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大海。”

    站在海邊的沙灘上沈冷眺望遠方,雖然已經對大海有過足夠多的向往和猜測,可當他真的站在海邊的時候,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心境越來越開闊的感覺。

    他想大聲喊,想深唿吸,哪怕海風之中帶著一點點的腥氣。

    自從他殺了那幾個伏擊的戰兵斥候之後,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似乎想殺他的人暫時放棄了計劃,可沈冷一路上到現在都沒有放鬆下來,他知道自己的對手有多強大,而且還在暗處。

    他深深的唿吸,吸氣到不能再吸進去一絲,然後吐氣到似乎抽空了自己。

    “求立國在哪邊?”

    陳冉走到沈冷身邊問了一句。

    沈冷伸手往西南方向指了指:“大概是那邊,隔著很遠很遠。”

    陳冉笑起來:“遠不怕,我們的戰船足夠大,哪怕是征服海洋也不在話下。”

    沈冷搖頭:“大,不一定真的管用,大的不合理,反而會變得被動。”

    陳冉嗯了一聲:“我聽說求立國的人個個都跟黑猴子似的,迴頭抓個活的看看到底什麽樣子。”

    沈冷笑:“抓個黑猴子做你大師兄嗎?”

    陳冉:“......”

    船隊到了湖見道之後就停下來,不到合適的時候不方便直接進入南越那片地方,幾艘熊牛戰船在港口裏檢修,士兵們難得的輕鬆幾天。

    一直到天黑的時候沈冷還在海邊站著,陳冉端著兩個飯盆過來,把其中一個遞給沈冷:“怎麽還在看。”

    沈冷嗯了一聲:“我想著,我爹娘應該也沒有見過大海吧,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誰,不過替他們多看幾眼也好......茶爺和先生也沒有看過,我看的仔細些迴頭說給他們聽。”

    陳冉心裏微微一震:“那我也多看會兒,迴去說給我爹聽。”

    兩個人在岸邊沙灘上坐下來,邊吃飯邊看著海浪翻湧,落霞滿天。

    “將軍他們去和湖見道戰兵戊字營將軍裴悲見麵,據說湖見道道丞徐廣安也在,大人物們今天的晚宴怕是山珍海味,也不知道會說些什麽。”

    陳冉翻了翻飯盆裏的菜,實在是不合胃口。

    沈冷倒是看起來無所謂,一口一口的將滿滿一盆飯菜吃了個幹幹淨淨:“地方是到了,可要想從求立人手裏搞到幾艘戰船沒那麽容易,第一是要等他們自己露麵,

    第二是地方上的配合,第三是看大海答應不答應了。”

    他看了一眼遠處有個漁夫正在岸邊修補漁網,起身過去和那漁夫攀談起來,沒多久兩個人就聊的熱火朝天,漁夫看起來談興很濃,也不知道沈冷是拍了多大的馬屁。

    很久之後沈冷才迴來,陳冉問他幹嘛去了,沈冷笑著迴答:“了解大海。”

    “了解大海?大海有什麽可了解的,不過就是一片水......也就是比江河湖大一些罷了。”

    陳冉笑道:“都是水,有什麽區別。”

    沈冷:“你撒出來的尿也是水,能一樣嗎。”

    陳冉:“尿也是水嗎?這麽神奇。”

    “大海的潮漲潮落,距離求立國有多遠,要在海上航行幾天,海會在什麽時候變得狂躁起來......這些都要知道。”

    陳冉聳了聳肩膀:“我覺得你就是想的太多了,開船出海,一戰搞定然後迴家,就這麽簡單。”

    他指了指大海:“江水裏遊泳和海水裏遊泳,有什麽不一樣的。”

    沈冷笑笑沒說話,兩個人往營地那邊走。

    休息了一天之後沈冷就把自己的隊伍拉出來,別的隊伍都在營地裏睡覺的時候,沈冷已經帶著人一次一次衝進海水裏了,折騰了大概一個時辰後差不多都精疲力盡。

    吃過早飯,沈冷開始讓這些手下在淺水裏一對一的訓練近身格鬥,結果卻打的亂七八糟,海浪一下一下的衝擊,站都站不穩,怎麽可能打的有章法?

    將軍岑征在遠處負手而立看著沈冷那邊,眼神裏閃過一次欣賞,聽到腳步聲後這欣賞隨即消散無蹤跡。

    白秀走到岑征身邊,笑了笑說道:“年輕人,總是精力充沛。”

    岑征問:“人都走了?”

    “都走了,他們都知道陛下對這次的事看得有多重,所以一再表態地方上會不遺餘力的支持,然而有些事他們控製不了,那就是求立國的人什麽時候來,從哪兒來,在什麽地方登陸。”

    “我跟裴將軍提過了,跟他借兵三千,他說迴去之後就會安排。”

    “嗯。”

    岑征問白秀:“你有什麽主意?”

    “地方上的人都沒有什麽辦法,我也沒有......除了等著求立國的船隊出現之外,別無他法。”

    “被動啊。”

    岑征緩緩搖頭:“領兵作

    戰,最忌諱的就是被動。”

    就在這時候岑征看到沈冷居然不知道從哪兒借來了一艘漁船,十幾米長,帶上七八人上了船竟是往遠處去了。

    “他要幹嘛?”

