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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湘潭縣衙門口,蕭雲貴命人將鄧紹良等人收押之後,和左宗棠、林鳳祥、李開芳等人進到縣衙大堂之上坐定。諸將上前細說了各自的戰況,聽聞擒獲鄧紹良的乃是一群童子兵後,蕭雲貴有些驚喜,便命召蘇冀上堂來。


    蘇冀到得堂上來,蕭雲貴很是詫異蘇冀的年紀,他不過十六歲的年紀,放在後世還是個高中生,想不到在這亂世之中,他已經提刀殺人了。當下蕭雲貴好言撫慰了一番,升任他為童子兵卒長。


    此言一出,諸將都有些詫異,曆來童子兵都是作為成年太平軍各營中的尾牌,蘇冀隻是適逢長沙大功才和陳丕成、譚紹光一樣被封為了統兵的兩司馬,但他們也隻是統領一營之中的童子兵而已,但現下蘇冀受封卒長,那邊是要統領一百人的啊。


    見諸將有些愕然,蕭雲貴解釋道:“童兵年齒尚幼,氣力不足,和成年聖兵混編弊處頗大,眼下新軍之中童兵頗多,再和各營混編,一來隻怕童兵過多,讓各營戰力不足;二來難免有成年聖兵欺負童兵的;所以本王決意單獨成立童營,便由陳丕成、譚紹光、蘇冀等人統領,待童子兵年滿十八歲後再充入成人營中。”


    諸將紛紛出言讚同,自此西殿的童子兵單獨成立一軍,不再作為各營尾牌和成年太平軍混編,最大限度的避免了童子兵被成年兵卒欺負的情況發生,而童子兵年少氣盛、意誌堅定、驍勇善戰,到和後世的少共國際師頗有些相似,在其後西殿曆次重大戰役之中,這支童兵都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後來更有了個響亮的名號“青年近衛團”。


    就這樣陳丕成、譚紹光、蘇冀皆被封為卒長,李以文很是高興,畢竟蘇冀是跟著自己打出來的小兄弟,總算自己的心血沒白費。


    說完童兵之事後,蕭雲貴命人將鄧紹良提到堂上來受審。過不多時,幾個太平軍將鄧紹良駕到堂上來。到了堂上,鄧紹良便盤坐在地上,萎頓不起。


    太平軍諸將見到仇人,紛紛起身怒目相視,更有甚者要拔刀殺了鄧紹良的。


    蕭雲貴揮揮手,諸將稍退之後,蕭雲貴皺眉看著鄧紹良道:“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鄧紹良倒還有幾分骨氣,雖然身受重傷,又被關了半天的站籠,還是昂起頭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本協台兵敗身死,乃是為皇上盡忠,死則死耳,有甚好說的?哼哼,像你們這樣死於本協台刀下的亂民賊寇,沒有一萬也有數千,老子已經賺了。”


    蕭雲貴見他死不悔改,也不想和他廢話,命左右牽出在縣衙門口斬首示眾。其餘湘潭官吏中罪大惡極的也都殺了,其餘官聲較好的饒了不殺,命他們將鄧紹良的屍首帶迴醴陵,告訴張國梁讓他洗幹淨脖子等著挨宰。


    這倒是左宗棠的主意,讓張國梁得到湘潭失守的消息,他就會更加的害怕,加快催促衡州大隊來援,那下一步南下衡州便更容易了。


    湘潭一戰,西殿太平軍全殲鄧紹良部一千五百多人,但因為自身新兵較多,也傷亡了五百餘人,傷亡的多是新軍,但經過這一仗,這些新兵得到了鍛煉。湘潭物資充裕,米糧油鹽布匹頗多,太平軍發了一大筆橫財,西殿人馬又吸收了數百貧苦百姓壯丁入伍,加上清軍俘虜之中被強拉入伍兵丁的反正,兵馬又多了八百人。


    休整三日後,西殿兵馬補充了大批的兵器、糧秣、馱馬,虎踞湘潭,威逼醴陵,讓醴陵的張國梁一日數次派信使向南求援。


    第三日上,西殿老將曾天養、薄書何震川帶領三千原來據守嶽麓山的兵馬到來,他們的防地已被北殿人馬接手,便南下來與大隊會合。國舅賴漢英部兵馬也隨後開到湘潭不遠的建寧(今株洲)屯駐,自此南路太平軍兩萬五千餘人開始南征。


    聽到這個消息,張國梁一度想要放棄醴陵,退守攸縣與大隊會合,但湖廣總督徐廣縉嚴令申飭張國梁駐守醴陵,隻派了江忠源、江忠濟、劉長佑三人率領一千五百餘楚勇增援醴陵。因為到目前為止,徐廣縉也沒摸清楚太平軍的戰略方向,他們是想擴大地盤,徹底占據湖南,還是分兵南下打迴廣西?還是西進貴州?或是東進江西?如今徐廣縉麾下隻有四萬不到的清軍,要是猜不到太平軍的方向,四萬清軍便很難防堵,清軍不可能兵分三路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去圍堵太平軍,這樣便犯了兵家大忌,很容易被太平軍逐一擊破。商議了多次,清軍諸將都猜不透太平軍這次出隊的方向,隻得先加強醴陵的兵力,大隊兩萬餘人還是在攸縣按兵不動,與屯駐耒陽的向榮部萬餘兵馬成掎角之勢,靜觀其變,等候其餘各路清軍援兵到來之後,再聚而殲之。徐廣縉做夢也沒想到,這次太平軍出隊,並非為了爭奪一城一地,而是衝著他手下四萬清軍而來的。


