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林保通是東殿的童營尾牌小兵,他十五、六歲的時候就一直跟隨東殿兵馬作戰。太平軍一直有著使用童營少年軍的傳統,童營的小兵們信仰狂熱、作戰勇猛,很得東殿將領們的喜愛。那時候的林保通一直認為上陣殺敵,最重要的就是打熬力氣、練好武藝,於是他一直保持著東殿童營武藝第一的名號。


    可惜他的武藝在進入上海講武學堂之後就很少有用武之地了,作為講武堂校考科目,武術隻是其中的一個項目而已,顛覆了林保通傳統作戰觀念的是教官們傳授的火器使用理念,因為他即將加入的是一支純火器使用的熱兵器部隊。


    雖然林保通沒有想明白,也不大認同那種缺乏武道精神的密集火力大規模使用火器的戰法,他認為一個力弱膽小的人都可以用步槍殺死一個武藝高強的人,這是對武道的褻瀆。但他還是完成了全部的講武堂步兵科目的學習,最後成為了一名中尉連長,帶著疑惑和矛盾,他與第五軍的戰友們一起上了前線。


    林保通的連隊第一次作戰是在靠近雲南的廣南府,他一個連隊一百多號人遭遇了一個清軍和地方團練兵馬組成的軍伍,對方差不多八百多號人,他嚴格按照步兵操典對敵方進行了火力密集射擊,結果敵方傷亡三分之一的人手之後,迅速被擊潰,而林保通的連隊除了一名士兵因為緊張誤傷戰友之外。全連沒有其他傷亡。


    第一戰的戰果給林保通很大的震撼,要是以往東殿兵馬的冷熱兵器混用,火槍和弓箭一樣隻是遠程輔助攻擊。等敵人衝到麵前勢必還要上去肉搏,肉搏戰的傷亡率可是極高的。可現下他的連隊靠著先進的火器優勢擊潰八倍的敵人,而自己卻是零傷亡,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林保通不知道的是西王花重金打造熱兵器部隊就是為了達到這種目的,就如同曆史上英法聯軍打敗數萬滿清北方軍隊,自己的傷亡僅有數百人一樣,這個時代就是熱兵器逐漸取代冷熱兵器混用的年代。(.無彈窗廣告)隨後林保通逐漸接受了這種戰法。他逐漸明白了教官所說的話,武道精神在戰場上並不適用。戰場上隻有死人和活人的區別。


    而今天林保通再一次看到了所謂的武道精神,清軍十餘名女兵錦衣秀甲,隻帶了刀槍站在錢局街陣地前叫陣,也因為清軍來的都是女兵。而且隻有十餘人,陣地上的太平軍沒有連長的命令都沒有開槍,而是好奇的看著這群女兵嬌聲叫陣,讓太平軍帶種的男人出來肉搏單挑。


    林保通看了有些傻眼,要是一群清軍老爺們來叫陣,手下士兵會毫不留情的射殺他們,可麵對一群女流之輩,他們這些很久沒見過女人的士兵們還真是下不去手。


    “林連長,對方在叫陣。你是陣地指揮官,你說該怎麽辦?”適才教訓自己的軍部女參謀官打斷了林保通的呆滯,他撓撓頭道:“難道亂槍打死她們麽?她們都是女的。而且我們一群老爺們欺負幾個女流之輩也說不過去啊。”


    周秀英臉色一沉,微微慍道:“首先她們是敵人!”跟著拔出腰間校官佩劍,跳出街壘便往前走,邊走邊道:“我也是女流之輩,我去會會她,清妖還有女將?真是新鮮!”


    韓寶英也抽出佩劍跟了上去。兩女這個舉動把警衛連連長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正要阻攔時。周秀英大聲道:“你們在後麵掠陣,誰也不許靠近,這是軍令!”說完便快步疾奔上前。


    對麵叫陣的就是清軍大將李孟群的妹子李素貞,太平軍封鎖了五華山和圓通山的下山之路,清軍衝突不出去,而太平軍又不急著攻山,隻是不停的打冷槍冷炮,令清軍士氣大沮,李素貞按耐不住便帶著十餘名女兵下山叫陣。原本她也不打算活著迴去了,隻希望太平軍能應戰,靠著自己的武藝殺傷幾人,也算是拉個墊背的。


    適才到了錢局街街口一番叫陣之後,李素貞本以為太平軍不敢出來應戰,此刻卻見出來幾人,當先兩人靠近之後一看卻也是女將。


    李素貞手持長槍指著,還似戲文裏的模樣,先報了自己的姓名之後,大聲喊來將通名,周秀英忍住笑大聲嬌叱道:“等做了俘虜就知道了。”李素貞聞言大怒,兩女飛快掠近後便廝殺在一起,韓寶英與警衛連連長、林保通等幾人帶了十餘名太平軍在一旁掠陣。


    長槍和利劍的刀光劍影之中,周秀英找迴了許久沒有過的淋漓痛快之感,以前在上海等地與清軍廝殺的感覺又迴來了,她武藝本就精熟,李素貞雖然也是將門武女,但始終及不上周秀英武藝高強,十幾個會合之後便被周秀英長劍刺中手腕,長槍落地之後,周秀英的長劍便橫在李素貞的玉頸之上。