    白秀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肆無忌憚了,萬一遇到風浪漁船翻在海裏,誰能救他們迴來!”

    岑征道:“或許他就是想提前感知死亡,在大海裏會如何死亡。”

    說完這句話之後岑征轉身走了,留下白秀一個人在那發呆,他看著越來越遠的漁船,嘴角忽然勾起來一抹笑意。

    “提前接觸死亡?”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笑的很開心,看漁船消失的方向眼睛都眯了起來,那眼神之中有對沈冷的欣賞,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在沈冷帶兵訓練半天之後,校尉王根棟帶著其他兩團士兵也加入進來,照葫蘆畫瓢,沈冷怎麽帶兵訓練他就怎麽訓練。

    除了他們這一標營的人之外,另外那個標營的人始終都沒有離開營地,隻是在營地範圍內例行訓練。

    “他們那叫訓練?”

    在營地裏訓練的士兵哼了一聲:“我看著倒更像是打著訓練的旗號在玩呢。”

    “就是,看他們那一個個在海水裏撲騰,玩的不亦樂乎。”

    “看著吧,早晚將軍得處置他們。”

    “可我怎麽覺得在海水裏撲騰一陣子很好玩?”

    “所以說他們那根本不是訓練!”

    這個標營的校尉叫邢上行,是岑征手下的老人了,本來岑征南下的時候打算全部都帶自己的人,可莊雍沒答應,調派了王根棟那個標營給他。

    “由著他們胡鬧去吧,他們不是將軍的兵,將軍也不好太嚴厲,可這對他們來說不是好事,放縱去吧,咱們卻不能丟了訓練。”

    邢上行大聲提醒著手下人:“注意陣列!注意陣列!我說了多少次了,戰兵的陣列是殺敵製勝的關鍵,你們怎麽還這麽散亂!”

    王根棟帶著沈冷和另外兩個團率從營地裏經過,邢上行白了他們一眼:“看起來王校尉練兵很上心啊。”

    王根棟嗯了一聲:“不如邢校尉,看邢校尉手下人這陣列真穩,佩服佩服。”

    邢上行:“你這是水戰打完了要迴去睡大覺了嗎?”

    王根棟聳了聳肩膀:“將軍傳我們過去。”

    邢上行笑起來:“將軍

    一定是誇你練兵有方。”

    他看向沈冷:“尤其是你,練的不錯。”

    沈冷抱拳:“多謝校尉。”

    邢上行心裏那叫一個開心,心說這白癡連自己什麽話都聽不明白還謝謝我呢,哈哈哈哈......

    王根棟帶著三個團率進了中軍大帳,岑征示意他們把門簾關好。

    “你們快整整一天了,帶著人不是坐船在水上晃蕩,就是在海水裏撲騰,想做什麽?”

    他瞪著王根棟問了一句。

    王根棟迴答:“團率沈冷提醒卑職說,臨海之戰,必須讓士兵適應海水,如果在海水裏站都站不穩,如何廝殺?海浪不同江河,借來漁船是為了讓手下人盡快在海浪中也能在船上平穩行走。”

    “沈冷提醒?”

    岑征看向沈冷:“你管的事很多啊。”

    沈冷迴答:“卑職管的事不多,隻一件。”

    “哦?哪一件?”

    “把卑職帶來的人都活著帶迴去。”

    岑征臉色一變,啪的一聲拍了桌子:“你倒是牙尖嘴利啊,整個水師裏就你本事大對不對?還把人活著帶迴去......你的意思是,本將軍沒有那個本事把人活著都帶迴去?”

    王根棟連忙解釋:“將軍,他不是那個意思。”

    “你閉嘴!”

    岑征抓起桌子上好像是一本書似的東西砸在王根棟身上:“我沒有和你說話,也沒有給你說話的權力!”

    王根棟肅立:“卑職記住了。”

    岑征從桌案後邊走出來,圍著沈冷走了一圈:“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吊兒郎當的兵,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本事?”

    沈冷站在那挺的筆直,卻沒有說話。

    岑征冷笑著說道:“不服氣?不服氣就拿出來自己可以不服氣的本事......你不是覺得自己行嗎?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這次南下是為了帶迴去幾艘求立國的戰船,聽說這個建議還是你給提督大人的,所以把差事交給你也算是理所當然。”

    “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去搞來一艘求立國的戰船迴來,當然如果你承認自己沒本事可以放棄,我是不會怪罪你的。”

    “好。”

    沈冷居然點了點頭:“卑職領命。”

    岑征哈哈大笑:“行啊,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我就等

    你一個月,一個月之內若是沒有帶迴來一艘求立國的戰船,那就別怪我軍法無情了。”

    沈冷:“卑職有一個請求。”

    “說吧。”

    “誰也不許插手,卑職自己去想辦法。”

    岑征一皺眉:“本將軍也不能?”

    沈冷點頭:“將軍也不能,若是一切交給卑職去處理,卑職依然沒能完成任務的話,將軍再處置卑職的時候也好做些。”

    岑征氣的臉色發白:“好好好,好一個猖狂的團率大人......我就給你這個權力,到時候做不到,我看你怎麽說。”

    沈冷肅立行軍禮:“謝將軍!”

    岑征一擺手:“都滾出去吧,不想看到你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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