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沈冷他們迴東疆其實人數並不多,親兵營分了一多半護送茶爺她們迴去,剩下的人也就二三百,隊伍人數少行進速度反而快。


    沈冷是個很難形容出來的人,你若是說他懶,在練功和學習上沒有幾個人比他勤快,你若是說他不懶,趕路的時候能坐馬車就絕不騎馬。


    不經常騎馬的人會有一種新奇感,可讓尋常人在馬背上坐一天就知道什麽滋味。


    所以這次迴來去沈冷從北疆軍中借了不少大車,士兵們坐在馬車上比坐在馬背上要輕鬆的多,可是這樣的日子也會顯得無聊,這邊氣候苦寒,大部分時候士兵們都是擠在一塊取暖。


    最主要的是北疆雪原一帶還沒有軍驛補給,餓了肚子的問題就得自己多擔心些,可是沈冷無法確定北疆大軍要在米拓河對峙多久,天高地遠,後勤補給也很艱難,沿途還有當初的黑武敗兵騷擾襲擊,所以他沒從軍營裏帶出來多少糧草。


    從北疆一路往東南方向走,離開米拓河岸要走近千裏才能到格底城,過了格底城就是大寧的息烽口大營,從息烽口入關還要再走至少兩個月的時間才能迴到東疆水師大營。


    這一路上沈冷也怕親兵們荒廢了,臘月二十四這天在馬車上度過了大半日,過了晌午沈冷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帶著士兵們打馬狩獵,這邊傻麅子特別多,但是沈冷覺得沒什麽樂趣,所以決定抓一些不好抓的,比如......獵狼。


    冰原上的狼更兇狠更狡猾,它們會尾隨車隊,但它們不會貿然行動,對於人數眾多的隊伍它們當然會避而遠之,可是對三五人或是落單的行人,它們絕對不會放過。


    狼是這個世界上對食物欲望最重的野獸之一,也最兇殘,沈冷不喜歡狼,決定獵狼也不是因為狼肉好吃,隻是有些挑戰性而已。


    到天黑的時候,騎兵屠殺了一個狼群,冰原上的狼比其他地方的狼更兇殘,因為這裏的食物更少。


    天黑之後沈冷他們在一片白樺林安營,縱然是沒有雪的日子,北風一掃,地上的雪卷起來就像是下起了漫天大雪一樣,雪片打在臉上如飛刀。


    “人分成三隊輪流值夜。”


    沈冷讓車隊在白樺林邊上停下來,大車圍成一圈,四周設置了暗哨。


    沈冷在火堆邊上坐下來:“這一帶並不太平,咱們的兵力沒有布置,很多小部族現在就靠劫掠為生,不僅僅是他們,當初被擊敗的黑武邊軍不少都變成了馬匪,小部族打劫商旅,馬匪打劫小部族。”


    沈冷一邊往火堆裏添柴一邊說道:“從這到格底城,基本上商旅已經斷了,所以那些小部族的人開始遷徙,總得活下去,馬匪還好些,畢竟有不走的部族。


    陳冉道:“我倒是盼著不開眼的馬匪來呢,畢竟我們這次迴去其實什麽好處都沒有撈著,唉......頭一次出征空手而迴,怪不適應的。”


    沈冷道:“你還想怎麽樣?帶著老王大個兒他們都迴去了,比什麽都好。”


    陳冉道:“我知道你說的對,可是......你看啊,咱們去一趟自家的安陽船塢還能拐兩艘船出來的,去一趟自家的武庫還能順一些物資出來呢,這......”


    他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不想了,睡覺睡覺。”


    沈冷:“人不能太貪,那些馬匪有什麽?除了馬多之外還有什麽?一些馬值得我們動手嗎?我一個堂堂東疆水師大將軍,你們一群將軍,因為馬匪手裏的一些馬就走不動路了,傳出去讓人說我們水師的人沒見過世麵,什麽都搶。”


    “那些馬匪要是富裕也行,咱們搶一次能收獲不少,可他們都窮的有這頓沒下頓。”


    沈冷搖頭:“睡覺吧,踏踏實實的迴家。”


    一個時辰之後,子時剛過,一處馬匪的營地外邊,沈冷和陳冉悄悄把頭從枯草叢裏探出來,他們身邊是一具馬匪的暗哨屍體。


    沈冷看向陳冉埋怨道:“都說了好好睡覺不行嗎?為了這點馬值得連覺都不睡了?你也是堂堂四品將軍了,能不能眼界高一些。”


    陳冉:“我湊......是誰特麽睡不著一腳把我踹起來的。”


    沈冷:“你看你,說你就不愛聽。”


    陳冉:“我......”


    在旁邊的王闊海壓低聲音說道:“說實話這種小事情我是真的不愛來,一點意思都沒有,戰場上和數萬甚至數十萬黑武人真刀真槍的打那才帶勁兒,對付一股幾百人的馬匪而已,熬一晚上不睡覺......那幾百匹馬我真看不上。”


    沈冷看了看月色,這個時間馬匪應該是睡的正熟的時候,他伸手往前指了指:“速戰速決。”


    王闊海還在嘟囔呢:“這小場麵真不願意上,殺黑武人就為了搶幾匹馬,唉......”


