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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沙城南七裏處的金盆嶺,這山嶺比起廣西那些大山來,隻能算是可憐的小山丘,高度不過十餘丈,但此處乃長沙城南地勢最高之處,山嶺西側乃是滔滔不絕的向北奔流的湘江,山嶺三麵山岡環抱,成為長沙城南外能作為屏障的一處要地。


    清軍沅州協副將朱瀚站在金盆嶺的清軍營壘之內,看著山腳下嬉笑怒罵著緩緩開過的陝西兵,陰陰冷笑道:“這群他娘的陝西丘八總算肯到石馬鋪去了。”


    長沙的地名之中很多都帶個鋪字,在長沙的地名中,很多都帶有一個“鋪”字,像新開鋪、黑石鋪、大托鋪等,這是從長沙到湘潭官道上的地名,鋪與鋪之間是十華裏。石馬鋪則是長沙南城另一條官道,長沙到醴陵官道上的第一鋪,緊接著的是洞井鋪、白田鋪等。這就是說,從長沙南門出發,到石馬鋪這裏正好就是十裏路,還在金盆嶺往東三裏處。


    朱瀚見到陝西兵過去,長長的鬆了口氣,好在有這些陝西兵趕到自己前頭去駐守,總算可以鬆口氣了。駱秉章命他帶著八百瀏陽鄉勇駐守城外金盆嶺的時候,朱瀚可是嚇得麵無人色,誰都知道現在湖南地界上長毛賊鬧得正兇,出城駐守那是九死一生的事。但駱秉章安慰他說長毛賊定會從耒陽、衡陽的大道、水路而來,不一定走南路的。


    可朱瀚也知道長毛賊的一支偏師一路從安仁、茶陵、攸縣氣勢洶洶的攻城掠地而來,看這架勢他娘的就是要往醴陵的官道殺過來的,自己統帶的瀏陽鄉勇就是一群剛剛招募的地方團練而已,這些人欺負一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還可以,讓他們和兇悍長毛賊拚命那就是異想天開。


    所以在他極力的要求下,駱秉章勉強答應派一支兵馬駐守石馬鋪和朱瀚部遙相唿應,互成掎角之勢,又答應撥給朱瀚不少的火器、火藥和藥子,朱瀚這才答應領兵守金盆嶺,最近他剛娶了房小妾,他可不想沒了命,那水靈靈的小妾一定會跟其他人跑了的。


    迴頭看了看三三兩兩坐在營地裏無精打采納涼的鄉勇們,朱瀚也沒辦法,誰叫湖南巡撫衙門已經兩個多月沒有發餉了呢?原本瀏陽父老湊了一點銀子發餉的,也被駱秉章挪用給山下這群陝西兵了。


    這件事朱瀚知道,但他沒有力爭,因為他需要這些陝西兵擋到自己前頭去,自己這邊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就算最後兵敗了,自己還有個開脫之詞,那就是朝廷不差餓兵,沒餉銀兵勇不拚命,俺老朱也沒辦法啊。


    朱瀚的如意算盤總算打成了,一旦石馬鋪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可以立馬跑迴城去,而且開罪的理由都早就想好了,這就是大清朝的為官之道,首先要立於不敗之地,才能想別的。


    朱瀚很是高興的目送陝西兵遠去,看看日頭已經偏西,大聲吩咐身後的親隨道:“爺我今天他娘的很高興,今晚飯食弄幾壺美酒來佐菜!”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金盆嶺上的清軍營壘之內,巡哨的兵勇有些東倒西歪的搶先和周公聊天去了,有些則聚在營門口或是崗哨下吆三喝四的聚賭,今晚不會有人來查夜,因為主將朱瀚喝醉了,其他將官都是鄉裏鄉親的,誰也不會為難自己弟兄的。


    就在巡哨兵勇們正賭得開心之時,山崗下一道道黑影悄悄的從營壘前後摸了上來。清軍營壘隻有南北兩道營門,營壘前稀疏的安置了些木樁、鹿角充作屏障,還有三十門銅炮布置在營壘前,但紅藥和藥子都不在銅炮之旁,因為紅藥見火即炸很是危險,朱瀚可不想被哪個兵勇不小心引燃了,所以紅藥都放在輜重營帳之中。


    一名兵勇一連輸了幾把,操著鄉下土話喃喃咒罵著起身到一旁小解,正解得暢快時,卻見營外林中隱隱綽綽的冒出十幾個人來。那兵勇嚇了一跳,定睛細看時,嚇得張大了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前冒出越來越多的紅頭巾漢子,人人手中都是晃亮的長刀,不正是他們天天吹噓著要剿滅的長毛紅巾賊嗎?


