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老爺子?你怎麽了?歎什麽氣啊?”


    喝下了坐於首上狼皮座椅上,大單於舍爾赤的敬酒。烏泰烏顏王蒲烈唿,在將手裏的羊首杯盞,放下後無故地便歎了一口氣來。隨著他的歎息,他的目光卻也看向了,對過安塔圖王身後牆壁上的,一把掛著的黑鐵長刀。


    而聽到烏泰烏顏王蒲烈唿的歎息,坐在他身旁的女婿紮泰禮王古也仆阿,隨即便不解地問道。他這一問,祖庭裏的諸王和大單於舍爾赤,則也都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位仍舊摟抱著少女,裹在狼皮大氅裏的老王來。


    “看著哈穆昆單於,曾經的戰刀...我這把老骨頭啊...又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兒來...就在前不久,我還做了個夢...夢裏還見到了,哈穆昆單於...”


    “那木拉...”


    祖庭裏的諸王與大單於舍爾赤,聽著烏泰烏顏王蒲烈唿的言語,卻也都不由得唿了聲“那木拉”來。卻因狼然人最崇信的,便是夢的預兆。而現如今的祖庭裏,也隻有昔日六十多年前,曾經追隨過哈穆昆單於的,烏泰烏顏老王蒲烈唿,見過那位昔日的先祖單於。事已,眾人在聽到這位老王夢見了先祖的夢後,卻也不得不都恭敬地,唿了聲他們神靈的名號來。


    “那,那先單於,都...都說了什麽?”


    在諸王與大單於舍爾赤,唿了聲“那木拉”後。拉舍佳王撒烏歡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向了依舊一臉有些略有所思的,烏泰烏顏王蒲烈唿。他作為狼然部族裏,保留著狼然習俗最為純正的,拉舍佳部族裏的王。那也是對先祖托夢的預兆,深信不疑的很!


    既然先單於哈穆昆,會托夢給烏泰烏顏的老王蒲烈唿...那,肯定是有些說法才是!不然,先祖們也不會,就這麽沒事顯靈的不是?


    “哈穆昆單於...”


    烏泰烏顏王蒲烈唿說著,卻也不忘又看了眼,那掛在牆壁上的,陳舊長刀接著道:“並沒有說什麽話...可,可我在夢裏見到他時,他...還是那副,身披黑甲...身中數箭的模樣...他的身上,到處都被鮮血所染紅!他就那麽站在朦朧的高山裏,在滿地的部族武士的血肉上站著,就那麽默不作聲的望著我...”


    聽著烏泰烏顏王蒲烈唿的言語,剛才祖庭裏還很是熱鬧的氣氛,卻也當即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寂靜的聆聽。和那些服侍在諸王身旁,少女們有些花容失色的模樣。畢竟,她們可是在聽,狼然部族最有資曆的老王,在講述他所夢到的預兆!而且,還是先單於哈穆昆的托夢!


    “這,這是什麽夢啊?!怎麽,怎麽先單於...一身是血?好多死去的部族武士...難道,要打仗了?可...東邊兒的合泰恩人...這幾年,早就消停了啊...這是...”


    拉舍佳王撒烏歡有些皺眉地說道。言語間還不忘,將一塊被身旁隨侍少女,給自己剔好了個羊肉,塞進了嘴裏咀嚼。


    在狼然部族夢的預兆裏,先祖們的托夢,隻要有死人或鮮血的出現,都是在向後人們預示,有戰爭將要發生!而烏泰烏顏老王蒲烈唿的夢,則讓這位喜愛殺吃人的拉舍佳王撒烏歡,立馬兒想到了近些年還曾與他們,交過手的合泰恩人來。


    合泰恩人,是生活在距狼然部族還要遠的東方。一個白種胡族。因為他們大多數,都是紅色的頭發和白色的麵皮,而在狼然語中紅色便是合泰恩的意思。事已,這支人數不少的白種胡族,便被狼然人稱之為合泰恩人。


    在近數百年間,狼然部族卻是沒少,與這位東方的鄰居起戰事。卻因靠著捕魚為生的合泰恩人,所生活的地方。大多數都是水草豐美的河流地域。從而狼然人為了爭奪,這些豐美的水草。數百年間一直都在將合泰恩人,驅趕至水草荒涼的東方更遠地。


    而在戰爭中所俘獲的大量,合泰恩人的男女老幼。則也都成為了部族裏,地位最為卑賤可以任意宰殺的奴隸!漸漸的,合泰恩便也成為了部族奴隸的代名詞。


    但在近些年裏,雖然狼然也曾發起過,驅趕合泰恩人的戰爭。但也都是些小規模的戰爭而已。拉舍佳王撒烏歡便曾在數年前,還應烏泰烏顏老王蒲烈唿對大單於與諸王之邀。一同討伐了不知死活的,一支膽敢跑到烏泰烏顏部領地附近,額瑟楞巴河下遊上萬人的合泰恩部落。


    除了時常與之多有戰事的合泰恩人外,北方廣袤的默素拉善草牧,也已在大單於舍爾赤多年前的征討中,讓瓦目人臣服在了大單於的腳下。事已,這些年來北方倒是沒起過戰事...


