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於林間的少年,微一仰頭看了下,天上仍有些毒的日頭。汗水則早已打濕了他的衣背。滿身泥汙的他,正扛著一鼓鼓囊囊地大麻布袋子,朝著前方不遠處,這處小林子的空曠而去。


    少年有些不合體的,寬大衣子已然很有些破舊,漿洗出了白。但此時卻因身上到處都是泥汙,與斑斑血跡的緣故,而掩下了漿洗發白的衣料本來的模樣。一條同樣滿是泥汙的麻布帶子,則紮係在少年的腰間。在這條同樣也有些破舊的麻布帶子上,斜斜地插著一把通體烏黑的鐵刀子。一把獵弓則斜掛於少年身後,獵弓上還疊有一皮箭囊子。這隻皮囊卻也有些年頭,皮革都已磨的起了不少的破皮。在囊子裏十多隻尾翎分岔的羽箭,則被紮口束縛放於其中。


    因天熱的緣故,少年在扛著肩頭上,那口鼓鼓囊囊透著血跡的,大麻布袋子趕路時,便早已解開了前懷,露出了堅實的前胸。同時也露出了,掛在他脖頸間的,一紅麻繩兒串成的牙飾。雖然他一路行來,沒怎麽歇息。但他腳下的步子卻依舊未曾,因長時間的趕路而有一絲放緩。此時的他卻是一門心思,隻想快些趕迴屯子,見他的二丫兒姐,看著二丫兒姐在屯口兒,等到自己迴來時,那高興地趕上前來,與自己一同走迴屯子的模樣...這卻是催著他,想要快些趕迴屯子的動力與緣由...


    辛虎子一想到等在屯口兒的二丫兒姐,在看到自己後歡喜模樣,心裏卻也不由得就是一暖。身上這些天的勞累,卻也覺得輕了許多。這趟子出獵他卻是獵到隻,個頭兒很是不小的鹿子!雖然是隻母鹿,並沒有角子可割,但這鹿卻也當真不小!也隻有在這一年中,林子裏的都是最為肥壯的時候,才能獵到這般肥鹿。除此之外倒也順手,獵了幾隻肥兔野雞也都在林子裏,燃了火烤的吃了,隻剩下了幾張兔子皮帶迴。等這趟子迴去,卻還真不能多呆。怕是歇息個兩、三天,就又要往山林子裏趕,不能白白浪費了,這一年裏出獵最好的時節。


    想來犢子叔也估摸著,該從大丫兒姐那裏,幫小五哥忙活完迴來了。倒也正好在出獵時,與犢子叔一起。等忙完了短秋,讓二丫兒姐和牛家嬸子,多曬些獵到的肉幹子,天也就要漸漸冷了。在過不了多久,就會是一年裏,最為漫長的冰刀子天。到了那時候兒出獵,卻是有些難了。而且,還要趕在短秋之後,去趟牛市坊的鹽巴屋子,找吳老爺子用獵到的皮子換些鹽巴...


    漸漸地,少年的腳步卻也隨著,他想到去牛市坊的鹽巴屋子,用皮子換鹽巴而有些慢了下來。卻是不由得又想起了,他不怎麽想要想起的事來...隻要自己每每將心思,想到一些與她相關的事時,都會不由得隻覺心裏有股子,莫名的煩悶襲上心頭。


    他不知道這股子,莫名的煩悶是什麽。但他知道這煩悶,卻是因為自己又想起她的緣故。事已,他盡量的不讓自己再去想她。畢竟她已離開了這片林子,去了那個他一輩子,都不會去的那個關內遠方...因此,雖然他也會在去牛市坊的時候,去看看自己的師父。但也不會從師父那裏問她現在怎樣...最多,也隻是從師父那裏,聽到些關於她在關內的事來,但也隻是隻言片語...


    但有件事,卻是直到後來,他才知道明白...這事,卻還要從去鹽巴屋子,找吳老爺子換鹽巴說起。卻是在她去了關內後沒多久,管著這片林子的差頭子就換了人。聽說換的新差頭子,是個上了年歲的差役。而那克扣林子裏鹽巴的前差頭子,之後就被趕出了官府,還因為貪了好些銀錢,著實吃了不少苦頭。那倆讓自己吃了一頓鞭子的差役,卻也同樣也被趕出了官府。從吳老爺子那裏,聽到這些的他,卻在心裏不由得,想起了她在那天,在她的屋子裏塗抹傷藥時,她所問自己的那些話來。也就明白了為什麽,她會問起自己...自己想不想知道,她為什麽沒有懲治,那個在背後唆使差役,打了自己一頓鞭子的,差頭家兒子的事來...