    “長、長毛……”賊字尚未出口,這兵勇的腦袋已經被衝上前來的一名太平軍牌刀手砍成了兩半,熱滾滾的腦漿灑了一地,營門口值哨的兵勇們這才如夢初醒,“長毛賊來啦!”淒厲的喊聲這才響起。


    但太平軍數十人迅疾衝至跟前,揮刀亂剁,營門口的十幾個清軍兵勇登時被剁翻大半,剩下幾個沒命的往營中逃去。


    霎時間營壘四周無數的人頭冒起,喊殺聲鋪天蓋地而來,南北兩邊的營門同時被太平軍攻破,兩邊各有兩、三百名太平軍手持長矛大刀衝入營中,見人就砍,營中兵勇哭爹喊娘的四處奔逃,場麵混亂不已。


    清軍主將朱瀚醉眼惺忪的披上外衣走出營帳厲聲喝罵道:“他娘的吵什麽吵?”


    帳外的親隨驚恐的喊道:“大人,長毛賊夜襲軍營……”話音未落那親隨的頭顱已經滾到一邊,頸中狂噴的鮮血沾了朱瀚一臉。


    朱瀚一身酒氣頓時被嚇得退了三分,眼前一道寒光閃過,朱瀚急忙躲時,胸口隻覺一陣劇痛,低頭看時一支長矛尖頭從自己的胸口突出,跟著又一道寒光閃過,朱瀚脖頸中隻覺一涼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蘇冀奮力拔出手中的長矛,看著身前的李以文顫聲道:“李大哥,這人是清妖的大官嗎?”


    李以文嗬嗬笑道:“應該是了,你小子運氣不賴啊,第一次就殺了個清妖大官。”


    蘇冀麵色有些發白,雙手還在不停的發顫,李以文拉著朱瀚首級的辮子將首級提了起來,蘇冀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大口大口的吐了起來。


    李以文笑罵道:“吐完了快起來,見點血就踏實了,快點跟我來!”


    李以文提著朱瀚首級開始向營中還有抵抗的地方奔去,蘇冀抹了抹口唇,咬牙跟了上去。李以文奔出數步之後,提起首級大聲呐喊起來:“清妖聽著,你們主將已死,快快跪地投降,可免一死!”但場麵亂哄哄的,誰也聽不見,蘇冀扯開嗓子也跟著呐喊起來,跟著一旁的太平軍聽聞也跟著大聲喊了起來,就這樣聲音像滾雪球一樣越喊越大。


    營中四處奔逃的瀏陽兵勇因兩道營門被奪,沒處可逃,正四處躲避,營中的火盆被打翻,不少營帳著起火來,聽了這呐喊,都紛紛跪地求饒起來,少數兇悍的兵勇被逐一圍殺,一場夜襲營壘之戰在不到一個時辰之內就告結束。


    南北兩路突進軍營的太平軍在清軍營地會合之後,兩部人馬正是李左車、唐二牛、童強勝三人率領的太平新軍。那日童強勝帶迴清軍的消息後,蕭雲貴當即定計,讓三人帶領一千餘太平新軍從小路繞道金盆嶺,夜襲金盆嶺的清軍,自己則帶領大隊人馬奔襲石馬鋪。


    李左車、唐二牛在童強勝等人帶領下翻山越嶺從小路直抵金盆嶺,當夜就發起夜襲,他們讓兩百精銳牌刀手打頭陣,從南北兩邊一起突入清軍陣營,其餘的新軍隨後跟進補刀,這些新軍遲早還是要見見血的,金盆嶺八百瀏陽鄉勇就這樣被太平新軍當了練手的對象。


    戰局一定,李左車急命人撲滅營中火頭,又分拔人手看守清軍俘虜,一戰下來倒是俘虜了六百多名鄉勇。唐二牛帶人搜查各處營帳,掃蕩漏網之魚,並且搜尋兵器、紅藥、火器等輜重,童強勝帶著十幾個人,拿著朱瀚首級趕迴蕭雲貴處報訊去了。


    唐二牛帶人逐一搜尋清軍營帳,驚喜的發現了不少的火槍、紅藥和藥子,粗略記點,各式火槍就有三百餘支,銅炮三十門,紅藥六十大桶,藥子無數。又得糧草若幹,就連清軍六十多匹戰馬也沒曾走脫,都成了太平軍的戰利品。清軍的刀槍弓箭盡皆歸新軍所有,千把號人的新軍總算擺脫了用鐮刀鋤頭的尷尬局麵,可謂是發了大財。


    李左車命人將俘虜集中起來看押,每十個人用一根長索捆綁了,都蹲在地上,四周派了三百餘名太平新軍看守。唐二牛這邊點完器械之後,李左車按著蕭雲貴的囑咐,命牌刀手們將火器集中起來,對準了金盆嶺山下的官道,隻要蕭雲貴那邊一打響,清軍的潰兵一定會往這邊奔逃,他們還要截擊這些潰兵。


    當童強勝帶人抄小路趕迴蕭雲貴大軍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蕭雲貴帶著三千多人隱伏在石馬鋪以南的一片密林之中,這三千多人裏麵多了何濱袍哥會的一千多號人。


    眾軍都在密林之中歇息,童強勝遇上巡哨的太平軍,聽聞金盆嶺已經拿下,這消息迅速傳遍了整支隊伍,人人都是為之一振。


    當蕭雲貴看到朱瀚首級之時,他強忍著嘔吐的**,狠狠的抽了一口旱煙道:“傳令眾軍繼續歇息,黎明前咱們再出兵,突襲石馬鋪的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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