    見主將被擒,十幾名女兵想要搶上來爭奪,韓寶英拔出長劍嬌叱一聲道:“愣著幹什麽?抄家夥上啊!”林保通等人才迴過神來,一起上前廝殺。那群女兵自然不是對手,被殺死幾人之後,其餘人等盡皆受傷被擒。


    山上的清軍似乎都無動於衷,沒有一個人下來救援這十幾名女兵,周秀英一看清軍穩守山間狹窄的道路,也就不打算攻山,帶著俘虜撤迴了街壘之後。


    剛迴到街壘之後,就見第五軍軍長陳炳文帶著一隊親衛急匆匆的趕來,見麵後劈頭第一句話便是:“兩位小姑奶奶,求求你們別鬧了好嗎?快點迴去吧,陳帥都發火了。”


    周秀英性子爽朗,也痛快的廝殺了一陣,心情很好便點頭答應,韓寶英卻嘟著小嘴低聲罵道:“他還敢發火?迴去之後他要是敢罵我一句,我扭頭就走!”


    迴到陳玉成的大本營指揮部,陳玉成果然劈頭便是一頓數落,周秀英他倒是不敢如何說,大半的還是在數落韓寶英,韓寶英初時還能忍耐,但陳玉成又說了幾句之後,韓寶英哼了聲扭頭便走,倒是把陳玉成晾在那裏。


    陳玉成也是大怒:“把這個目無軍紀的韓少校給我關禁閉!沒我的命令不許放她出來!”周秀英本想勸幾句,但看著人多也不好說話,韓寶英又哼了一聲,也不辯解什麽,扭頭就跟著第五軍的軍紀憲兵走了。周秀英見狀也隻得請罪之後,追著韓寶英去了。


    陳玉成看著韓寶英嬌弱不訓的背影輕歎道:“翼王千金真是被寵壞了。”陳炳文忍不住笑道:“陳帥,似乎她也隻會在你麵前這樣啊。”


    陳玉成微微一愕,急忙道:“別胡說,我有晚妹了。”陳玉成說的晚妹便是曾天養的孫女曾晚妹,曾晚妹如今在天京衛戍部隊第四軍中任職,兩人經常書信來往,算算也有許久沒見了。


    陳炳文嗯了一聲,怕陳玉成尷尬也就不再提此事,隨後陳玉成審問了被擒的幾名女兵,得知被擒的清軍女將李素貞是清軍大將李孟群的妹子,於是召集幾名參謀官分析利用李素貞勸降山上清軍的可能性。


    清軍統帥彭玉麟、李孟群會否因為李素貞投降,幾個參謀的一致意見是希望微乎其微,但陳玉成還是力主試一試,要是彭玉麟能投降,雲南巡撫投降之後,對整個雲南的戰事推進有極大的幫助,值得一試。


    最後陳玉成命人帶來一名清軍被俘的副將,命他帶著自己的親筆信上山去勸降彭玉麟。


    那清軍副將帶著陳玉成的親筆信迴到了山上,彭玉麟還是接見了他。那副將是惠慶的部將,跟隨惠慶一道逃跑的,本來還戰戰兢兢的擔心彭玉麟會問罪與他,但沒想到見到彭玉麟的時候,卻覺得雪帥似乎一夜之間老了不少。


    看完陳玉成的信函之後,彭玉麟沉吟片刻後說道:“此事幹係重大,不可就隻言片語的書信而決事,我想約陳玉成單獨見麵,你可與我迴去傳話?”


    那副江自然滿口答應,當下領了彭玉麟的迴信之後返迴了太平軍這邊。


    看了彭玉麟的信函之後,陳玉成沉默了起來,陳炳文接過信函看了之後,哼了一聲道:“要降就降,不降就打,還要見什麽麵?我看這個彭玉麟就是在耍花招,想騙陳帥您上當。”


    陳玉成思忖片刻後緩緩說道:“他彭玉麟與我前麵曾今有過一次約定,在桂林之役中我們放他們北歸,雙方都遵守了互不攻打的諾言,足見彭玉麟是個守信君子,況且他提出是到錢局街見麵,此處乃我軍轄地,也不怕他耍什麽花招,不去倒是讓這位雪帥小瞧了。”


    陳炳文見陳玉成主意已定,當下便在錢局街布置大量兵馬護衛,隨後讓那副將帶迴信函,雙方約定晚間戌時在錢局街太平軍陣地前會麵。


    那副將趕迴山上將信函帶到後,彭玉麟便準備命人安排下山會麵之事,那副將忍不住勸道:“雪帥,在長毛的陣前見麵太過兇險了。”


    彭玉麟淡淡一笑說道:“我與陳玉成曾有君子之約,這位陳帥也是可信之人。”於是不聽左右勸阻,酉時末刻安排停當之後,彭玉麟便準備帶著幾名親衛下山去。


    來到山前壘口,隻見李孟群站在此處,遠遠的便大聲喝道:“雪帥!你不可下山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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