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事實,咱為什麽不能說?二師兄偷偷親近女色,這是犯了戒律,理應受到懲罰。”咱瞪著戒心師兄,理直氣壯的說道。


    戒心師兄沉默了,看著咱,看到了咱眼中的正義和堅持,也看到了咱的稚嫩和天真。


    同樣的,咱也看到了戒心師兄眼中的那抹笑意,大概是在笑咱的無知和淺薄,咱以為戒心師兄是不同意咱所說,又問道:“怎麽了,師兄,難道咱說錯了嗎?”


    卻不料,戒心師兄點著頭道:“不,師弟,你說的都沒有錯。”


    “那你為什麽不叫咱說出來,這不就是事實嗎?”咱挺著胸脯道。


    戒心師兄歎息了一聲,讓咱心裏一緊,而也就是這一聲歎息,讓後來的咱知道了當時的咱是多麽的幼稚,明明是比咱大不了多少的戒心師兄,在對殘酷現實的認知和這動蕩社會人心的了解上卻要超出咱甚多。


    戒心師兄沒有否定咱的看法,而是望著咱,平靜道:“師弟,師兄切問你,現在天下動蕩,許多百姓甚至吃不飽飯被餓死,平日裏被他們最厭棄的出家和尚,也成了搶手的謀生法子,他們爭著搶著來寺廟出家,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不就是為了活命嘛!”咱毫不猶豫道,因為咱來到這黃覺寺出家也正是這麽個原因的促使。


    戒心師兄點點頭,“你說的沒錯,但是我再問你,百姓們的這種境況,可是與元朝廷有關?”


    咱想了想道:“是啊,元朝政治腐敗,百姓們都是苦不堪言,咱村子裏的一些老人們私下裏都在大膽言論,說這天下平民遲早要被元廷害死,形勢將變。”


    “那就是說著百姓之苦皆是因為元廷的腐敗。”


    “嗯,同樣是平民百姓,他們卻還要分個三六九等,咱更是最低等的南人,被人恥辱瞧不起,這種元廷,自然是腐敗的。”咱就這心中的想法說道。


    戒心師兄點頭,“不錯,那就是同樣的道理,你我皆知這天下禍亂源頭是元廷,但是你就要跑到縣衙官吏們麵前,大聲的喊出來,說你們都是元廷的走狗,都應該以死謝罪,是天下禍亂的罪人嗎?你是不是還要唿籲鄉鄰,讓他們起兵……這就是你的想法吧!”


    “這……”咱被說得啞口無言。


    戒心師兄又道:“這樣說有些扯遠了,師弟我再問你,你有沒有幹過什麽不後悔,卻帶來大麻煩的事情?”


    師兄的話立馬喚起了咱的迴憶,咱點頭道:“有的,咱年前還殺了可恨的財主家的牛犢,給吃了肉,結果財主找到咱老朱家,把咱連帶著咱爹娘一頓好罵不說,還要咱賠償百擔的糧食,這可是害苦了咱老朱家了。”


    “所以說,你現在還要去說出你所見,揭發二師兄的醜聞嗎?你要知道,在這黃覺寺,二師兄的可是遠比你我能說得上話的。”戒心師兄半笑不笑的看著咱道。


    咕咚,咱咽了口唾沫,禁不住就搖起頭來,這黃覺寺雖然是佛門聖地,卻也是另一個人吃人的小社會,上級管著下級,老和尚使喚小和尚,兇惡的欺負善良的。


    若是咱真的去揭發二師兄,恐怕要不了幾天就會被趕出黃覺寺了吧!


    “可是師兄,咱們這還是佛門聖地嗎?二師兄那般的行徑,讓人不齒。”咱恨恨道。


    戒心師兄仍舊是笑著搖頭,耐著性子對咱道:“師弟你還沒明白嗎?亂世之下,哪裏還有什麽佛門聖地,二師兄的行徑固然是讓人不齒,可是這樣不齒的行徑在咱們黃覺寺難道少見嗎?”


    “師弟你也來寺裏有些時日了,師兄可不相信,你對寺裏的情況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戒心師兄望著咱,說出的話卻叫咱心裏一突。


    不錯,十數天而已,咱卻發現了這黃覺寺裏,這與佛門聖地顯得格格不入的許多醜事。


    比如三法師兄居然有妻室,還納了小妾,咱還被他使喚去他的宅子幹雜物,咱對這些事情清楚的很,記得他那小妾近日還懷了娃。


    再比如七戒師兄,管著齋堂,可是咱卻多次從他的僧舍打掃出骨頭渣子來,七戒師兄居然吃肉,犯了葷戒。


    種種拙劣行徑,舉不勝數,有放印子錢的和尚,有喝酒吃肉的花和尚,也有偷雞摸狗的賊和尚,還有中飽私囊的貪和尚……


    咱沉默中望著戒心師兄,“師兄,這真的就是咱們的寺廟,是師父們所說的佛門聖地嗎?”


