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杜文秀等義軍將領商議完軍事之後,杜文秀便帶領諸將先行迴去準備了,隻因雙方飲食習慣不同,且又是在行軍打仗,陳玉成也沒有太多功夫準備清真膳食,是以講明之後,杜文秀大度的笑了笑說道:“改日我請陳帥到我們營中吃飯好了,你們牛肉也是吃的吧。”言罷,雙方將領都是一起笑了,跟著拱手作別。


    看著杜文秀等人遠去的背影,陳玉成豎起大拇指道:“滇中第一人,明有馬三保,今有杜文秀,滇黔之地有此人在,迴人與漢人可相安無事矣。”


    一旁陳炳文不甚明了的問道:“陳帥似乎對此人評價太過了些吧,其功績也不過與劉麗川、瞿振漢、黃威、陳開、李文茂等人相若罷了。”


    陳玉成緩緩搖搖頭說道:“正如西王所言,滇黔之地,多族雜處,情勢複雜,稍有不慎便會是族群間內鬥,也影響天國在此處紮根。而杜文秀不同,你看他手下迴、漢、彝、白、傣等各族將士都有,足見其多得滇中各族百姓支持。滇中多瘴氣,道路崎嶇難行,多族雜處,同樣是橫掃滇地,相信他領兵前去,阻力會比我們前去要小上很多。而且我猜想西王用杜文秀征滇,將來還會用杜文秀鎮滇。”


    陳炳文有些恍然大悟,跟著又不解的低聲說道:“就算杜文;長;風;文學cf+wxt秀在滇地大有人望,可就是太有人望,而且又是他族,西王就不怕他有貳心?”


    陳玉成笑著對陳炳文道:“看來你這個人真像你講武學堂畢業成績反映的那樣。軍事滿分,政治不合格。”跟著陳玉成耐心的解釋道:“西王從杜文秀所作所為中已經看出來了,此人有自知之明。且為人寬厚,野心不大。你看他鹹豐四年便即舉事至今,領大理以西五十三縣,百餘萬人口,手下各族兵馬十餘萬之眾,此等勢力比朱紅英直流強上不知多少倍,可他一直隻稱兵馬大元帥。不似朱紅英直流,當年就自稱平南王,還建號升平天國。(.好看的小說)可見杜文秀與朱紅英等人有本質的區別。適才見麵,又見他謙遜隨和,我想西王是不會看錯人的,況且他身邊還有呂潘在。呂潘此人可也是白澤堂的厲害人物啊。”


    陳炳文似乎對呂潘也頗為感興趣:“想不到杜文秀身邊第一軍師卻是我們天國的人。可真是出人意表。”


    陳玉成點點頭說道:“本帥也是入滇之後得西王知會,才知曉呂潘此人的身份。當年白澤堂成立之後,何濱、周兆耀、呂潘、何苟賤等一大批白澤堂好手便被西王秘密派往各地聯絡當地反清勢力,當年呂潘孤身一人入滇,硬是憑著他一身本事,攛掇著杜文秀高舉了義旗反清。起義之後,杜文秀很多施政之法也多是出自呂潘手筆,他還能讓杜文秀對他言聽計從。足見他能耐不小。我料想將來滇地平定之後,杜文秀領兵鎮守雲南。呂潘一定會是主政雲南之人的。雲南有這兩人在,可保無虞。”


    陳炳文哦了一聲,陳玉成沉聲對諸將說道:“滇黔之地山多林密,本就不適宜大兵團作戰,而且地處西南,也並非是對滿清的戰略要衝之地,因此我軍不可在此處過多浪費人力物力還有時光。一定要團結好滇黔各部義軍,除非他們實有不臣之舉,否則其餘的皆是小事。讓這些義軍幫我們迅速光複兩省,接下來我們便出兵蜀中,繼而北上陝甘,截斷滿清西逃路線,完成西王戰略大包圍的構想!”


    陳炳文等第五軍將領都是一起大聲領命,跟著便分頭各自忙碌去了,雖然第五軍自從入滇以來便三令五申,要士兵們尊重當地民俗民風,但需知數萬人的大軍,還有不少於兩萬的民夫軍隊,想不出一點岔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隻有各級軍官不停的努力統禦軍隊了。


    與此同時,三十餘裏之外的昆明城五華山北麓五華書院之內,彭玉麟雙目通紅的望著山門前一株開得正好的梅花,心神有些激蕩起來,口中喃喃念道:“前機多為因循誤,後悔皆以決斷遲。”


    不遠處雲南提督滿人惠慶有些好奇的低聲詢問身邊的信任雲南布政使李孟群道:“李大人,這彭撫台為何獨愛這梅花?我發覺但有這梅花的地方,他必定是要駐足出神片刻的,而且啊都要念上這一句詩,我都聽過幾次了。”


    李孟群與彭玉麟一同調任雲南,隻因去歲救援廣西之役他也是主要將領之一,為了平息湘軍的怒氣,李孟群也被發配邊疆了。聽了惠慶的話後,李孟群微微一笑說道:“雪帥這是癡心情堅,個中情由非雪帥自己才清楚,軍門要是好奇何不親自請教雪帥?”


