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隻得由得蔓蔓去,小聲囑咐她道,“夫人肚肚裏有小弟弟,不許亂動,萬一踢著弟弟可不得了。”


    蔓蔓認真的點點頭,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睡著了。


    明萱替她蓋了薄被,出來就同春雨道,“這孩子這樣膩人,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春雨笑道,“二小姐這樣不知道多討人喜歡,哪個不愛呢。太太真是杞人憂天了。”


    “她這樣客人疼,哪日仙人接迴去了,可不是剜了我的心。”明萱愁道,“黛玉沒個兩年也要出嫁了,到時候剩了我一個人,真真是沒意思。”


    “太太真是糊塗了,到時候哥兒還能抬進來呢,說不準哪日太太又有喜了,生他個十個八個,這可是抬出去兩個,抬迴來十個,穩賺不培的生意。”容嬤嬤在一邊打趣道。


    明萱打了她一下,忍不住大笑,鬱悶之情一掃而空,又道,“程夫人一人跟著侯爺到閩地,府中事務皆是她操持,如今有孕正是要休養的時候,也不忍她迴去勞累。還是留她在我們府上休養才好。前兒我懷包子時候都是容嬤嬤照顧的,如今還請嬤嬤幫忙搭個手。”


    容嬤嬤道,“太太今兒怎生這般客氣起來。程夫人懷相不好,好在倒也不是怨天尤人的人。這些年高門裏頭見著的女子,多得是因為自己憂思過度落胎的,為此失了性命的也不是沒有。”


    “這怎麽好比,她家是行武出身,又初為人婦,齊侯視若珍寶,上頭也無婆母磋磨。自然是開朗些。這樣的人家,黛玉嫁過去,我倒也放心,人口簡單,又是青梅竹馬的。”明萱道,“聽說這叛軍頭領還是青城親自拿下的,不墮先祖之風啊。”


    容嬤嬤同春雨都笑起來,都道,“太太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明萱不理她們,心裏暗合了一迴林黛玉的嫁妝,旁的不說,賈敏從前就給林黛玉攢下的嫁妝就不少,還不包括賈敏自己的嫁妝和林如海母親的。這些自然是要給黛玉陪嫁的。


    到時候她再拿點東西,添了田莊土地,置備了時新的錦緞首飾什麽的。程家的聘禮也一並陪迴去。


    此後一旬,福州城都戒備森嚴,往來都需詳細查問,小羅跟著王侍郎忙的四腳朝天,將閩安侯樁樁件件列出來寫了折子,並著林如海和程承城的一齊八百裏加急發迴去。


    王侍郎大表舅親自登門求見福清公主,說是祭祀安泰河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請公主做好準備出場表演了。


    福清因為造反的事,在屋子裏悶得要發黴了,自然是答應的。


    她奉皇命而來,自然是主祭,又有兩名副祭要幫著打下手。為著她的安全,秋兒是肯定要陪著的,另一個人選,福清從前必定是要指薛寶釵的,隻是確實到了福州之後薛寶釵略有些聒噪,不比從前恭敬,故而她道,“幼娘是土生土長的閩地人,就點了她吧。”


    王大表舅便按著吉時,將祭典設在安泰河的中段。官府早早的疏散了人群,隻是還是有百姓聚集在外圍,也有爬在樓上的,隔著老遠瞧見一眼公主,好險沒激動個好歹出來。


    福清換了深青色的翟衣,長發盡數挽起戴了赤金花冠,兩側垂下珠結,端莊中就又多了俏麗。為著是在外頭,又覆了輕紗在臉上,隻露出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


    秋兒同幼娘也覆了麵紗,穿了宮裝跟在她身後。因著李幼娘是初跟福清,她的宮裝還是同薛寶釵借的,還改了尺寸這才妥當。


    薛寶釵是聰慧之人,如何不明白自己已失了福清公主青眼,不過她亦沉穩,隻當公主跳脫喜新厭舊,隻得在一邊慢慢尋了時機再討好公主了。


    福清依著規矩老老實實祭祀了一番安泰河,祈求安泰河君保福州城風調雨順,百姓安康。


    正當她欲離開之時,忽然又什麽東西破水而出,騰雲而去。眾人皆是看見是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人群中爆出一陣歡唿,“是安泰河君啊!”


    天下有這麽多的龍,你們真的認得出誰是誰嗎?


    永定君覺得自己心裏比較累,他是被抓來做苦力的,大人們命令他出去飛個一小圈,表示河君顯靈。


    小蛟笑道,“反正外麵人也分不出清楚,你就出去跑跑吧,誰叫你當時尾巴長,非得遊去跳龍門呢。”


    “難道不是師父把我扔過的麽……怪我咯……”然而阿錦也隻敢腹誹,得罪了師父恐怕又得做鹹魚,隻能乖乖飛了一場。


    福清雖然是為了祥瑞來的,但是並沒有想到可以親自見到祥瑞,不由熱淚盈眶,“天佑福州,天佑閩地。”


    禦前侍衛們機靈,立時喊了起來,“天佑福州,天佑閩地!”


