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消息送出去之後,程靈秀便一直感到心驚肉跳、坐臥不安,總覺得心緒不寧。(.)到得傍晚,就連當值的陳院判也被單獨招了去,說是給麗太貴妃請脈,但直到子時都不見迴來。


    翌日午後也不見昨日出宮送藥的藥使迴來,程靈秀很是擔憂,黃敬辭這兩日休沐又不在宮中,程靈秀隻得硬著頭皮去問當值的林院判,得到的迴答便是那藥使有急事去辦不能迴宮了。


    程靈秀心頭一驚,難道出了什麽岔子?之前就算送藥的藥使或是太醫院其他人不能迴宮,趙甲、李丁他們也會托其他人送藥進宮的,而迴複的消息也會夾雜在其中,但今日直到午後也不見有消息送進來,程靈秀更加的擔憂起來。


    到了酉時,本該陳院判來換班的卻也沒見人來,程靈秀在藥庫換藥時又忍不住問了藥庫大使,得到的迴答卻是陳院判家中有急事告了假。


    程靈秀心裏越來越著慌,連晚飯也沒什麽胃口,匆匆吃了幾口飯正準備想法子讓人帶口信去給黃敬辭,讓他去藥鋪那邊看看情形時,儲秀宮的小太監忽然前來傳喚,說太後頭痛又犯,要程靈秀前去診治。


    程靈秀拿了藥箱針包急匆匆的跟著小太監來到儲秀宮,堪堪進到儲秀宮,卻見此處的大內侍衛似乎比平素多了許多,而且人人如臨大敵一般。程靈秀心頭一緊,跟著一顆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定然是出事了,否則不會如此反常,此刻她反而不擔心自己了,卻擔心李丁他們能否躲過這一劫。


    到了麗景軒東暖閣內,杏貞依舊安然躺在軟榻之上,才進暖閣,程靈秀便被幾名身強力壯的嬤嬤給按到在地跪下,身上的藥箱針包都被奪了過去。幾個嬤嬤搜了一遍之後沒再發現什麽,便向杏貞稟報道:“太後,這賤婢身上沒搜出什麽來。”


    杏貞淡淡的嗯了一聲,起身走到程靈秀身前。目光一寒冷冷的問道:“你是長毛賊的細作?”


    程靈秀搖搖頭說道:“奴婢不知什麽細作。(.)”


    啪的一聲,身旁一名嬤嬤狠狠的打了程靈秀一記耳光,程靈秀嘴角立時一絲殷紅流了下來,“太後問你話,最好老老實實的招來,否則有你好受的!”


    杏貞揮了揮手道:“不必打她,讓她起來說話。”


    幾名嬤嬤這才鬆手,程靈秀掙紮著站起身來,依舊是一副平靜淡定的樣子,杏貞讚道:“處變不驚。果然有些本事。”跟著向一旁安德海使了個眼色,安德海取出昨日那張包藥的黃紙放在程靈秀麵前,杏貞皺眉道:“這上麵用了隱藥水書寫了,需要用火烘烤才能顯現,你用這張紙包了藥材交給陳院判。陳院判又交給采藥使,藥使又將這包藥送出宮給你在宮外的同黨,你還有何話說?”


    程靈秀銀牙暗咬,還是低聲淡淡的說道:“奴婢隻是隨便拿了一張尋常的包藥黃紙,不知道上麵是誰寫了什麽。”


    杏貞冷笑道:“哦?是嗎?為何這上麵寫的卻是昨日你在這裏替本宮施針時,小安子所念的那份上諭?”


    程靈秀麵色微變,但還是咬牙道:“奴婢不知。”


    杏貞哼了一聲。返身從桌案上拿起一份公文說道:“昨夜尚虞備用處突襲了江米巷的萬安藥鋪,在藥鋪內拿獲五人,當場革斃三人,在這藥鋪內發現暗格,內裏搜出各種文書數十份,都是宮中辛秘之事。還有朝廷的一些機密消息。拿獲的五人中,有三人咬破毒藥自刎,另有兩人熬刑不過已經招認,他們的供詞便在這裏。靈秀,本宮憐惜你的醫術。給你機會自白。”


    程靈秀看到杏貞扔過來供認狀麵色不禁大變,其中一張供認狀末尾簽押的便是李丁二字,她一直敬慕的李大哥居然將自己供了出來,一時間程靈秀被這種背叛深深的刺痛,隻覺得雙腿一軟便跌坐在地上。


    杏貞看她麵色發白,跟著淡淡的說道:“這家藥鋪是黃敬辭介紹後才開始供應宮中藥材的,他是你的恩人,你居然也利用他。你若是不想牽連黃敬辭的話最好把知道的都說出來。”跟著輕聲歎道:“你這麽年輕,又這麽美貌,還有如此高明的醫術,為何便要做長毛的細作呢?”


    程靈秀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她昂起頭目光中滿是悲憤之色,低聲說道:“我爺爺是被尚虞備用處的侍衛害死,我要報仇!”


