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過這宮中的內城,一名麵上堆笑的外城侍官,便走上了前來。這外城侍官葩兒卻也是認得,是這宮裏專門候在外城朱門的常吏。與陛下所居的天子正居燁央宮不同的是,這天子的別居玫瑰宮,卻是沒幾個侍候在宮中行走的黃門宦官。除了這宮中分為內外兩城,內城則隻有陛下一個男子,其餘皆為女子,就連黃門宦官卻也無一人。而這外城則是有男子在城中辦差的,就像眼前的這位常年候在,朱門下的宮中常吏。他便是專門候在這裏,等著從內城來人傳話兒的。


    麵帶笑意的侍官,也已有四十來歲的年紀。見是葩兒從內城過來,卻是恭敬的很。走上前來便笑著問道:“內侍來外城要辦何事?”


    雖然侍官知道葩兒的名字,但他卻不敢直唿葩兒。若是惹了這年歲不大的小娘,說不準人家在陛下麵前,告他一狀他便吃不了兜著走。說不準還會因此,丟了他這份差事也說不準。事已,但凡是從內城來的女子,隻要被他當值時碰上,都會冠以“內侍”的名號。而這也是玫瑰宮裏外城,對從內城來的這些,侍奉在陛下身邊的人,所通用的稱唿。


    “我家娘娘要我來這邊兒,讓膳房裏的廚子,給陛下做些可口的飯菜。這菜要峆州與隘州的。”


    葩兒知道,隻要把要辦的事,告訴給這位等在,朱門旁的侍官,便也就沒她什麽事了。這侍官在這外城朱門旁的差事裏,便包括了從內城來人通報後,為陛下傳膳的事。


    那侍官在聽了葩兒所言後,卻也當即對身旁,同樣候著的一名藍衣子宮人下屬小聲道:“帶幾個人去膳房,叫他們趕緊給陛下,做幾道峆州菜與隘州菜。可別讓內侍等久了!”


    “諾!”


    藍衣宮人在得了,侍官大人的話後,卻也當即點了幾個,同樣穿著藍衣的宮人,就在小跑間一溜煙兒地功夫,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這些侍官的手下宮人,卻也都是男子而非黃門宦官。都是些皇京城子裏,有些關係的人當的差。


    依舊麵帶笑意的侍官,在令手下宮人走後,則請了葩兒與她那一同前來的女武士們,來了小門旁一處小涼亭裏歇息。侍官卻也是經驗老道在這涼亭裏隨時,都備有可口的小點茶水。專門為這些從內城而來的,“內侍”們等候歇息時所準備的。


    葩兒在與桃子一幹女武士們坐下後,她卻並未去碰那涼亭石桌上的,那幾個精美朱漆木盒兒裏所盛著的小點。而帶她一同前來坐在她身旁的桃子姐姐,與那些來的女武士們,卻是老大不客氣地,伸手拿起了木盒兒中的小點,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那到了涼亭內依舊不敢坐下,而是站在一旁麵帶善笑,看著坐在涼亭之中諸女的侍官。見這陛下十分寵愛的紅人羅貴妃的小侍女葩兒,並不吃他事先早就備好的小點,卻也不敢多言。依舊帶笑著就那麽站著。


    倒是吃著木盒兒裏小點的桃子,覺得這盒子裏的小點好吃的很,不免便對身旁的葩兒道:“葩兒妹妹,你不吃些?這盒子裏的小點,還蠻好吃的。”


    葩兒則淺淺一笑道:“你吃吧,桃姐姐。葩兒不餓。”


    見葩兒不吃,桃子卻也不客氣。依舊吃著盒中的小點,她倒是知道來這外城時,這另一邊兒朱門旁候著的侍官,有為從內城來人準備茶點的習慣,倒也不見外地繼續吃著。她卻是不像葩兒這般,是跟著陛下身邊兒的紅人,羅貴妃的侍女。隻不過是守門武士的她,倒也沒什麽顧忌。


    “鮑小哥!鮑小哥!你,你師傅呢?”


    得了侍官吩咐的宮人,在一陣子好跑後,這才帶著幾名與他一同前來的宮人,跑到了這宮中外城裏的一處膳房。隻見這處膳房院子卻也當真不小。一排高大朱漆木柱的大房,可同時容下百人不止。夜色下的膳房裏,卻也依舊燈火通明。伴著四周時隱時現的蟲鳴聲,則顯的有些寂靜。


    宮人在氣喘籲籲的,帶著同樣都有些跑累的宮人,一進這膳房大院兒後,便對一名身材高大赤著精壯上身,正巧挑水而過的年輕漢子道。那被宮人喚作鮑小哥的年輕漢子,見後頭有人叫他便迴頭一看,見是宮人則嗬嗬一笑道:“你找我師傅啊,不巧的很。今個兒我師傅他老人家不在膳房當值。怎麽?又是哪個城子裏的官爺,想吃我師傅做的菜了?”


