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不說話,蕭止戈一下下順著他的背脊,以動作無聲地安慰他。兩人相擁良久,安長卿才從那如附骨之蛆的陰冷裏掙脫出來。獨自一人麵對瘋狗一般的蕭祁桉時他不怕,叫人準備火油和震天雷毅然赴死時他也不怕……但看到蕭止戈出現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堅強都被打碎,隻剩下無盡的委屈和後怕。唯有在蕭止戈麵前,他才能顯露一絲軟弱。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半跪著立起身體,手臂圈住他的脖頸,仰頭去吻他的下巴。行軍在外,男人沒有時間打理儀容,下巴上的胡茬堅硬紮人,他卻不嫌,反而越發依戀的啄吻著,又用臉頰去輕輕地蹭。蕭止戈收緊手臂,任由他放肆地親吻、索取。室內燭火幽微,昏黃的燭光模糊了輪廓,隻見兩人墨色發絲纏繞在一處,分不清到底是誰的發。蕭止戈盤腿將人圈住,手臂扣著他的腰,與他緊緊相貼不留一絲縫隙,直到感受著彼此的心跳,方才滿足地喟歎一聲。安長卿將臉貼在他頸窩處,低低訴說:“我好想你。”“我也想你,每時每刻都在想。”蕭止戈用側臉輕柔地蹭他的臉頰,想到趕來時見到的那一幕,心髒仍然不受控製地痙攣,連聲音也帶上了狠意:“往後我絕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險地,你也別再想拋下我,若是你不在了,我要這天下有何用?說好生同寢死同穴,你若是敢先走一步,就是黃泉三千丈,我也要把你捉迴來!”這迴是他太過自信了,以為能安排的萬無一失,卻不料路上遇到阻礙耽擱了時間,若是再晚來一步,他幾乎不敢想會是什麽後果。他說著狠話,安長卿卻越發安心,輕闔著眼眸道:“好。”……安長卿這一覺其實沒睡多久,雖然累極了,但也受了驚嚇,睡得並不安穩。這迴蕭止戈摟著他,方才重新踏實睡了過去。此時天色還未亮,蔡驄帶著人在清理戰場,輕點傷亡人數。受傷的將士百姓都要立即進行治療,已然犧牲的將士百姓屍體也要清點入冊,等白日裏通知家人來領迴去安葬,還有家眷要安置撫恤……這一樁樁的事,都需要妥善地安排。除此之外,皇宮亦已經被控製住,大理寺刑獄之中的數位官員也都被解救了出來,之後要如何行事,卻需要蕭止戈來決定。安慶帝重病瀕死,三皇子被殺,剩下的蕭祁桉成了階下囚,蕭止戈繼承大統名正言順。季安民帶著幾位官員,和幾位將領一同候在外頭從北戰王將王妃從屋頂上抱下來又進了屋裏後,便再沒有出來。眾人識趣,知曉安長卿遭遇如此驚險,兩人必定有不少話要說,便誰也沒敢出聲打擾。然而他們在外頭站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眼見著天都快亮了,仍然沒見裏頭有動靜。季安民揣著手,打了個哈欠對旁邊的齊巍道:“齊將軍不是有事要稟?”齊巍連連擺手:“我不急,季大人要是著急,便先請。”說完又往後退了一步,騰出位置來,擺明了自己不會當這出頭鳥。季安民咳了一聲,揣著手道:“老臣也不太著急。”眾人無話可說,文臣武將分立兩邊耐心候著。又等了片刻,大理寺卿無話找話說:“王爺同王妃真是鶼鰈情深,令人羨慕。”季安民笑道:“王妃秉性高潔,心有大義,也難怪王爺愛重。”另一邊的齊巍等人聽見,與有榮焉道:“那是自然。”互不說話的兩方因這個話題氣氛融洽了不少,大理寺卿又好奇道:“我方才見那鐵管一般的武器,可是火銃?”“正是。”鐵虎道:“除了火銃,還有震天雷,那也是王妃想出來的。軍器監費了不少力氣才研製出來,這還是頭一迴用上……”這火器的威力隻要見過的沒有不驚歎的,不隻是武將,就是文臣們也意識到這些火器意味著什麽。“可能大量製作?”季安民略有激動地問道。“此物需要用鐵,對匠人的要求也高。若是有足夠的鐵和匠人,想來是能大量製作的。不過如今王府這些,已經占了雁州存貨的大半了。”“……”眾人圍繞著這新型的火器討論起來,倒一時忘了時辰。等蕭止戈終於從屋裏出來時,天色已然大亮了。見著眾人在外頭候著,道了一句“辛苦”,便召他們進去議事。安長卿和兩個孩子還在睡著,蕭止戈怕自己走遠了,安長卿醒來又害怕,索性就放下帳子,以屏風隔開,直接在屋裏與眾人議事。雖然有屏風隔開,但仍然能隱約瞧見後頭垂下來的帳幔。蕭止戈又刻意壓低了聲音,眾人心領神會,也跟著放低了聲音說話。齊巍和鐵虎是從雁州帶兵與蕭止戈半路匯合,到了鄴京後,他們二人分別帶人攻進了皇宮,如今皇宮的禁衛軍已經全部換成了雁州軍,還有鄴京城中的重要關口也都被他們的人控製。隻是後續要如何處理,卻要等蕭止戈指示。“陛下和太後都想見王爺。”齊巍道。他說的委婉,其實安慶帝在知道蕭止戈帶兵殺迴來之後,便激動不已,掙紮著起身,要召見蕭止戈。趙太後倒是收斂了氣焰,隻是言語中仍難免有些高高在上。“不急。”蕭止戈道:“等這些雜事處理完,我自會進宮。”說著又轉向季安民等人:“季大人所為何事?”跟隨季安民的這幾人,是為數不多堅定站在蕭止戈這邊的。此次也是受蕭止戈連累,才被問罪下了刑獄,吃了不少皮肉之苦。因此蕭止戈待他們也十分客氣。季安民微微躬身道:“老臣從前問過王爺是否要取而代之,王爺拒了。如今天時地利人和皆備,老臣鬥膽再問,王爺所說的“破而後立”的時機可到了?”蕭止戈屈指敲了敲桌麵,沉聲道:“不急,尚有一事還未解決。”諸人一時不解他的意思,但他既然如此說了,便也不好再問,畢竟宮裏安慶帝還未殯天,有些話也不能說得太直白。蕭止戈與他們商議一番,將一應事宜都安排妥當後,便打發他們迴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