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福清最後也沒讓歐陽侍衛長光天化日的把人家妹子抱迴去,幼娘坐了林黛玉的轎子,林黛玉則和福清擠了一處。樂文小說


    二人皆是沉默片刻,倒是林黛玉先開口歎道,“公主菩薩心腸”


    福清堵著她的嘴道,“這些個歌功頌德的話你倒不必說。”


    林黛玉撥開她的手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可愛,“是真心誇公主呢,許多女子對女子的態度比男子還要嚴苛,公主出身這樣尊貴,還能彎下腰去安慰幼娘,黛玉著實佩服。”


    福清亦笑了,“我有時候也慶幸自己是公主,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幼娘有句話沒說錯,這世道,女子苦。”


    她母親貴為皇後,麵對那一後宮的三宮六院,尚且不能妒,否則就是不賢。


    林黛玉道,“詩三百,思無邪,尚且有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父母貽罹一句,女子生而命苦,古來如是。”


    所以會將生女稱作弄瓦,女兒包個布,扔在地上玩個紡錘,長大了會做家務,別給父母拖後腿就行。


    福清道,“弄璋那句你可以會”


    林黛玉點點頭,張口便來,“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是啊,生個兒子就要放床上,又是衣服又是玉器,等他長大以後高官厚祿。”福清頓了頓,輕蔑道,“難不成就隻有兒子能振興家業不成,武則天也是女的呢。”


    林黛玉心說這話不好,忙岔開道,“許是覺得生了兒子是娶人家姑娘進門,延續血脈吧。女兒嫁出去,生了孩子也是同夫家姓。”


    “哪兒那麽大臉呢,是生的比旁人好,還是腦子比旁人好使,非得死活繼承下去。有些個家裏窮的沒個三斤釘的,這種血脈有什麽好延續的。”福清道,“尤其是像何二這種無賴,目無法紀,實在可恨。”


    艾瑪,公主又把話題歪樓迴來了。


    林黛玉眉尖蹙起,“這還是看得到的,福州城裏的,若是鄉野之地,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要受害了,他們何曾將女子當人看了。也不必活的多好,錦衣玉食綾羅綢緞的,說什麽立戶立私產我心知也是妄想。隻盼有一日姑娘家能堂堂正正的活著,不必受這許多磋磨。”


    她說完,又苦笑了一聲,“說是妄想,我倒是也想的。昔年我父親病重,我險成孤女,林家幾代家私都要便宜外人,我那時也想,若我是個兒子,何至於到送我入京寄人籬下的地步。”


    “我隻見林夫人待你很好,倒不知先前有這許多波折。你說來與我聽聽,我聽你薛表姐道來都是些閨閣趣事,姐妹和睦。”福清在宮中初見林黛玉隻覺她天姿絕色,又嬌弱堪憐,如今再見,方知她外柔內剛,秉性高潔,隻覺更是投緣。


    “說著李姑娘呢,怎麽又成了我告狀了。”林黛玉又想岔開話題,不想福清道,“既說告狀,可見是真的受了委屈的。”


    林黛玉自知失言,側過身去不理她,福清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們想著林大人要一命嗚唿了,你一個孤女也沒個靠山,自然是輕慢。從前父皇沒登基,皇祖父喜歡太妃和她兒子,我同母後兩個人在宮裏也不好過。母後總讓我事事忍讓,我卻不肯,大家都是一樣的人,你自尊貴你的,何苦來作踐旁人。”


    “不作踐旁人,哪裏襯得出她尊貴。”林黛玉道,她想起賈府人人讚頌薛寶釵而踩她的時候,不過一笑,若真是計較了,自己和她們有什麽不一樣。


    福清聽她這樣說,心下更是生疑,隻是按下不表,一路無事,迴了林府。


    明萱聽說公主撿了個小媳婦兒迴來,心中大石反而落地,總比路上出了什麽事好,林黛玉親攜了李幼娘見過明萱,幼娘這是才察覺自己認錯了人,又頭次得見明萱這樣的宗女貴婦,不免束手束腳,十分拘謹,好在禮數周全。


    明萱道,“李姑娘不用拘束,已經派人去給你父母報信了,你暫且同你的丫鬟安心住在我家,待得她傷好之後再另做打算也不遲。”


    “幼娘謝過夫人大恩。”李幼娘福了一身,跟著春雨下去了。


    明萱拉過林黛玉問道,“你同公主可沒被旁人瞧見吧你這小模樣給人瞧了去,還不把人骨頭看酥了。”


    “帶著帷帽都遮著呢,太太同公主可真是一家子人,都沒個正經的。”林黛玉惱道,明萱忙哄道,“不是咱們娘倆私底下話麽,瞧這姑娘弱質纖纖,身形倒有幾分像你。”