    林子裏換了新的差頭子,也讓吳老爺子很是歡喜。這新來的差頭子,卻是個好相與的。一來便將以前被前差頭子,克扣的鹽巴兌皮子的買賣,又從減了半鏟子的兩鏟子半,恢複到了原先的三鏟子鹽巴。而每月發給吳老爺子的餉鹽,卻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還要被差頭子盤剝,也都拿到了全數的餉。倒也因鹽巴兌皮子的買賣,又恢複到了以前的三鏟子,而令林子裏的大夥兒,都對那新換的差頭子很是滿意。


    這一切...卻都是她在離開老林,去了關內後發生的...而這一切之所以發生,卻都是她為了自己...


    “想啥呢!想啥呢!!”


    自言自語間,少年卻是使勁兒,搖晃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好將那腦海中漸漸,浮現出的那人,又從腦袋裏晃去。


    一絲對二丫兒姐的愧疚,也在辛虎子又再次,想起那人時在他的心中悠然升起。現在的他已經有了二丫兒姐。也對二丫兒姐說過,自己一定會為她,親自獵到五張不同樣的稀罕皮子,將她娶過門來。而現在的他,卻也正在為自己,向二丫兒姐許下的,那五張皮子努力著。雖然在數月前的時候,他在拐子山裏出獵時,偶然獵到張很是稀罕的白狐狸皮子。但那張皮子卻為了,換些大錢給二丫兒姐,打隻釵子從而便賣給了,在拐子山偶遇的那行關內人。雖然沒能將那張稀罕的白狐狸皮,當做自己娶二丫兒姐的,那五張皮子之一而有些可惜。但看著二丫兒姐很是寶貝,自己送她的那隻用大錢,在牛市坊打來的釵子,卻也不由得因為二丫兒姐的喜歡而高興。


    緩下的步子,又漸漸地加快。沒一會兒的功夫,辛虎子便走出了這片林子,朝著已然漸漸熟悉的山路走去。日頭則也隨著辛虎子穿過,一處處山路林子,而漸漸西斜。隨著日頭西斜,天色卻也漸漸變的昏黃。


    “嗯?!那是啥?!”


    直到辛虎子在離自家屯子越來越近時,一抹好似天地間劃過的細小黑線,則也映入到了趕路中的他眼簾。看到那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黑線,辛虎子卻也不由得,自言自語地疑惑道。


    緊著著他便發現,那黑線所劃出的方向,正是他要迴的屯子!卻也令他的心裏,不由得更加奇怪起來...這黑線卻也漸漸被,辛虎子看出了名堂,竟是一股徐徐升起的黑煙...要是這煙真是從屯子飄起的,這麽大的黑煙...也應該不是屯子裏,那家燒火做飯能起的...除非...出了什麽事!...


    想到這辛虎子的心裏,卻也不由得就是一緊。他還真聽說過,整個屯子都因失火,而燒起來的老事!別是屯子起了大火!把整個屯子都給燃了!想到屯子失火,卻也不由得為屯子裏的大夥兒擔心起來!隨即辛虎子便也不顧身上背著的,那口子裝滿了皮肉的麻布袋子。將袋子一扔,撒腿便向黑煙生氣的方向,自己將要迴屯的方向跑去!


    二丫兒姐!犢子叔!牛嬸子!雀兒姐!黑子哥!....你們,你們可別出啥事啊!一路奔跑間快步如飛的辛虎子,便離著黑煙升起的地方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更加清晰的看清,天上飄著的濃濃黑煙。心裏卻也不由得,不斷念叨著屯子裏大夥兒的名字...


    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則在他不停奔跑間,快速地從他腦海中逐一閃現。汗水則也越發快地,隨著他的奔跑,從他的頭臉、身上流出。即便他好幾次因心中的焦急,而沒留神腳下的石子,險些被石子絆倒。他也依舊沒有絲毫地停頓,繼續朝著黑煙升起的方向不停跑去!


    在奔跑間他卻也想到了,冒著黑煙的其他可能...那就是山林裏最為危險的山火!畢竟現在這短秋時節,林子裏的草木也都變得幹澀。卻是一年裏,老林中最容易出現山火的時節!即便是林子裏在怎麽兇猛的物件兒,要是遇了山火逃離不及,那最終也隻能被山火活活燒!而自家屯子的四周,便是片不小的山林!


    想到有可能是屯子周圍的林子起了山火!辛虎子懸著的那顆,為屯子裏大夥擔憂的心,卻也依舊沒有放下分毫。他知道...即便真是屯子周圍的山林起了山火,而並不是屯子失火,那也同樣糟的很!


    畢竟這山火可不長眼睛!要是真就這麽順著草木燒到了屯子,那也不是屯子裏的大夥能擋住的!山火可不分你是人,還是林子裏披毛戴角的物件兒!


    漸漸地那不停冒著滾滾黑煙的一處小點兒,便出現在了辛虎子的眼前!看著那黑煙直冒的那處,很有些遠的小點兒,辛虎子的心卻也一下子提的更緊!以他極好甚至超出常人的視力,卻也一眼便能看出那冒著滾滾黑煙的小點兒,可不正是他要迴的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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