然當仁不讓,要把這事管他一管!


    雖然他對眼前突然出現的步諱很是頭疼...沒成想被他打斷脊骨的年輕僧漢,竟會是他的門下弟子。但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剛才若不是他趕來及時,大喝下一腳將念禧踢飛,怕是堯足的手就保不住了!


    “師,師父!堯,堯足他醒了!”


    還在心中琢磨著如何對答的步肅,身後卻傳來了門下弟子的驚唿聲。步肅一聽堯足轉醒,卻也不由心中一喜。畢竟自己不會隻聽,被他打斷脊骨成了駝子的念禧一麵之詞。若不是堯足仍在昏厥,定要問下堯足事情起因經過。堯足這時能自己醒來,卻是再好不過了!


    “師弟稍後!灑家去去就來!”


    步肅言語間卻也不等步諱迴話,便自顧自地轉身向堯足走去。看著轉身而去的步肅,步諱眼中的冰冷卻也越發的寒了。手中倒提著的戒棍,也隻握著骨節啪啪作響。


    “堯足?!嘿!你小子可算醒了!剛才...”


    步肅在走到被門下三弟子,攙扶著的堯足身旁時,便蹲下身下向堯足關切道。可還未等他將話說完,滿嘴血色的堯足卻忽然搶道:“席,席子!師...師叔!那,那席子裏!席子裏...是,是我..我姨娘...姨娘她...她...”


    席子?姨娘?這...這是從何說起?!


    堯足見步肅聽不懂他說的話便又接著道:“師,師叔!求,求你一...一定要,要留,留下地,地上那席..席子!那,那席...席子裏被..被打死的法,法侍...是,是我,姨娘...”


    “這...”


    再聽堯足接語的步肅,心中卻仍是糊塗...可當他還想再問時,堯足卻又暈了過去。


    見堯足沒說幾句又再次暈厥,步肅卻也隻覺此事還真難辦了。不過他也算弄明白了一件事來。那便是僧漢對堯足動手的起因,定與那席子裏被打死的法侍有關!


    畢竟剛才那僧漢也說的明白!是堯足先拉扯他扛在肩上的席子,才引出的事端。而堯足雖然剛才所說的那些話,不免令步肅一陣疑惑不解。可也點明了那席子裏有個被打死的法侍。而且...那法侍還是堯足的什麽姨娘?...


    腦子裏有些亂的步肅,麵色卻依舊平靜如常。畢竟他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去了,今日這點小風小浪又算得了什麽?見堯足又再次暈厥過去,步肅心下卻也拿定了注意。從而又轉身緩緩來到了步諱麵前:“這事灑家已經弄清了,師弟就先帶弟子迴去吧。有什麽要說的,明日一並訴來戒堂便是!師兄我現在又坐堂了。”


    說著話步肅卻也不顧,麵色更加陰冷的步諱反應,便突然向身後喊道:“念立、念仿!你倆還愣著作甚?!還不趕快過來,把這席子給為師收了!”


    仍在看護堯足的念立、念仿,一聽師父所言。雖都不由一呆,可剛才堯足轉醒時,所說的那些話,他倆也都聽得清楚。在與同在看護堯足的師兄念行對望,交換了下眼神後。兩人便趕忙應聲起身,向那裹著法侍屍身的草席而去。


    而依舊默默不語,看著眼前一切的步諱。在看向一臉平靜,與其對視的步肅時,一雙陰冷的雙目,卻也不由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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