    “我還有些個衣裳做了沒上身,一會子就讓人送去給李姑娘,真真是可憐見的。”林黛玉倚著明萱道,“我素知這世間險惡,隻是未曾想有這般的畜生,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落在他們手裏,竟張口閉口皆是樂嗬樂嗬,開個玩笑。”


    “你見得事少,有些人隻能說是人性本惡,你都想不到有這麽多齷齪的手段。”明萱摟了她的肩膀,好生勸慰了幾句,這才放迴去。


    未曾想,這夜林府又鬧了鬼,這迴是外院鬧鬼。


    歐陽侍衛長英雄救美之後,將何二幾個全都關了起來,等待福清發落。強迫症侍衛長需得早起早睡,勤修不輟。故而他安排了值班守衛,便就寢了。


    睡到半夜,有人敲門,聲音輕巧,歐陽是習武之人,警覺高,立時就醒了,問道,“誰”


    “奴婢是給大人送夜宵的。”來人溫聲細語。


    歐陽隻是林府的丫鬟,並未當一迴事,隻揚聲道,“不必,你下去吧。”


    侍衛長從來不吃宵夜,會胖。


    哪曾想香風一陣,床邊已多了個人,歐陽抄起佩刀,翻身而起,“你究竟是何人”


    “人家叫愛卿,大人可真是不解風情。”女子嬌聲道,將手上的托盤擱在桌上,兩碗湯圓香氣四溢,“大人來用些湯圓吧,我可是精心做了好久的呢。”


    她穿著桃紅的輕紗褙子,燈下窈窕身形一覽無遺,豔紅的抹胸襯得胸前一抹雪痕愈發撩人。


    歐陽冷著臉,用刀指向門口道,“滾。”


    “怎的對奴家這般兇狠。”愛卿似片雲彩,輕輕的偎向歐陽,歐陽見她腳步輕浮,似是飄在地上,心知今兒個可能撞了邪了,一麵往後退,一麵把脖子上開過光的玉墜拽出來。


    京城白塔寺住持親自加持,皇後娘娘親賜,公主侍衛隊統一護身符。


    愛卿見了那玉墜眼裏浮上恐懼,仍是媚笑道,“大人先把這東西收起來罷,好好兒的拿出去怪嚇人的,沒得妨礙咱們。”


    “你果真不是活人。”


    “活人有什麽意思,一個個的沒情趣的很,大人說是不是”她端了一碗湯圓想要捧給歐陽,“大人嚐一口吧,保管甜到心裏頭去。”


    歐陽抽打出鞘,橫劈過去,愛卿啊的一聲憑空不見,湯碗摔在地上,那些個湯圓砸在地上,雪白的糯米團裏呲出綠色的芯子。


    歐陽覺得這輩子也不想吃湯圓了。


    外頭手下聽到聲音忙推門進來,見了那一地綠油油也驚了,“大人”


    歐陽擺擺手道,“無事,撞邪了。去喊人來收拾下。”


    侍衛小哥們剛轉身,外頭進來個婆子,他們原以為是下人聽到動靜,誰知那婆子在燈下露出一張老臉,黑漆漆的同老樹皮一樣,對著歐陽就破口大罵,“你傷了我的搖錢樹,你要是不賠我錢,我就咒死你。”


    “剛剛那個女人”


    “愛卿可是我家的搖錢樹,誰知道今兒偷跑出來和你偷歡,你要是不給錢”


    歐陽隨手拋了一錠銀子給那婆子,“嘴放幹淨些,到底怎麽迴事說清楚了,還有一錠。”


    黑婆子捧著銀錠,喜得直笑,一口牙黑漆漆的叫人惡心,“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是我老婆子不懂事,得罪了您。您和這蹄子啊一清二白的,隻是你抓了她丈夫,她自然是要找你的。”


    “她丈夫”歐陽又拋了一錠給他。


    小侍衛們想頭兒真是好有錢啊,拋出去二十兩了都。


    婆子更是喜不自勝,連連作揖,“就是那個何二。他傷天害理太多,命早作完了,隻是他父母苦苦哀求陰司,又將他病死的媳婦兒賣到青樓給他抵債,才有這幾年光景。說起來愛卿也是命苦,嫁了這麽個男人,成了鬼了也要被人作踐。想來是她公婆不舍得兒子,讓她來您,好放何二一條生路。隻是您是誰啊,大人這樣英明,這不入流的美人計自然是要落空的。”


    她囉囉嗦嗦說了許多話,渾濁的老眼隻盯著歐陽手裏的錢袋,歐陽也不小氣,連著扔了兩錠給她。那婆子身手敏捷接下了,嘿嘿直笑,“老婆子多謝大人打賞了,告辭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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