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譞最後獨自一人離開了袁甲三的大營,錢江和袁甲三都並不擔心放他迴去會有什麽影響,城外清軍經過這幾天袁甲三、李鴻章和彭玉麟聯手清理,已經將統兵軍官都換成了自己人,而太平軍已經部署到位,要不是西王和袁甲三還想通過奕譞這條路來讓清廷下詔退位讓國,袁甲三等人今日就已經可以改旗易幟了,所以他們根本就不懼怕城內清軍還會反撲。[]


    駐守城外的清軍都是山陝和兩淮等地來的勤王兵馬,山陝來的幾位總兵也都讚成投降太平軍,除了少數幾名死硬之人被抓起來之外,其餘人等大多都倒向了袁甲三。人家一品大員、漕運總督、欽差大臣都領兵投降了,他們這些小總兵還鬧騰什麽?況且他們手下兵勇都是山陝人氏,可不想死在這裏,他們還盼望著活著迴家呢。這朝廷改朝換代與自己何幹?既然大清氣數已盡,那就換了唄。


    看著奕譞獨自騎馬離開的背影,錢江站在大營門口對袁甲三說道:“我看滿清主動下詔的可能性不大,那些四九城裏的主子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


    袁甲三淡淡一笑說道:“清室雖然暗弱了,但天國要想統領新疆、滿蒙、西藏等地,還是需要清室的詔書為法理之依據。雖然這些地方也不一定會因為清廷一紙詔書便臣服,但這樣日後天兵進兵這些地方便名正言順。遇到的反抗也會稍小一些。”


    錢江嗯了一聲,國人做任何事情都講究一個師出有名,這是曆史養成的習慣。不過清廷真的有詔書的話,相信能夠瓦解其餘地方尚在頑抗的滿清軍心、民心,作用還是顯而易見的。


    袁甲三又道:“況且醇王爺帶迴了老夫的最後一本奏章,裏麵老夫也寫明了清室退位讓國的好處,就算有人反對,明日咱們城外兵馬一經改旗易幟,相信局勢就更加明朗起來了。”


    錢江也笑了笑說道:“袁公。你這可是大不敬的逼宮之舉啊。”袁甲三也是笑了笑,將頭上的清廷官帽摘掉。取下不知何時已經去掉的辮發,散開頭發笑道:“是非功過,後人自可評說,老夫這可是順應天道大勢。這天下也該還給我們漢人了啊。”


    正說話間,一名太平軍傳令兵急匆匆的騎馬趕來,公然在一眾清兵環視之下來到兩人麵前,向錢江送來一封公文,錢江看了之後對袁甲三笑著說道:“袁公,我天兵已經攻克鄭州,您老家項城有了袁公書信至也是不戰而平,許商之地已經盡歸天國所有了。<strong>.</strong>”


    袁甲三乃河南項城人,袁家在項城乃是名門大族。之前袁甲三統領兩淮兵馬之時,項城也是他統屬之地,因此一份書信便能讓其歸降。聽聞老家沒有刀兵之災已經光複,也是心頭歡喜,心下感歎道:“老夫雖然在淮上多年,但許久沒有迴老家去了,待得天下大定,便辭官迴鄉安養天年去了。”


    錢江卻道:“袁公。天下初定,正是用人之際。你有解甲歸田的想法,隻怕西王還不放你迴去呢。”


    兩人相視一笑後,袁甲三表情忽然肅穆起來說道:“天國大事帶清廷投降之後還有五件,其一最大的便是西王進位稱帝,延續漢家正統,此乃頭等大事。西王稱帝可安上下之心,想我中華上邦斷不可隻有國王而無皇帝,那豈不是如同番邦小國一般去了?”


    錢江點點頭說道:“這次左相也來了書信和我等商議,看來一旦進了北京城,咱們便可再上勸進表,此前西王老是說時機未到,如今看來便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之事了啊,西王到時候在想推辭也是推不掉了。還有其他四件大事是什麽?”


    袁甲三接著說道:“接著第二件大事便是等西王稱帝之後,定立國號、改元建製,將新朝廷建立起來,以安天下民心。”錢江點頭道:“最近倒是左相也來公文商議過此事,西王還在修改《定國是詔》,既然袁公也有好的建議,稍後不妨給西王出出主意。”


    袁甲三道:“袁某敢不從命?”頓了頓接著說道:“這第三件大事便是繼續發兵剿除各地餘孽,進兵新疆、滿蒙、西藏之地,若有清廷投降詔書頒布,相信會更加順利。像湘湖之地的曾國藩、胡林翼等人,困守孤城一隅,這兩人也是治國之能臣,也是可以大用之人,這些地方相信但有詔書,西王也是可以招降他們的。”


    錢江微微頷首道:“正是如此,曾國藩和胡林翼已經是塚中枯骨,早晚隻有歸降一途,若是冥頑不靈,天兵到時便一鼓可擒。”


    袁甲三微微一驚,好心提醒道:“胡林翼、曾國藩二人雖然困守一地,但二人及善用兵,又得湘湖子弟效死力,若是強攻隻怕損傷太大,西王還是不可輕敵,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啊。”


    錢江哈哈一笑道:“西王也是你這般口氣的,我隻是胡吹大氣,袁公可接著說。”


