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得了嫡子的消息傳迴京城,並無幾人在意,太後卻私下同皇後道,“原就覺得明萱堅韌,不免起了疼她的意思,這會子看,果然是惹人疼。”


    皇後笑道,“林家還不知如何感謝母後恩典呢。母後喜歡她,便是她的福氣。兒臣聽說她妹子明薇正要出嫁呢,可要賞些東西,添添光?”


    “原就給直郡王妃說了明薇晉封之事,算是有了賞賜。何況明萱是庶出,嫡女妹子太風光,她反而麵上不好看。”太後說著看向皇後,似是要她作答。


    皇後沉吟片刻,“明萱德行出眾,不如由母後親賜她封號,既比她妹子低兩級,又不同尋常縣君。”


    太後點點頭,“你倒是會躲懶,左右都是我給你出頭。”


    皇後靠在太後肩頭,撒嬌道,“有母後在,哪裏有兒臣出頭的份,我隻盼母後長命百歲,我好繼續在您這裏躲懶。”


    “胡鬧。”太後拍拍她的手,“這次選秀我就交給你了,你同皇帝選些什麽人,自己看著辦。”


    皇後道,“兒臣覺著這選秀規矩古怪的很,選宮女選妃嬪都是這一迴,難不成獻孝皇後也是個躲懶的不成?”


    獻孝皇後是本朝□□原配,家裏頭是開國功臣,武將出身,原前朝分大選小選,到了她這裏嫌麻煩,一事不煩二次,幹脆一並選了。


    “這一起選,既方便,也麻煩。高門和低戶要分開,良家和奴籍要分開,又有些人家送了閨女選妃,將侍女一並送進來,到時候使幾個錢分過去,豈不是闔宮心腹?”太後緩緩道,“這是皇帝登基第一次選秀,宮女也就罷了,宮裏使喚人如今也不缺,隻是六宮可是空了些。”


    “兒臣明白,自當多挑幾個出色的姐妹給皇上。”皇後一笑,“母後準備給明萱一個什麽封號?”


    太後道,“懷淑二字吧。”雖賜封號,到底選了不大氣的,從女德說起。


    直郡王府得了無數恭賀,各家夫人都暗地裏說王妃會養女兒,明薇高貴大方不說,連著個克夫的庶女,都入了太後的青眼,做了懷淑縣君。


    懿旨下到江南,明萱忙擺了香案接旨謝恩,家裏都是與有榮焉,林黛玉衝她一福身,施施然道,“小女子見過懷淑縣君。”


    明萱伸手扶她,“林大小姐有禮了。來人啊,賞。”


    春水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對金裸子,往林黛玉手裏一放,“還請大小姐接賞。”


    林黛玉看看金裸子,皺著眉頭道,“唉,縣君好大的派頭,好小的手筆,就這麽小丁點兒,哪裏夠呢。”


    “林大小姐小小的年紀,大大的胃口啊。”明萱在林黛玉額頭輕點一記,“去,把我找出來的那些個東西搬出來讓大小姐挑挑,有喜歡的拿去玩。”


    春水春雨便從暖閣裏搬出好些個匣子,滿滿當當疊了一個榻,林黛玉隨手打開一個,說道,“金燦燦的,閃著眼了。”


    裏頭是副純金頭麵,從分心到掩鬢齊齊整整一套子,明萱道,“也不知哪個暴發戶送的,也就金子重些罷了。”


    這個暴發戶是她爹直郡王,先前的事就能看出直郡王是個不太靠譜的人,但是他很努力在靠譜,怕女兒在南邊離得遠,手裏沒錢遭欺負,故而這樣沉甸甸的頭麵打了好些套,為的是明萱沒錢時候能絞了金子換錢。


    直郡王不知道有沒有打噴嚏。


    春水忙道,“這個許是拿錯了。”


    林黛玉問道,“太太這是收拾屋子?怎麽這麽多東西。”


    明萱道,“選些冬天帶的東西,再一個明薇郡主要出嫁了,給她添妝呢,我們離得遠,得早早的送過去,到時候托我二嫂一並送了。”


    聽她口中一個是明薇郡主,一個是二嫂,林黛玉便知親疏,隻是又開一盒,裏頭是枝牡丹簪粉色的水晶磨成花瓣的樣子,或卷或舒,下頭又有翡翠打薄做的葉子,不由讚道,“這個好精巧,雖也見過些水晶,都沒有這樣細致的,似活的一樣。”


    明萱道,“拿去戴唄。”


    “這簪要春日裏牡丹前戴才好看呢。太太先前還說換了冬日戴的,怎麽又找了這涼晶晶的簪子出來?”林黛玉將簪子擱迴匣子裏頭。


    春水又道,“這個許也是拿錯的。”


    明萱就斜眼看她,“怎麽今兒一盒兩盒都拿錯呢?”