    杏貞秀眉微蹙,她知道程鐵樵的死涉及一些隱秘,當即揮揮手,安德海知道其中關節,急忙命那些嬤嬤下去,屋內隻剩下杏貞、安德海和程靈秀三人。


    杏貞微微輕歎一聲,坐迴軟榻之上淡淡的說道:“你爺爺的死並非本宮指使,當時他們是奉了逆賊肅順之令去害你爺爺的,因為你爺爺最後一次診治的那個病患不是普通人。”


    程靈秀自從到了宮中之後,經過一些打探也開始隱隱知道當年害死爺爺的侍衛便是肅順指使的,後來慈禧殺了肅順也算是替爺爺報了仇,是以程靈秀在給慈禧施針診治之時,也頗為盡心竭力,便是隱隱有報答恩情的意思。


    杏貞接著說道:“你生性善良,本來就不適合做細作。本宮很是奇怪,你原本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出手害了本宮性命的,為何你沒有這麽做?而且小安子審問那兩名細作的時候,他們對你能近本宮身邊施展針灸之事也是一無所知,想必替本宮針灸這件事你並沒有告訴宮外那些人吧。”


    程靈秀默然無語,隻是淚水不住的往下流,跟著隻是淡淡的說了句:“我是一名治病救人的大夫,不會害人。”她的確沒有向趙甲他們說過自己可以替慈禧針灸之事,因為她知道一旦告訴了他們,趙甲等人必定會讓自己出手除掉慈禧。倒也不是程靈秀怕殺了慈禧之後自己無法脫身,隻因為她是一名大夫,自小學醫便學的是醫者父母心,沒有害人之心,況且沒有哪名醫生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救治過的病患又被自己親手害死,是以她隱瞞了這件事。


    杏貞微微一笑道:“你是一名大夫?嗬嗬。說的也對,大夫應該做的是救人而不是害人。”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你是如何做了長毛奸細的,便從實招來,你也不希望牽連到黃敬辭的吧。”


    程靈秀自然不忍心牽連黃敬辭。又見李丁都已經招供,當下便一五一十的將李丁如何再承德救了自己,自己又是如何加入白澤堂的事都說了。


    安德海在一旁邊聽邊記錄下來,說完之後,安德海將供詞交給杏貞看了,又讓程靈秀簽押。


    杏貞揮揮手讓安德海先將程靈秀帶下去單獨看押起來,並囑咐不可虐待,吃穿照樣供給。


    程靈秀離開之後,杏貞又命人將李丁帶來問話。李丁受了酷刑,已經是奄奄一息。但凡招供做了叛徒之後的人必定是有什麽便說什麽,已經毫無骨氣可言。


    杏貞拿出在藥鋪搜到的幾份密函問道:“這密函上麵的拚音密碼是誰人所創?然後教給你們的?”


    白澤堂一直都是用漢語拚音做暗語,李丁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創,隻是有氣無力的道:“小人自從加入了白澤堂之後,便一直用的這種暗語。也不知是何人所創。”


    杏貞哦了一聲問道:“那白澤堂是何人所創?”


    “白澤堂聽聞乃是西王親手創立……”


    李丁最後被帶了下去,杏貞吩咐太醫院好好醫治,像這種已經投降之人還是大有用處的。隨後她反複拿出那幾分漢語拚音的暗語看了起來,想來程靈秀是加入時日尚短,來不及學這漢語拚音的暗語,否則那張查獲的黃紙上寫不會是漢字直接書寫了。白澤堂是西王所創,白澤堂用漢語拚音做暗語。很明顯這個西王自己就是個穿越者。


    翌日朝會之後,杏貞命安德海又將程靈秀帶來,又在儲秀宮單獨見了程靈秀。


    程靈秀一夜不眠,她想不通為何自己敬愛的李丁大哥會出賣白澤堂、出賣自己,想著這次自己必定也是在劫難逃,是以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程靈秀一夜未眠看起來憔悴了很多。昨日被那嬤嬤打過的臉頰腫得老高,杏貞看了之後命人取了些膏藥來給她敷上,隨後說道:“本宮這次可以放過你和李丁,但你們要替本宮做一件事。”


    程靈秀很是奇怪杏貞會要他們做什麽事,但杏貞也不管程靈秀答不答應。接著說道:“本宮要你們通過白澤堂傳遞消息的途徑替本宮送一封密信給你們的那位西王。”


    程靈秀搖搖頭說道:“太後,靈秀隻知道傳遞消息出宮,並不知道如何傳遞消息迴南方。”


    杏貞哦了一聲又命人將李丁帶過來,本來程靈秀對李丁還有些憤恨之情,但見他是被人用擔架抬來,身上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頓時柔腸百結,那些惱怒之情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見到李丁,杏貞便取出自己寫好的一份信函道:“你把傷勢養好,本宮可以寬赦你的罪過,但要幫本宮送這封信函給西王。”


    李丁見到程靈秀心情很是激蕩,本來他一直堅持不肯說什麽的,但最後安德海用程靈秀的安危來要挾,李丁還是就範了。安德海乃是個人精,在李丁身上他搜出了一些物件,都是用宮內的繡線縫製的鞋襪、香囊等物,便知道宮內這個細作是個女子還對李丁有情,於是蒙上一蒙,想不到李丁還真的招了。


    聽了杏貞的話後,李丁為難的說道:“從來白澤堂分舵對外聯絡都是堂主親自操辦,小人也不知道如何將消息傳遞出去。”


    杏貞沉吟片刻道:“那你養好傷之後就親自迴南方一趟,靈秀就留在宮裏,若是你能完成任務,本宮可以考慮赦免你二人的罪過,還可以給你們金銀讓你們離開做一對神仙眷侶,若是你不能完成任務,程靈秀便會第一個先死!”


    李丁自然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而程靈秀則被軟禁在宮裏。李丁將養了半個月之後,堪堪能下床便迫不及待的離宮,安德海安排了輛馬車送李丁南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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