    袁甲三道:“這第四件大事便是發兵在各地剿匪,盡快穩定地方安靖,發展工商之業,改善民生。經此改朝換代的兵災之後,各地土匪多如牛毛,有打著反清旗號的,有散入民間的清軍潰兵,特別是山陝一帶的迴匪,他們打著反清旗號卻行的是單獨立國之舉,須得花費大力氣剿撫並用方可。總之各地要盡快安靖,恢複國力方為上策。”


    錢江沉思片刻道:“袁公所言甚是,各地的確有許多豪強匪亂,各地還是要盡快建立起鄉兵之製度來,這樣便可綏靖地方。至於山陝新疆的迴匪之亂,翼王已經統帶翼殿大軍北征,相信以翼王隻能,可以平定。”


    袁甲三點頭道:“袁某也素問翼王石達開的大名,此人行事聽聞很是沉穩,他出鎮西北邊陲,也是一著妙棋。既讓唯一可能對西王帝位有威脅之人遠離中樞,又讓西北邊陲能有獨當一麵之人坐鎮,更讓天國一些老臣子無話可說,西王走的一步妙棋啊。”


    跟著袁甲三又道:“這最後一件大事便是和英法俄三國的戰事,三個夷國雖然不大可能亡我中華,但總是滋擾海防北疆也不是常理。羅刹人艦船之利稍遜,英法雖有兵艦之利,但最終還是要上岸來的,西王還是應該放他們上岸,然後集中兵力殲滅其陸兵主力,然後挾大勝之威與三國談判,簽訂合約,這樣方才能夠一勞永逸。”


    錢江笑著說道:“西王也是這般打算的,三國之兵要再次遠征,相信還有半載時光,我們還可以從容計較,袁公所見都是及富遠略,稍後還要多向西王進言才是啊。”兩人談談說說迴營中準備第二天改旗易幟的大事去了。


    卻說奕譞迴到京城,馬不停蹄的便來見西太後,才到了西太後麵前便撲倒在地,哭喪著臉大聲痛苦疾唿道:“太後,袁甲三、李鴻章、彭玉麟三個亂臣賊子已經勾結長毛,準備行那叛逆之舉了。”


    但杏貞卻似乎並不驚訝,在屏風後隻是淡淡的哦了一聲,跟著輕歎一聲道:“大廈將傾,都在各謀出路了啊。”奕譞咬牙切齒的說道:“太後,斷不可放著這些亂臣賊子如此逍遙,臣弟懇請從城內發兵,直入袁甲三大營擒拿這些亂臣賊子!”


    杏貞歎口氣道:“七爺,且不說城內發兵那些個酒囊飯袋有沒有這個膽子出城,就算敢出城去,他們又能否擊敗城外的袁甲三等人帶來的兩淮精兵?或許此刻長毛的兵馬也已經在一旁虎視眈眈,就等著咱們再派兵馬前去送死呢。”


    奕譞一時間啞口無言,他也知道事不可為,但除了說這些話之外,他還能說什麽呢?


    杏貞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手中拿著袁甲三上奏的最後奏本,還有一疊紙張,杏貞將那疊紙張遞給奕譞說道:“你看看吧,這都是最近兩天,長毛檄文發布之後,各個宗室王侯、文武重臣們幹下的好事。”


    奕譞接過一看,不禁都是冷汗直冒,隻見上麵都是尚虞備用處密探發來的密報,說某某王爺準備化妝潛逃離京,重金賄賂九門兵丁;某某大臣暗中書信聯絡城外長毛雲雲,這裏密報的人等不下百人。


    奕譞看了之後,癡癡呆呆的說道:“太後,這、這些人……臣弟馬上帶兵將這些人都……”說到這裏他也說不下去了。


    杏貞又看著袁甲三的奏本苦笑道:“袁甲三的這個奏本便是在行逼供之舉啊,讓我們退位讓國,保全宗室及天下滿人不受屠戮之苦。”說道這裏杏貞頓了頓低聲喃喃自語道:“曆史上滿清是被他袁氏子孫袁世凱逼宮而亡,難道曆史還是有著它不可捉摸的慣性一麵?這一世這清朝江山還是亡在姓袁的手中?”


    奕譞癡癡呆呆的也聽不進杏貞說的什麽,半晌之後,奕譞才道:“太後,既然事已如此,臣弟該如何?”杏貞歎口氣道:“七爺,為了宗室安危和天下滿人福祉,就委屈你去和太平商談退位之事吧……”


    奕譞離開宮禁之時已經是黃昏天色,紫禁城上空依舊盤旋著不少烏鴉,這些烏鴉此前被清室看做是神鳥供奉,但此刻烏鴉們的鳴叫之聲卻如同暮鼓喪鍾一般,預示著滿清王朝的即將徹底覆滅。


    翌日,京城以西及西麵數座城門的清軍盡皆在袁甲三等人帶領下去發易服、改旗易幟,公然打出太平天國旗號,至此北京城外三山五園等一係列著名皇家園林完好無損的歸於太平之手,這天正好是穀雨節氣,這場兵變史稱“穀雨驚變”,這場兵變更加加速了滿清的覆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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