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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雲亭畔,洪韻兒一時間被蕭雲貴的王霸之氣弄糊塗了,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風流少爺麽?腦海中忽然閃過初中時候的一些往事來……


    那天下課後,洪韻兒因為要交作業給語文老師,便來到了教務室,想不到在門口卻聽到裏麵政治老師正在教訓蕭雲貴。


    “蕭雲貴啊蕭雲貴,我知道你很聰明,但你就不能認真一點麽?你每次的政治考試就考五十九分,多一分你也不願意多考,難道你就這麽不喜歡政治麽?”政治老師溫言說著,把幾張試卷打開道:“這是你兩個學期以來所有的政治科目測驗卷,都是五十九分。我反複看過了,你其實是故意隻考五十九分的,是不是?”


    那時候蕭雲貴就是嬉皮笑臉的道:“看老師你說的,我就是運氣差了點,每次差一分。”


    那政治老師歎口氣說道:“我和你父親是老同學,你家裏的事我知道,父親、母親離婚呢,對你的影響的確很大,但你不能自暴自棄,拿自己的學業開玩笑。”


    蕭雲貴還是耍嘴皮子:“老師,說真的啊,他們倆早點離了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吵個不停,拖了幾年總算分開了,我的耳根也能清淨些。我想過了,離婚以後,他們倆每人每個月都要給我一份零花錢,說起來我還是賺了的。”


    那政治老師的臉皮都氣綠了:“你、你就沒有一點正經時候嗎?你、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蕭雲貴聳聳肩道:“老師,看你說了那麽久,也挺關心我的,那我就勉為其難,每次多考一分,及格就行,這樣你就不用煩我了吧。”


    當蕭雲貴出來的時候,洪韻兒似乎見到他眼角的淚花,聽聞他父母離異,本來還有些可憐他,卻沒想到蕭雲貴瞪了她一眼怒罵道:“四眼妹!看什麽看?!”說完頭也不迴的去了,讓洪韻兒恨得牙癢癢,最後那點憐憫之心都沒有了。


    此時忽然想起這事來,洪韻兒覺得蕭雲貴這人自小父母不合,整日爭吵,後來還離婚了。其實他從十四、五歲起,就一直戴著厚厚的麵具生活在大人的世界裏,可能平日裏那副討人厭的風流紈絝都是裝出來的,或許他本性不壞。


    聽他分析太平天國的事情也是頭頭是道,洪韻兒這才驀然想起,政治科目每次都隻考五十九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或許考滿分很容易,但要每次都考五十九分,那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說實話每次考五十九分比每次考滿分還要難。


    相互印證下,洪韻兒開始有些好奇,蕭雲貴他那厚厚的偽裝下真實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但或許洪韻兒永遠也不能看到,因為此刻他將自己隱藏在了另一個人的身體裏,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了。


    而蕭雲貴一時感懷,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要在這個黑暗蒙昧的時代,領著一群泥腿子造反,本就是千難萬難之事,更何況這太平天國有這麽多的隱憂,或許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這條路會是一條滿是血腥荊棘之路。


    雖然蕭雲貴隱隱有些後悔起來,但他還是像從前那樣,認定的事就會一直做下去。起初想迴去的夢想被洪韻兒擊碎之後,他倒也想得開,反正也迴不去了,自己現在又是太平天國的巨寇賊首,左右都是個死,還不如放手一搏。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願望也慢慢的沉入了低穀,他自己內心深處開始慢慢發覺,似乎自己是迴不去了,現在從洪韻兒口中得到了確切的話語之後,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他迴頭看到洪韻兒望著自己發愣,裂開大嘴笑道:“四眼妹,你怎麽了?在想什麽?”


    洪韻兒迴過神來,心中暗道自己怎麽會看這渾人發呆了?當下秀臉微微一紅道:“沒想什麽。”但見蕭雲貴略微有些戲謔的笑容浮起,雖然這個麵容不是他原來的模樣,但那眼神已經告訴洪韻兒,他下麵一定是出言調笑的,急忙搶先說道:“對了,你的記憶不全,有些事我們再相互印證一下,以免將來說漏了。”


    蕭雲貴從懷中取出煙袋,按上煙絲,用火煤點燃吸了兩口道:“還有什麽要相互印證的?”


    洪韻兒呃了一聲,聞得旱煙味,微微皺眉道:“你還是改不掉吸煙的壞毛病。嗯,你知道洪宣嬌的身世了麽?”


    蕭雲貴輕輕一笑道:“你不是楊秀清的妹子麽?天王的義妹。”


    洪韻兒歎道:“看來蕭朝貴還是把這件事刻意忘了,其實洪宣嬌也不是楊秀清的妹子。”


    蕭雲貴愣了愣,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洪韻兒緩緩說道:“洪宣嬌本姓王的,王宣嬌本是賜穀王家王為政的女兒,楊秀清、蕭朝貴兩家與王家都是客家人,倒也有些交情。楊秀清在當地燒炭人中頗有些名望,後來便認了王宣嬌為義妹。那時候洪秀全、馮雲山傳教王家很多人都入了教,隨後楊秀清和蕭朝貴也都入了教門,王家因為和洪秀全是表親,楊秀清便撮合王宣嬌和蕭朝貴,意圖讓兩人靠著王家上位,所以那時候蕭朝貴可以說是高攀了王宣嬌的。”


