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卿迴屋喝了醒酒湯,又小憩了一會兒,再醒來時,就見屋裏已經點了火燭,不遠處的桌子邊坐了個人。男人大概剛從宮中出來,連龍袍都沒來得及換。他睡覺的功夫,他就在在桌邊看文書。“什麽時辰了?”安長卿撐著手臂坐起身,因為剛睡醒,聲音還帶著一點悶悶鼻音。“戌時了。”蕭止戈放下手中文書,抬手倒了杯溫茶遞給他。安長卿就著他的手咕嘟咕嘟喝了半盞茶,神思才清明起來:“不是跟你說若是事多就別來了?”今日給餘氏和安嫻鈺接風洗塵,蕭止戈本來想同他一起來。可惜被朝中事情絆住了手腳,加上他如今貴為天子,出宮一趟陣仗也實在太大,安長卿便沒叫他來,隻說改日請餘氏二人進宮再聚。哪成想這人晚間還是任性地出了宮,甚至連未處理的公文都帶了來。“我若是不來,怎麽知道喏喏又背著我喝酒?”蕭止戈坐在床邊,捏著他的下巴親上去,在口腔中掃蕩一番後蹙眉道:“酒味好重,看來喝了不少,該罰。”說完不等安長卿辯駁,又按住人親了好一會兒。安長卿原本想推他,隻可惜如今蕭止戈摸透了他的喜好,三兩下就親得他暈暈乎乎丟盔棄甲,原本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也軟綿綿地沒了力氣。一吻結束,蕭止戈才勉強滿意了,虛虛扣著他的腰,語調曖昧道:“今日朕留宿雁王府,雁王意下如何?”安長卿輕飄飄瞥他一眼,將人推開道:“不如何,怕是明日雁王狐媚惑主的名聲又要更響亮一些。”“那些人有一點倒也不算說錯,”蕭止戈自顧自地脫了靴子靠在榻上:“那小話本裏不是寫了麽?喏喏本是狐王轉世……”安長卿原本故意繃著臉,被他一說又忍不住噗嗤笑起來,半跪起身子,伸手在他袖袋和腰間摸索:“你是不是又藏小話本了?不是叫你少看些……”好的沒學著一點,淨學些亂七八糟的話。這些小話本實在是誤人甚深!“沒有,不信你好好找找。”蕭止戈說著便張開手臂,做一副任君搜查的坦然模樣。安長卿不信邪,上上下下搜了一會兒真沒找到,哼了一聲道:“說不定藏在別處了,等我迴宮再去找。”蕭止戈咳了一聲,順勢將人攬進懷裏,叫他跟自己靠得更緊些,又轉移話題道:“馬上要冬至了,這是我登基後第一個節慶,得與民同慶。喏喏覺得該怎麽過?”冬至又稱冬節,坊間不論富貴貧賤,至冬節都要更易新衣,備辦飲食,享祀先祖。而皇帝則要至城外祭天,百官罷朝修沐,互贈賀表。早些年國力強盛時,冬節辦得尤為盛大,各地都有慶典。至後來國力漸衰,便隻有鄴京等繁華之都方才能熱鬧一二。蕭止戈初初登基,為了安定人心,也為了與民同慶,此迴冬節必定要大辦。不過如何辦又成了個難題。雖說戰亂初定,但受戰亂之苦的百姓還在休養生息。這冬節慶典,既要辦得盛大,又不能過於奢靡,最好能叫百姓都能同樂,方才達到了目的。第 111 章冬節原本由光祿寺操辦, 但光祿寺卿呈上來的章程蕭止戈都不甚滿意,已經被打迴去三次了。眼見著冬節在即,光祿寺卻還未能拿出一份像樣的章程來。蕭止戈被政事纏身, 還要操勞這等瑣碎事情, 心裏煩得很,幹脆擺駕出宮,來安長卿這裏躲清淨。“國庫空虛,冬節雖然要大辦, 但實在不適宜太過奢靡。銀子都要花在刀刃上才好。”安長卿趴在他胸.前,下巴枕著手臂道:“既然要與民同樂,那還是得辦點對百姓有好處的實事。”蕭止戈也正是如此作想, 隻可惜光祿寺這班人, 在鄴京見慣了繁華過慣了好日子,哪裏知道什麽是對百姓有好處的實事。呈上來的章程不是在冬節當日萬炮齊響以彰國力, 就是要九十九座畫舫遊運河,沿途以鼓樂慶祝,與民同樂。全是些空有其表的法子, 勞民又傷財, 實在一點好處都沒有。“他們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半點不知百姓疾苦。”蕭止戈不悅道。安長卿戳戳他下撇的唇角,笑起來:“咱們以身作則, 做出範例來。等過個一年半載, 他們看清楚形勢,就該知道什麽當為,什麽不當為了。”蕭止戈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其實安慶帝一朝留下來的官員他沒幾個看得上,就是雁州官署那些老頑固也比這班人強些。