    春雨在一旁忙將裝牡丹簪的匣子塞到黛玉懷裏,“大小姐快拿去戴吧,受了咱的賄賂可別再說話了,沒得太太要說我們兩個也是送錯了,放迴去京城呢。”


    林黛玉把匣子遞給雪雁,笑道,“你瞧著太太屋裏的姐姐,怎麽你就呆呆的光聽著,不給我分辨幾句。”


    雪雁接了匣子,也是笑,“奴婢隻管知道姑娘得了件好東西,旁的都不知。”


    “你哦,就是個憨麵刁,就知道幫你們主子坑東西。”明萱揮揮手,“罷罷罷,好在本縣君東西多,再多抱走幾樣才好呢。”


    林黛玉道,“還是先給郡主挑添妝的吧,剩下的我都抱走就是,給太太騰地方。”


    最後選了一套珊瑚頭麵一套珍珠頭麵,又有碧璽鑲的石榴釵,翡翠雕的葡萄墜,都是多子多福的好寓意。翡翠隻是貴重些的硬玉,比不上別的,隻是這葡萄墜借著原石上的深色淺色,從枝葉到果實,同真的一般無異。


    明萱二哥明齊與她是同胞兄妹,二嫂吳氏是落魄人家出來的,不大知事,見了這葡萄墜眼都挪不開了,直道,“縣君好大的手筆,隻是你是她嫡親的哥哥,一個娘養的,怎麽不知道手指頭裏落一下給咱們呢。”


    明齊也是無奈,自家婆娘又不好打不好罵的,隻能耐著性子給她說道,“明萱哪裏少過我們的禮?就是這次也送了不少土儀,給你的碧玉不比這翡翠的好?”


    吳氏不言語,心眼直轉,這翡翠比起明萱添妝不算什麽,若是悄悄昧下,也不是什麽事兒。


    她心思淺,心裏想什麽,臉上立時就透出來了,明齊便有些嚴厲道,“這東西都是有禮單的,你別想著做什麽手腳,到時候得罪王妃郡主,我們有好果子吃?”


    吳氏嘟囔了幾句,講禮打點好了,隻是心裏還是喜歡的不行,悶悶了好幾天。有道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明齊覺得妻子雖有些小毛病,但膽子小,也肯聽他的勸,總想著也讓她如願,隻是這樣精致的墜子一時難尋,隻得慢慢挑著。


    送禮的人是王府帶出來的,也有幾個熟識,聽見明齊在外頭尋翡翠的葡萄墜子,也猜出幾分,迴去給明萱講了。


    明萱和容嬤嬤感慨了一迴明齊疼媳婦兒,“要說二嫂,好些個不足,可偏傻人有傻福,二哥帶她這份心,多少墜子也及不上。”


    “誰說不是呢。”容嬤嬤道,“這二奶奶,說傻也不傻,遇上事兒比猴都精呢,要是高門大戶出來,哪個比的上她。”


    “該傻時候傻,該精時候精,這是福氣,有些個人自作聰明,機關算盡,還不如二嫂呢。”明萱說罷,忽笑了起來,“我聽說大公主穿了男裝帶了幾個小宮女小太監,把禦花園的鳥窩全捅了?”


    容嬤嬤嘴角一抽,勉強維持住古板的深情,“深秋的天,也沒幾個鳥窩,隻是又把禦花園裏頭的石榴打下來許多。原是皇後娘娘想著分賜命婦的。”


    “還是這樣皮……”明萱捂著嘴好生笑了一通。


    大公主為此也受了皇後好一頓責備,隻是才說到要罰,一會子養心殿也來人了,慈寧宮也來人了,隻怕真罰了什麽,太後馬上要親臨來保護這個大孫女了。


    她封號原是福清,隻宮裏頭都混叫著大公主,第一個孩子對父母總是不一樣的,對再長一輩也適用,大公主是太後第一個嫡親孫女,又生的極似當今皇帝,隻怕是寵不夠。


    皇後頭生疼,揉了揉太陽穴道,“你哪日能好生的學學規矩讀讀書?”


    下頭的福清大公主同林黛玉差不多歲數,身量更高些,穿了身男裝,似個小皇子一般,撅著嘴苦哈哈的看著皇後,“女兒規矩也是不錯的,皇祖母都誇呢。”


    皇後頭更疼了,“你規矩不錯,能跑去捅鳥窩玩兒?說,這衣服誰給你做的?”


    大公主眼珠一轉,“不能說,說了母後定是要罰他的。”


    “這是自然,你若是不說,就是包庇之罪,罪加一等。”皇後嚇她道。


    大公主笑道,“這是父皇的衣裳,母後罰他去吧。”


    皇後氣道,“渾說,你父皇都多大了,哪裏還能留著這樣小的衣服。還會撒謊了是吧,來人,把大公主帶去偏殿,沒有本宮的吩咐誰都不許跟她說話,也不許送吃的。”皇後氣道


    “才沒有呢!”大公主眼尖的看到明黃黃的父皇走進來,忙跑過去懶腰抱住道,“母後要關女兒緊閉呢,父皇快給我說說情,這衣服真是父皇給我的。”


    皇帝哈哈大笑,“朕穿這個衣服的時候,可沒你這麽大的膽子。”


    那時候皇帝還是皇五子,低調的跟鵪鶉似的。


    皇後還是不信,皇帝讓大公主轉過去,拉了衣服後頭的一腳給她看,“瞧瞧,也不知道哪個笨手縫的,這樣難看。”


    能看出來那裏原先是個口子,歪歪扭扭的縫了起來。皇後臉紅道,“以為你早扔了,倒在這裏等著我。”


    “這口子還是你扯破的呢,你可得賠我身新衣服。”


    “知道了知道了。”皇後佯作不耐道,心裏頭甜蜜也顧不上罰大公主了。大公主朝皇帝眨巴眨巴眼,父皇真是好厲害啊。


    隻是等皇後迴了神,還是覺得大公主太調皮了,一心想找幾個品性端良的女孩子給她當伴讀,讓她收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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