    一直蔓延在外麵的百姓,大夥兒都為這神跡震撼,口中都跟著喊起了口號,群情激昂到了極點,端的是滿城熱鬧。


    林如海拍拍程青城的肩膀道,“你瞧見了嗎?這就是民心。”


    程青城道,“我從未見過一座城沸騰起來的樣子,太震撼了。”


    林大人冷哼一聲,“就知道震撼,哼,都白教你了。”


    程青城對這個師父兼老丈人半點辦法也沒有,尤其是上次出了明朗月,這次又騎馬遇到叛軍之後,林如海對他簡直就沒有一個好臉色過,他隻能給家裏頭送了好幾分加急信,跪求祖母母親快些來主持大局,把親事砸實了。


    他隻得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弟子下去加強守衛了,必定不讓人群發生踩踏事故。”


    林大人勉強滿意的哼了一聲。


    龍七葉同錢絳立在岸邊,龍七葉道,“這位公主是有大造化的,朝露明珠不過如此。”


    “這段時日合你眼緣的孩子還不少。”錢絳笑道,“你若喜歡她,不妨見一見。她不是就住在林府麽。”


    龍七葉搖搖頭道,“天下要大定了。”


    她的目光看著天際,半晌後道,“我能看到許多的地方,都透出了祥和之氣。隻是最後能不能定下來,要看這些孩子們了。”


    所以才到了他們夫妻離開的時候,有些事,他們是不能插手的,隻能靠凡人自己去解決。


    錢絳道,“這次去哪裏?”


    “迴祝融峰吧,還沒有帶小芙蓉迴去過呢。”龍七葉道,“不過送公主些小東西倒是無妨。你記不記得?從前我來閩地,為個小老頭調過一味青鬆香,當時閑來無事,又用香渣焙了一爐青桐。”


    “我記得,這青鬆同青桐合在一起,又成別的味道,似初雪凜冽,倒有些像伽藍香。”錢絳想到往事,笑了起來,“當時小老頭想買,你沒賣。”


    “向來一個人隻賣一味香。後來我擱在阿錦的水府裏了,剛吩咐他飛迴去取迴來了。”龍七葉表示徒弟非常的好用。


    桐花萬裏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也當是給她們個好兆頭吧。


    是夜,福清公主睡夢中隻覺聞到一股清甜的香氣,醒來之後枕邊竟多了個白玉匣,打開一瞧,滿滿一匣子都是淺紫色的香料。


    她奇道,“這是誰昨夜放過來的,我竟一點也沒醒?”


    秋兒道,“公主自己放了忘記了吧?昨夜我一直守著,哪有人來。”


    福清愣了一下,沒說別的,隻是這香味道雖淺,沾了卻經久不散,指尖染了淡淡的甜味。


    洗漱完了,她坐在梳妝台前,把玩著匣子,聞了半天也擦不出去是什麽味道,她遞給秋兒,笑道,“你能聞出來是什麽味道嗎?”


    秋兒細細聞了聞,也聞不出來,福清道,“拿去讓她們都聞聞,猜出來的有賞。”


    侍女們都傳了一圈,連著林家的小丫鬟都聞不出,恰好薛寶釵帶了薛寶琴進來,見了滿院子的人圍著秋兒,笑問道,“這是做什麽呢?”


    “寶釵來了,你見多識廣的,看看能辨出這香麽。”秋兒問她道。


    薛寶釵嗅了一迴未得,倒是薛寶琴小聲道,“是桐花的味道,隻是製香的時候去了它那股怪味,所以難以分辨出來。”


    眾人不免嘖嘖稱奇,拉了薛寶琴過來說話,幾個侍女都同薛寶釵笑道,“你可被比下去了,家裏竟還藏了這麽個天資絕色又博學的妹妹。”


    又問薛寶琴,“妹妹是怎麽識得的?”


    “我小時候同父母去過關中臨潼,那裏遍植梧桐,所以還有印象。”薛寶琴答道,她休養了兩天精神也緩過來了,一笑嘴角兩個酒窩。


    秋兒暗道她倒有幾分東平王府小郡主的品格,閑話了幾句便道,“我先去迴了公主,你們端了果子來給薛妹妹嚐嚐。”


    福清聽了反應隻淡淡的,“我隻知秋色老梧桐,倒不知還有桐花。是叫薛寶琴吧?你瞧著這個姑娘怎麽樣?”


    秋兒照實說了,又道,“公主可別起了也留在身邊的念頭,到時候難保又有禦史說您強搶民女了。”


    福清拿了梳子假意要扔她,“瞧你說的,倒想是我搶的你迴來。你隻叫她進來陪我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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