隻是先前已然罷黜貶謫了一些人, 若是再罷,朝堂上就當真要無人可用了。因此即便是這些官員時常辦些蠢笨事惹他不快,蕭止戈也隻能忍著。“喏喏覺得我們要怎麽以身作則?”安長卿略一沉吟,問了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今歲雁州的甘薯應當收獲了不少吧?”雁州從前年開始推廣甘薯種植,今年雁州大部分郡縣都已經種上了甘薯,四五月間齊巍寫信來,還曾說過甘薯種植形勢大好。算下來到這個時候,應當都已經豐收了。蕭止戈“嗯”了一聲。謝陵迴京後便跟他詳細匯報過雁州情形:“今年雁州百姓當可過個豐收年,不愁飽腹問題。還聽說因甘薯產量太高,不少百姓自家吃不完,便結伴將這些甘薯運到了相鄰州郡去販賣,因價格便宜又能飽腹,倒是反響不錯,連雁州軍中都又收了一批甘薯做糧草。”安長卿道:“甘薯在雁州都能長得如此好,若是再往南推廣種植,想來日後,百姓飽腹問題應當能解決。我覺得冬節興許是個推廣甘薯種植的好時機。”甘薯生熟皆可食,易種植耐貧瘠,產量又高,更難能可貴的是,味道並不差。若是在整個大鄴推廣開來,日後百姓當不必為果腹問題發愁。大鄴百姓如今之所以生活困苦,大部分便是因為現下的糧食產量低,再交上高額賦稅之後,剩下的糧食連生計都成問題。和平年代尚有不少饑民,若是遇上天災人禍,說是餓殍千裏亦不誇張。蕭止戈立即明白了他想法,目光鼓勵地看著他,聽他繼續往下說。“我們大可以從雁州買來大批甘薯,在冬節時在宮中辦甘薯宴,還可以在各州郡開辦善堂,善堂就以甘薯為主食,熬粥,煮食等等皆可。善堂中最好再專門安排人講解甘薯種植的好處,等來年時還可備一些種薯發往各州郡,叫各地百姓們嚐試種植……如此既可以揚陛下美名,亦可以讓那些吃不上飯的貧民好好過個節,也是達成了與民同樂的目的。比起那些花架子的煙花畫舫,百姓怕是更需要些飽腹的吃食……”蕭止戈越聽笑容越大,等他說完,又與他討論完善細節後。才終於忍不住將人揉進懷裏一番揉搓,嗓音低沉曖.昧道:“雁王果真是國之棟梁,當賞。”他嘴上話語十分正經,手卻不老實地鑽進了衣襟之中,安長卿低唿一聲,下意識想拒絕,卻很快便被他帶入了歡快之中,再顧不上其他……第二日天還未亮,蕭止戈便起身準備去上朝。韓彰早就捧著衣裳在外頭恭候。蕭止戈更完衣,就看見安長卿擁著被褥還睡眼朦朧,他親自將人從暖和被褥之間挖出來,又在暖爐上烘熱了手,毫不避諱地給他穿鞋更衣。“你做什麽?我還要再睡一會兒……”他又不用上朝,根本犯不著天不亮就起來。安長卿十分不配合,縮著腳就想往被褥裏躲。蕭止戈耐心地哄著他穿衣裳:“今日喏喏與我一同去上朝。光祿寺那班子人是指望不上了,你去指點指點他們,免得那些蠢貨給辦砸了。”嗯?安長卿躲避的動作頓了一下,微微睜大了眼睛,詫異道:“我去上朝?”“如今你都貴又雁王了,除了我便是你最大,去上個朝有何稀奇?”蕭止戈理所當然道。若當初這雁王隻是個榮封,封王爵之時他又何苦弄得如此大張旗鼓?安長卿眼神微微顫動,這迴倒是不躲了,接過腰帶來要自己係。蕭止戈卻避開他的手,趁機在他麵頰上偷親了一下:“別動,朕伺候雁王更衣。”蕭止戈平時與他相處時,極少稱朕。但偏偏玩笑時卻喜歡以此打趣他。安長卿隻能乖乖展臂任他給自己扣好腰帶。又見蕭止戈還在細心地給他整理好衣襟,忍不住小聲道:“你這樣子若是被史官記下,怕是個色令智昏的昏君。”“那可不行。”蕭止戈一本正經道:“我是昏君,雁王豈不就成了妖後?狐王與將軍尚可,昏君與妖後卻不行。”他湊在安長卿耳邊如說情話一般低語道:“朕還想與雁王流芳百世,為後世典範……”溫熱的唿吸打在耳廓,安長卿心髒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分不清是親昵的姿態還是情話映紅了臉頰,他下意識看了一眼伺候的宮人,就見韓彰等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聲退了下去,此時屋裏就隻剩下他與蕭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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