    聽到沈冷說速戰速決,王闊海噌的一下子就躥了出去,頂著巨盾直接將馬匪營地的木牆撞塌了一段。


    “殺馬搶黑武人啊!”


    那一聲暴喝。


    沈冷聽的一捂臉。


    天亮。


    迴東疆的隊伍裏多了一千多匹戰馬,跟在馬車隊伍後邊看起來也算蔚為壯觀,躺在馬車上的王闊海小腿以下還在外邊耷拉著,誰叫他那麽高,比馬車還長一截,這家夥是睡香了,唿嚕打的震天響。


    陳冉本來挨著他睡覺,實在被吵的睡不著坐起來,看著王闊海張著嘴唿嚕唿嚕的,往四周踅摸了一下也沒有合適東西,恨不得把腳上臭襪子拔下來塞他嘴裏。


    陳冉從馬車上跳下來跑到前邊一輛車,上車之後一屁股把沈冷往一邊擠了擠,沈冷正睡著,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噫?你不是說跟大個兒睡的嗎,說大個兒有海一樣的胸懷,能取暖。”


    陳冉:“他還有海嘯一樣的唿嚕。”


    他在沈冷旁邊躺下來:“就為了一千多匹馬,你說值得嗎,困死我了......我跟你說,今天晚上我要好好睡覺,不管多大甜頭的馬匪窩我都不打了。”


    沈冷:“誰打誰是狗,睡覺。”


    陳冉:“你說的對,誰打誰是狗!”


    白天很快過去,夜晚降臨。


    一個小部族的營地裏火光衝天,至少數百名馬匪突然之間衝進了這個小部族中,他們好像風一樣唿嘯而來,衝進來後就開始放火,但凡遇到的人也都一刀劈死。


    這些和大寧一戰之後流落在這一帶的黑武邊軍無路可走,他們不知道迴去的路上安全不安全,也不知道迴去之後會不會被按照逃兵以軍律處死,所以隻能是在外做起了馬匪。他們在各部族之間來迴奔襲,今天搶走一些馬匹糧食和女人,明天就換個地方再搶一次,世代居住在一片區域內的部族也是倒了黴,他們躲過了當初東疆刀兵大將軍裴亭山的北伐,沒躲開本以為是自己人的黑武邊軍。


    營地裏邊一片鬼哭狼嚎,火光映照之中,到處都在殺人。


    營地外邊,沈冷從草叢裏探出頭:“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陳冉點頭:“汪汪。”


    然後陳冉往後招了招手,埋伏在草叢裏的親兵們隨即將按倒在地上的戰馬拉起來,他們迅速的掠上馬背,在那些馬匪身後殺了過去。


    沈冷看向陳冉:“汪汪汪汪汪......”


    陳冉皺眉:“剛才你說的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我懂了,你說陳冉,招唿大家,上去,我說遵命,你這汪汪汪汪汪確實沒理解。”


    沈冷歎道:“都說不打了。”


    陳冉:“再打就是豬。”


    沈冷:“豬還行,你幸好沒說再打是王八,王八怎麽叫?”


    陳冉:“王八叫應該是......你特麽說誰是王八?”


    臘月二十七的早晨,馬車隊伍後邊的戰馬已經有五六千匹那麽多,馬車的數量也多了四五十輛,除了戰馬和打車之外,還有不少牛羊,隊伍看著就很浩蕩了。


    馬車上,陳冉又擠在沈冷身邊,打了個哈欠:“說好了的啊,今晚不能再打了。”


    沈冷:“嗯......不能再打了。”


    陳冉:“再打是什麽?”


    沈冷:“有意思嗎?”


    長安城,臘月二十七,陛下的旨意正式在朝堂上宣布,盛家因為牽扯到了大案所以滿門被抓,案情交由廷尉府和刑部會審,韓喚枝為主官。


    奪盛家一切勳爵,所有家產查封,盛家的所有生意也在整個大寧之內徹底清查,而盛家最大的生意在東疆,所以皇帝命水師大將軍沈冷為欽差大臣在東疆查抄盛家的生意。


    這道旨意宣讀完,整個朝堂都安靜了好一會兒,雖然在臘月二十三那天盛家被抄家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可是陛下的旨意一時沒下來就不代表盛家就徹底完了。


    這旨意下來之後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要開始動手,這不是結束,這是開始。


    沈冷恢複正二品大將軍軍職,恢複國公爵位。


    這句話讓很多人都開始後悔,他們雖然沒有落井下石但卻刻意疏遠,並不是所有人的眼界都那麽高那麽遠,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抗住壓力。


    朝廷上。


    陛下等代放舟宣讀完了旨意後陛下站起來,走到高台邊緣下邊,視線掃過滿朝文武,稍稍停頓之後說道:“還有一件事朕要宣布,明年,朕要讓東海水師遠征桑國,所以旨意上再加一些......東海水師大將軍沈冷領東疆軍務事,節製五道,包括渤海道在內,渤海道將軍閆開鬆亦受沈冷節製,也......也包括東疆刀兵大將軍孟長安。”


    皇帝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備戰之際,東疆五道民政軍事,沈冷皆可奪情處理,有臨機專斷之權。”


    皇帝微微吐出一口氣:“如有違令者,懈怠者,沈冷酌情處置,先斬後奏......至正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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