    蕭雲貴皺眉道:“想不到還有這種事,我說怎麽蕭朝貴把這些事都忘了,的確不怎麽光彩。”


    洪韻兒續道:“後來楊秀清和蕭朝貴扮天父天兄下凡,適才我們說過了,他們便借著珠堂之事打壓王家,王宣嬌和蕭朝貴的關係就更加差了。不過楊秀清和蕭朝貴倒還沒到喪心病狂的地步,好歹也托著天父之口,認王宣嬌做了天父之女,洪秀全為了拉攏楊秀清和蕭雲貴索性又認了王宣嬌為妹子,所以才有了洪宣嬌。”


    蕭雲貴忍不住笑道:“古有呂布這個三姓家奴,今有你這個三姓美女,倒也相映成趣。”


    洪韻兒板起臉孔慍道:“說正經事呢!洪宣嬌是洪宣嬌,我洪韻兒是洪韻兒,你別混起來說啊!”


    蕭雲貴急忙憋住笑道:“好、好,我正經聽,你接著正經說。”


    洪韻兒白了他一眼續道:“王家在太平天國中失勢之後,就一蹶不振,後來洪秀全稱天王之後,凡是王姓都改了黃姓……”


    蕭雲貴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算上這個是四姓了,真是奇葩啊。”


    洪韻兒大怒,手中不知何時又把短刃拔了出來,怒道:“鼻涕蟲,你找死是不是?”


    見她又動刀子,蕭雲貴隻得收起笑容來,洪韻兒恨恨的道:“你別小瞧這個洪宣嬌,說真的她也算是個奇女子了,武藝精熟不說,而且做事敢作敢當,一點不熟男子。很多時候洪宣嬌能堅持己見,蕭朝貴又懼內,有時候沒辦法隻能求楊秀清,請天父下凡管教,到後來幹脆天兄也下凡管教洪宣嬌。你說楊秀清和蕭朝貴是不是很無聊,對付一個女人居然要跳大神,對了天兄下凡的事你該不會也不記得了吧。”


    蕭雲貴忍住笑,正色道:“這件事倒是記得,想來蕭朝貴是當做振夫綱的威風之事,所以一直不敢或忘。”


    洪韻兒哼了一聲道:“你要記著,今後我們兩人在別人麵前可不能太過親密,這夫妻倆關係不好的,明白了麽?”


    蕭雲貴聞言眼睛一亮,有些期待的道:“你的意思是沒人的時候我們倆就能親密些了?”


    洪韻兒臉上一黑溫言道:“沒人的時候我們還是原來的同學關係!”


    蕭雲貴失望的撇撇嘴道:“那多沒勁兒。”


    洪韻兒揚了揚手中小刀,冷冷的道:“我現在可不是從前任人欺負的洪韻兒了哦,你自己掂量掂量。”


    蕭雲貴心中一涼,自問武藝上不屬於她,但這小娘皮的刀法實在是太快,要是拿捏不好就會受傷,還是徐圖緩進,慢慢攻略方為上策,當下急忙搖頭道:“不敢、不敢。”


    洪韻兒嗯了一聲道:“就這麽說定了,還有蕭朝貴的身世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蕭雲貴咦了一聲奇道:“蕭朝貴的身世?這個倒是印象模糊,好像蕭朝貴本來不姓蕭對嗎?”


    洪韻兒輕歎道:“這個西王真是身世坎坷,想不到他連自己的身世都不願想起,還真是可憐。”當下洪韻兒又講起了蕭朝貴的身世來。


    原來蕭朝貴本姓蔣,生父蔣萬興,桂平縣平在山人,家中貧苦萬分,家中已有子嗣,蕭朝貴出生後無力養活,便過繼給武宣縣的蕭萬勝家為養子。蕭家也是客家人,後來因受當地土人欺淩,隻得遷迴桂平縣平在山下古棚村居住。


    蕭玉勝後來又有了兒子蕭朝隆,對養子蕭朝貴便不好,蕭家的家境,蕭朝貴從小便飽受欺淩和白眼。後來蕭朝貴有了天兄下凡情形便不一樣了,借著天兄下凡痛打養父蕭玉勝和自己的義弟蕭朝隆幾頓板子,方才出了這口惡氣。


    聽了這些話後,蕭雲貴默然片刻才問道:“這是蕭朝貴同洪宣嬌講的麽?”


    洪韻兒點點頭道:“那時候蕭朝貴還沒上位,兒時苦難的往事隻說給了洪宣嬌聽,所以才有後來天兄下凡教訓蕭家人的事。”


    蕭雲貴似乎感觸自己的身世,黯然道:“原來蕭朝貴也是個沒人要的孩子。”說到這裏猛然發覺洪韻兒又在盯著自己,蕭雲貴打個哈哈,笑道:“說了半天,肚子餓了,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吧。”說完自己起身先走,洪韻兒在他身後跟著,卻發現蕭雲貴偷偷的伸手抹了抹眼角,似乎是在擦拭淚水,心中不禁哀歎,原來不論是什麽時代,從小沒有父母之愛的孩子都是挺可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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