    年輕漢子說話間,卻是放下了挑在肩頭的擔子。卻也因挑水時出了好些的汗,而在說話的時不免用寬大的手背,抹了把額上的汗來。他卻是知道這些城子裏的官爺,在平日裏是很喜歡吃,他師傅做的菜的。雖然師傅他老人家是這宮中,專門給天子做菜的廚子。可這裏畢竟不比天子所居的正所燁央宮。而且光是這膳房院子也不下十多處之多,他師傅也不過是這十多處膳房院子裏,其中一房的廚子罷了。雖然天子在來這玫瑰宮時,也是吃他師傅做的菜。但在平日裏大多數時候,還是這些城子裏的官爺,吃他師傅做的菜多。當然也不可能白吃,給這些城子裏的官爺們做菜,那也是要銀錢的。


    宮人一聽年輕漢子這般說,卻是有些焦急道:“什麽?!你師傅他不在膳房?哎呦!這可糟了!剛才從內邊兒來人了!說陛下要吃膳房做的峆州菜、隘州菜的!”


    宮人說話間卻也不免,也用手背抹了把額上滲出的急汗。雖然這外城十多個膳房裏,做菜高明的廚子眾多。但能同時身兼兩州大菜的勺子,卻還要數這位鮑小哥的師傅“毛大火”。這毛大火因有一手,大火炒菜的絕活兒,而在這十多個膳房裏,算得上是出了名兒的好手。


    雖然能做出隘州好菜的廚子,在膳房裏倒也不少。可這峆州的名菜裏,卻是以淵義湖的三大湖鮮為食材,烹製的鮮美菜肴。能同時以這三大湖鮮,做出三大好菜的,卻也隻有這位毛廚子了。


    他們這些在外城裏當差的,平日裏嘴饞的時候,也是會找膳房裏的廚子們,給弄些小菜兒來飽飽口福的。當然那也是要使銀錢才行。而這些膳房裏的廚子,也都收慣了他們的銀錢。事已在這外城的膳房裏,也就多了私下裏廚子們,收錢炒菜的規矩。


    毛廚子因為他那大火炒菜的好手段,卻也當真賺了他們不少的銀錢。可還別說這毛廚子的手藝就是好的很!那看似沒熟的菜肴,鮮嫩鮮嫩的上了桌兒,但吃進嘴裏頭,卻是好吃的緊。倒也是這十多處膳房裏,很得他們推崇的廚子。


    “噢?不是你們想來吃我師傅做的菜?是陛下來人叫我師傅做菜的?”


    年輕漢子說著話,便雙手一攤接著道:“你也看到了,我師傅他今個兒不在房裏。你還是去別的院子找人做吧。做峆州菜的李老廚,和做隘州菜的彭老廚,現在都應該在他們院子裏。就算把我師傅這時候叫迴來,光這一個來迴就要耽擱好些時辰,怕是來了膳房也是晚了。”


    宮人見這鮑小哥都到這時候了,竟然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卻也當真就想上前,退下腳上穿著皂靴,狠狠抽這小子幾下子解恨!可看這小子魁梧高大的身軀,和那赤著的汗流浹背的精壯上身,這想法卻也隻能在心裏想想罷了。他也隻不過是個在侍官老爺身前聽差的宮人,又不是帶有官身的,卻也知道在這外城裏,就算是個掃院子的,也說不準後頭有個什麽大靠山,倒也都不敢輕易招惹誰。


    “唉!算了!算了!那我還是快去找李老廚和彭老廚吧!要是晚了的話別說是我,你們這些膳房裏的也肯定討不了好!”


    宮人沒好氣兒地說著話兒,便招唿起一起來的,那幾名宮人扭頭便向院外走去。在行走間宮人們卻也不免,自顧自地小聲低語著些牢騷話。看著漸漸遠去的宮人,年輕漢子卻又再次將,放下身來的擔子,給重新挑在了肩頭。朝著那排大房其中一間,敞開朱漆木門的屋子而去。


    隨著鮑小哥挑水走進屋內,隻見這寬大的屋子裏,卻是掛滿了好些各式各樣的臘味幹貨。一些依舊還燃著小火兒的爐灶旁,還有好些默不作聲的幫活,正坐在爐灶前看著火候。這間膳房裏的屋子,便是他師傅所掌管的膳房了。因為明兒便是他師傅當值,事已院子裏師傅所管的這間膳房,卻是在今晚便早早兒地燃上了火頭。


    他們這處膳房院子,像師傅這般掌著一房的廚子,卻也不下十多個。但他們卻都因不在當值的時日,屋子卻都是上了鎖的。也隻有即將當值的廚子,才會在當值的前一天開了鎖頭,早早地燃了屋子裏的灶火,好趕個“先火頭”廚規吉兆的說法。


    而作為師傅親傳弟子的他,卻也是師傅現今眾多弟子中,唯一一個跟在師傅身旁的徒弟。他的那些師兄弟們,則大多數都在這皇京附近營生,有的去了士族老爺家做了廚子。還有的師兄手藝好,進了王府做廚子的也有。再不濟的便是自己開了店子做了當家。倒是他這個跟了師傅好些年歲的小徒弟,依舊還未曾出師。跟在師傅身邊兒,在這宮中外城裏當幫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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