    攻陷湘潭後的第四日,蕭雲貴率領西殿兵馬,兵分三路,左路由林鳳祥、林啟容率領沿湘江西岸雷打石鎮、三門鎮南下,中路蕭雲貴率領左宗棠、吉文元、朱錫能,陳丕成、譚紹光等人沿梅林橋、譚家山南下,右路李開芳、李以文、曾天養、何震川率部沿古塘橋、白果鎮南下。三路兵馬共計一萬餘人,直撲衡州。


    為了配合西殿南下作戰,翼殿石達開部兵馬開始攻打瀏陽,賴漢英、曾立昌等部開始向醴陵進兵,大有東進贛省之意。


    ……


    這天北風開始吹臨大地,醴陵南麵的官道上,一支千餘人的清軍兵勇頂著北風往醴陵進發。這些兵勇與尋常的綠營兵不同,他們粗藍布包團頭,身上的粗布號衣上大大的寫著個勇字,腳下綁著裹布綁腿,隻是他們的衣著很是襤褸肮髒,看起來就像是一群叫花子一般。但這些兵勇個個麵色堅毅,雖然衣著單薄,但頂風前行,絲毫不見速度減慢,也不聞有人出言抱怨。


    隊伍當中,幾名清軍將領騎著馬匹跟隨其中,當先一人三十餘歲的年紀,神情儒雅,但眉宇之間卻是一股豪邁之氣,舉止悠閑,但行止之間卻見一種俠義之感,容貌堂堂,一身清朝四品文官服色已經有些破舊,但卻漿洗得整潔幹淨。


    沿途隻見一片片的村廬屋舍被毀,荒草間不時有野狗啃咬路邊的死屍,這官員看了眉頭深蹙起來。身旁一名精瘦清將忽道:“都是該死的長毛賊,荼毒吾等鄉裏至斯,當真是可恨至極。”


    那官員側頭看了看那清將,輕歎一聲,緩緩吟道:“哀此貧氓力耕種,年豐僅足償什一。今年不複望有年,坐令溝壑填白骨。但見富人百無憂,誰憐貧者為饑出?貧人一旦為饑驅,富人豈得安其室?子默,還記得前些年迴鄉省親時,湘中歉收大饑,卻也不是這般光景麽?”


    那清將子默沉默片刻道:“江大人詩中含義似乎是同情長毛的?”


    那江大人點點頭道:“若是人人豐衣足食,誰會起來造反?都是各地為富不仁的富豪劣紳、貪官汙吏太多,逼得人活不下去,才鋌而走險的啊。”


    那清將咬牙道:“大人,咱們一路剿匪過來,何時見你心軟過?為何這會兒又有此種感言?”


    那江大人歎道:“我江忠源當年編練楚勇,原本是為剿滅雷再浩這些賊匪,但其後數年一直便在剿匪剿賊,為何這賊匪會越剿越多?有時候想來,或許官逼民反這句話也是不錯的。”


    這江大人正是統領清軍楚勇的悍將江忠源,晚清湘軍初期統帥,字常孺,號岷樵,湖南新寧人,清道光十七年舉人。道光二十四年在籍辦團練,灌輸忠孝禮義,教兵法技勇,其後率團丁配合清軍鎮壓雷再浩會黨起義,升署浙江秀水知縣。清鹹豐元年,以太平天國金田起義,奉命赴欽差大臣賽尚阿廣西軍營。旋在籍募楚勇五百赴桂,號“楚勇”,次年,所部擴至一千五百餘人。曾在全州以北之蓑衣渡伏擊太平軍,奪其船隻輜重,重創太平軍,一度大破太平軍不可戰勝的神話,在清軍諸將中頗有聲名。


    那清將漠然道:“大人切不可灰心,如今國難之時,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現下又是咱們湘人的老家被賊匪蹂躪,大丈夫正該紓解民難,報效國家才是。我劉長佑跟隨大人一路征戰至今,不管多難,必定會在大人身旁襄助,永不言悔。”


    這清將卻是楚勇悍將劉長佑,字子默,號印渠,湖南新寧人。初在湖南與江忠源辦團練,以拔貢隨江忠源率楚勇赴廣西鎮壓太平軍及天地會起義,和江忠源的兄弟江忠濟同是江忠源的左膀右臂。劉長佑值得一提便是後世曆史上,他因軍功曆任直隸總督、雲貴總督等職,曾早在甲午戰爭前十二年,建議先發製人討伐日本。


    劉長佑分析,日本當時就違背了國際公法,一旦開戰,在國際道義上占不到便宜,且其侵略成性,遲早會吞並朝鮮,不若乘其羽翼未豐,先發製之。他認為,自同治以來,朝廷講究洋務,設立海防,習水師,修炮台,購鐵船,造槍炮,投入了大量的金錢,現在正是其用武之時,傾中國之全力誅一日本,是有把握的。


    不得不說此公的眼光還是挺準的,假若那時候清廷能采用他的建議,先下手為強,或許後來便不會有那場恥辱的甲午之敗,更不會有慘烈的八年抗戰。但一切都隻是空想而已,若是滿清朝廷會聽從他這個大膽的建議,那就不是滿清朝廷了。


    說話間,已經望見了醴陵城的城垣,不遠處隻見百餘名清軍列隊等候,清軍旗號上大書一個張字,看來是張國梁親自出城來迎接援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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