    戒心師兄歎了口氣,無奈苦笑:“師弟,你也不用難受,習慣了就好,再說,不是還有像高彬長老這樣的得道高僧嗎?師兄還是上次的話,早些拜了高彬長老為師,多學些東西吧!”


    望著麵帶疲憊的戒心師兄,咱說不出話來,一時之間兩人互相沉默,直到咱忽然發現了半山腰下來的兩道身影。


    “咦,那不是二師兄嗎?他陪那女施主下山來了。”咱指著不遠處的身影道。


    戒心師兄同樣望了過去,連忙拉下咱的胳臂,悄聲道:“師弟,記住方才咱們的談話,不可說胡話。”


    “哦,知道了。”咱心有不甘的答應到。


    咱們說話間二師兄走了過來,他此時卻與這女施主保持著距離,若不是藏在青石後的咱發現了他和這女人的苟且,咱多半也會以為是二師兄隻是在送香客下山。


    “見過二師兄。”


    “二師兄。”咱跟著戒心師兄向二師兄打著招唿。


    二師兄點點頭,隻是看到咱的時候神色輕輕變化了下,或許是出於做賊心虛,他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道:“兩位師弟都在啊,真是巧得很,師兄是奉方丈的命令,送這位女香客下山的。”


    “是,二師兄請。”戒心師兄讓開了身子。


    咱也跟著躲在一旁,隻是看著那女子手裏提著的二師兄從僧舍拿出來給她的布衫包裹,咱一時沒刹住口道:“二師兄,你把你的包裹送給這位女施主了啊?”


    “啊,哦哦,這位女施主求了些平安福和清香,卻忘了帶包裹,師兄就把自己的包裹贈於女施主了。”二師兄的額頭冒出了些汗水道。


    咱若有所思,雖然這黃覺寺的僧人們放肆的很,但是出於明麵上的考慮,這些私下的勾當他們還是不會讓人直接揭穿的。


    特別是像二師兄這樣的方丈嫡係弟子,更是不能壞了名聲。


    戒心師兄連忙一把拉過咱,道:“二師兄說的是,你還是快些完了主持的法令,送女施主下山去吧!”


    “嗯嗯,對對。”二師兄不著痕跡的推了那女施主一把,女子便連忙小步走出了寺門,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二師兄同樣跟著送人出門,很快,又重新返迴,臉上再次浮現起平日裏的剛正不阿,他莫名的目光停留在咱的身上,直到看的咱渾身不自在,才問道:“小師弟,你倒是觀察的仔細啊!”


    咱嘿嘿一笑,也不畏懼,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隻是為了口飯吃屈身在這黃覺寺中,居然鬼使神差道:“二師兄說笑了,咱隻是喜歡留意些日常事務而已。”


    “那你還留意到了些什麽?”


    “咱還留意到這女施主是從二師兄你的僧舍裏走出的。”


    “哼,你這是汙蔑。”二師兄大喝一聲,也不再多言語,似乎是被咱的話語惱了,轉身大步而去。


    身後,戒心師兄不可思議的望著同樣有些發愣的咱,頗有些“孺子不可教”的無奈道:“師弟啊,你還要師兄怎麽說你才好,千叮囑萬叮囑,你怎麽就又犯了糊塗呢?”


    咱神色一滯道:“嗬,咱說漏嘴了!”


    “但是咱也不怕他,咱娘說了,身正不怕影子歪,二師兄自己犯了戒律,別人難道還說不得麽?”咱傲然道,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創下的禍事。


    “你啊!”戒心師兄無奈,想了片刻,認真對咱道:“師弟,為今之計,你去找高彬長老,求他收你為徒,這是其一,其二,幹好你的雜務,萬不可露了把柄叫二師兄抓住,不然可就不好辦了。”


    “不至於吧!”咱望著戒心師兄苦笑,剛正不阿的二師兄,難道會這麽小肚雞腸?


    戒心師兄卻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師弟,這事兒馬虎不得,往前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得罪了寺裏師兄們的弟子就被莫名逐出了寺門,師弟你可要當心啊!”


    “嗯,放心吧師兄,咱記下了。”咱沒有拒絕戒心師兄的好意,認真的答應下來,心裏則是在琢磨這件禍事該如何處理才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朱元璋日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深思文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深思文學並收藏朱元璋日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