    “應該不是合泰恩人吧?...剛才老爺子不是也說了麽,先單於身中數箭,是在高山之中...隻會捕魚的奴隸,他們的弓箭能射的穿,我們狼然的黑甲嗎?而且合泰恩大多數都生活在有水的地方,可先單於是站在高山裏的...就算老爺子的夢,是預兆著戰事,那也應該不是合泰恩人。”


    紮泰禮王古也仆阿則抿了口,端在手中的羊首杯盞道。聽著他的言語,拉舍佳王撒烏歡則也覺得,紮泰禮王古也仆阿所言有理。也覺得烏泰烏顏王蒲烈唿老爺子的夢,應該不是指的又要與東邊兒的,合泰恩人起戰事才對。可,可要說,先單於哈穆昆...所站在的高山之中...高山...


    “哈穆昆單於站著的地方...正是當年,炎人守的山關下...”


    還在琢磨著先單於哈穆昆,在烏泰烏顏王蒲烈唿夢境中,所站高山的拉舍佳王撒烏歡。一聽老爺子蒲烈唿這後頭的言語,卻也當即恍然大悟。也是,先單於哈穆昆也就是站在炎人的山關下才對!


    “烏泰烏顏王,你這個夢...難道說,我狼然又要與中土的炎人起戰事了?”


    沉默了許久,聽著老狐狸蒲烈唿與紮泰禮王古也仆阿、拉舍佳王撒烏歡一陣子言語的,安塔圖王祿爾黑濟。則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淡淡說道。


    對於剛才這老狐狸,在吃了大單於的敬酒後,就歎氣的望向他身後,祖庭牆壁上掛著的,那把昔日先單於哈穆昆的長刀。他卻在心裏冷哼了一聲,這次倒好!大單於還沒說起,今日要議的事!這老狐狸,倒是先說起了,當年因為攻打炎人的山關,中箭負傷而後死的哈穆昆單於來!這夢裏的意思,卻也當真耐人尋味的很!


    “與炎人開戰?這...不可能吧?中土的炎人,自打那個姓唿突的死後。就再也沒出過關,來打過咱們。倒是咱們,沒少越過高山,掃他們的屯子。除非...嗬嗬~”


    拉舍佳王撒烏歡說著說著,卻也不再多言。當他說到“除非”二字時,便自己個兒打斷了話語,不再往下細說。但他的這“除非”二字,說出了口。坐在首上狼皮座椅上的大單於舍爾赤,卻是沒來由的掃了眼,剛才說出“除非”二字的,拉舍佳王撒烏歡來。


    大單於舍爾赤,很明白拉舍佳王撒烏歡,那“除非”二字後麵的是什麽。除非...他們狼然人,破了炎人的山關,直入中土!那樣的話,就肯定會與中土炎人,打起大的戰事來!可是,正是這“除非”後頭的那些話,卻是讓他等待了二十多年,都不曾實現!


    “哎!那些死在哈穆昆單於,身下的部族武士...真是,個個都...哎!就像當年,跟著哈穆昆單於,打那炎人山關時的情形一模一樣...死了好多的人啊!到頭來,就連咱們的哈穆昆單於...也因為受了關上炎人的箭傷,早早的就歸了那木拉的懷抱。”


    烏泰烏顏王蒲烈唿說著,卻也難免有些傷感起來。腦海中又再次,浮現起了六十年前,在炎人山關下的那些奮不顧身,不懼生死衝向高山雄關的部族武士們!


    看著那一個個,昔日的親人、朋友,慘死在關下的情形,蒲烈唿的心裏卻也是一陣子難受!雖然那場六十多年前的殘酷之戰,讓他繼任了部族的王位。但對於親人們一個個死去的他來說,這王位的代價卻也當真是太大了!


    而且,到頭來卻也致使了,哈穆昆單於的死去。舍齊阿單於與座鐵單於兩兄弟,為爭奪單於之位的爭鬥。以及後來,現如今的大單於舍爾赤,殺死了他的叔叔座鐵單於,登上單於之位的一係列事來...


    聽著老狐狸蒲烈唿的言語,安塔圖王祿爾黑濟卻並沒在接他的話。畢竟...哈穆昆單於,是大單於舍爾赤的祖父。當年哈穆昆單於靠著個人,在部族間的威望,就是在這祖庭裏,得了諸王們的支持。才有了後來的那場多年前,攻打炎人山關的戰事。


    可,正是那場戰事。卻也使得狼然部族元氣大傷,不光是死了成千上萬的部族武士。部王、族長和豁格們,則也都有死傷...看著狼然元氣大傷,合泰恩人與北方默素拉善草牧的瓦目人,則也曾趁機發難...也正因這場慘敗,才致使了現今諸王都不願,在去談及炎人山關的事。更別說,大單於這還想出兵再伐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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