    惠慶略顯尷尬的一笑道:“原來是兒女情長之事,這倒是不便多問了。”跟著惠慶轉個話題,才略將尷尬氣氛化解:“對了李大人,長毛與大理迴軍已經會師,賊勢甚大,也不知這省府能否守住。”


    李孟群又是笑了笑說道:“我等據有城內三座高山之巔,布以炮陣,外有盤龍、滇池之水為憑,內有各處險要隘口,就連各處街道通路都布滿了泥沼障礙,這長毛不來攻打便了,要是敢來攻打,管教他留下數萬條性命才能走脫。”


    惠慶緩緩點頭道:“這些日子我也見了雪帥帶領我等布下的天羅地網,的確是固若金湯,外有滇池水道為我們源源不絕的提供兵員糧草彈藥,長毛與迴軍在滇地都沒有水師,雪帥一早也將滇池內外船隻搜羅一空,長毛就是想臨時找一艘舢板下水都沒有,更別提短時日內建水師來封鎖滇池水道了。咱們這省府就有點像那裏八百裏梁山泊似的,可不是固若金湯麽?”


    李孟群啞然失笑道:“軍門慎言。梁山賊寇可是反賊,我們乃是官軍。”


    惠慶輕輕啊了一聲,又是尷尬的一笑道:“我也就是打個比方而已。”


    “便是比喻做梁山泊也沒什麽。”兩人說話的當口。彭玉麟渾厚儒雅的聲音飄了過來,隻見他邁步走上前來沉聲說道:“我等要是能有梁山好漢那種本事,能打退長毛數次攻擊,那我們便不負朝廷所托了。梁山賊寇又如何?不照樣讓他們的敵人拿他們沒辦法?本撫台就是要把省府打造成水泊梁山那樣的固若金湯!”


    惠慶、李孟群兩人連忙稱是,彭玉麟看了看五華書院後歎道:“這五華書院建於前明,興盛於本朝,位於五華山北麓。本來是個讀書的清靜之地,但如今兵火逐鹿於此,也就免不了要受兵災之苦了。”


    惠慶微微一愣道:“撫台大人的意思是……”


    彭玉麟指著北麵說道:“此處扼守北麵要衝。可為北門提供炮火唿應,因此五華書院之內需要增設炮陣一處,內置新采購到的西洋火炮五門,八千斤大將軍炮十門。其餘小炮若幹。就算北門被突破了,從北教場之處到城內這一路上也都在此處炮陣的炮擊之內,亦可大量擊殺長毛賊寇,是以必須增設炮陣於此處。”


    李孟群微微頷首,惠慶卻微有些別詞:“可雪帥,這五華書院山長多次求告,隻望不要打擾學子念書求學……”


    李孟群搖搖頭打斷他的話道:“軍門此言差矣,覆巢之下無完卵。要是長毛攻入府城,這些學子可還有書念來?我看就不必多說了。屬下立刻命秦副將去辦理。山長那邊要是覺得不妥,咱們大可答應等戰事結束之後,一定出錢重修書院,一定比現在更大更氣派!”


    惠慶無奈的心頭暗想道:“我才是滇地一軍之長,都沒你們兩管政務的兇狠,想征用哪裏便征用哪裏,我還能說什麽來?”但嘴上還是笑道:“既然如此,相比山長也會欣然應允的吧。”


    彭玉麟踱了幾步又道:“陸上戰事我倒是心有成算,但我反倒是擔心滇池水道。”


    李孟群啞然失笑道:“雪帥多慮了,長毛征集不到片舟寸板,如何能籌建水師與我滇池水軍一戰?”


    彭玉麟輕歎一聲道:“你把四眼狗想得太簡單了,我滇池水軍也有軟肋的。”當下指著遠處影影綽綽的碧雞山道:“碧雞山此處橫臥滇池水域之畔,西山龍門之上便可俯視滇池大半水域,一旦碧雞關失守,長毛在此處設立炮陣,便可封鎖我軍大半水道,假如再加上路上炮陣的封鎖,我們的水道可也不是那麽的牢靠了。滇池水軍並無大船,多是些長船快蟹,無法運載太大的火炮,如何能與陸上炮陣抗衡?是以一旦碧雞關失守,省府必定將受困矣。”


    李孟群思慮片刻後,才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雪帥,屬下自願請命親自鎮守碧雞關。”


    彭玉麟思忖片刻後長歎一聲道:“也隻有如此了,但你要記住,一旦事不可為,一定要將軍馬撤迴城內固守,多守一天便是一天吧。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動身前去吧。”


    當下李孟群領命告辭而去,惠慶看著李孟群的背影撚著胡須笑道:“李大人也是個國之幹臣啊。”


    彭玉麟看了惠慶一眼後,淡淡的說道:“他這人的好處就是從不背後議論他人是非,軍門似乎對在下私事頗有興趣啊。”


    惠慶麵色大窘,一定是彭玉麟聽到了剛才的話,一時間不知如何對答。彭玉麟大手一擺道:“不必多言,彭某無事不可對人言,我對梅花鍾意乃是睹物思人,思念一位心儀之人,但我對她發乎情止乎禮,沒什麽躲躲藏藏的。”


    惠慶隻得尷尬的幹笑稱是,最後彭玉麟看著惠慶道:“軍門大人,我對你推心置腹,就連私事也不吝相告,希望我們一同守好省府,讓四眼狗這隻瘋狗在此處崩掉幾顆門牙才好!”


    惠慶賠笑道:“雪帥自然比陳逆高明得多,本將一定為撫台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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