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藝華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又搖了搖頭。


    劉晟見此雖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再問下去,轉頭又見向軍次一臉好笑地掛下電話,他就問道:“向參座這麽高興,是接到什麽好消息了?”


    “哪是什麽好消息,還不是中兵。”向軍次笑著搖頭。


    “鍾軍長?”劉晟這下倒是真奇怪了,陸藝華也抬起了頭看他。


    向軍次隻好道:“剛才七十一軍指揮部劉參謀的電話,鍾軍長將指揮的事扔給了陳福軍長,自己帶著警衛排直接去了前線,他們攔都攔不住,隻有來報一聲。”


    陸藝華的預感非常準確,五月二十二日晨,指派擔任反攻騰衝、龍陵、鬆山的部隊渡江完畢,並全部到達攻擊準備位置。次日,早已到達攻擊準備位置的各部隊開始攻擊騰衝、龍陵和鬆山三處的敵軍,並分別以一部聯合攻擊騰龍,以及龍鬆公路上的地方據點。


    由於渡江原因,過江攻擊騰衝龍陵的部隊中並沒有炮兵,這樣一來,他們就無法摧毀敵軍的防禦工事。戰鬥打了不夠五天,怒江對岸部隊的情況就開始變壞,初時出其不意的攻擊優勢漸漸被磨平,再加上後方補給跟不上,過江部隊傷亡相當慘重,戰役進程與重慶軍委會下令之時的預想完全不同。


    到二十八日,戰況已經逐漸失去控製。


    一陣槍擊打在地上,鍾彬快速彎腰躲入掩體後麵。


    背靠在掩體上喘著粗氣,然後臉貼著掩體側麵向外看,掩體側麵激起一陣碎石,鍾彬縮入掩體藏好,張口“呸”了好幾聲,吐出剛才竄入口中的碎土沙礫。


    伸手從旁邊的副官手中接過子彈上好,鍾彬趁機朝外看了一眼,然後喘著氣道:“鬼子哪兒來這麽多人?不是說隻有一個兩千多人的快速部隊,這叫兩千多人?搞情報的人眼睛朝哪兒看呢!”說完,鍾彬也不等人說話,緊接著就問道,“八十八師那裏有消息沒有?”


    “今天上午,八十八師二四六團在龍鬆公路上擊斃了敵軍的一個大隊長,並且截獲了他們的作戰計劃和地圖。”說到這裏,陸藝華停下話語掃視一周,“現在已經確定,此次與我軍交戰的正是敵方第五十六師團,這就是那張作戰計劃書的譯本,諸位都看看。”


    八十八師截獲的這份作戰計劃書非常詳盡,日軍五十六師團的人數以及兵力分配都有具體說明。與重慶軍委會先前猜測不同,敵軍兵力非常充足。


    第五十六師團全部都駐紮在騰龍地區,並細分為六個完備區,分別是騰北、騰衝、龍陵、鬆山、芒市和新濃。除此之外,那張作戰計劃上還顯示,敵軍第五十六師團團部及直屬部隊駐在芒市,兵力有一萬五到兩萬人左右。


    看完作戰計劃,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向軍次抬頭道:“司令,鍾軍長還在對岸!”


    陸藝華沉默了一下,手指在那張作戰計劃上摸索了幾下,突然站起身:“這裏暫時交由向參謀長和陶副參謀長,作戰命令你們來商討,務必求穩。正則去準備車子,拿上這份文件跟我去一趟參謀團。”


    這份作戰計劃非同小可,林蔚看到後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迴過神後連座都沒給陸藝華讓,就急匆匆地叫來自己的秘書,將此份文件電報重慶軍令部,然後與陸藝華一同坐著等命令。在這裏陪著林蔚等了一天,陸藝華心中實在煩躁,幹脆給他說一聲又迴了自己的作戰室,待在這裏至少能第一時間知道前線戰果。


    又熬了兩日,這天淩晨四點,陸藝華正坐在會議桌後閉目養神,屋子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劉晟大步走進來:“敬安,參謀團的消息,重慶方麵有指示了!”


    陸藝華猛的睜開眼,劉晟道:“今日晨時,蔣委員長下令停止進攻,命我軍主力部隊撤迴東岸固守怒江一線,隻留小股部隊於西岸從事遊擊活動。”


    從劉晟手裏將電報接過來,陸藝華張口想說什麽,卻突然間沉默下去。


    不知是不是有預感的關係,他心中對這次失敗感覺不大。與之前黃河花園口決堤時的心生悲意,以及武漢會戰時富金山一戰中的憤怒不同,那種強烈到衝擊心靈的情感這次並未出現。


    尤其是現在,這種感覺越發強烈,這段日子,他所指揮的仿佛隻是一場戲劇而非關乎存亡的戰役。


    在戰爭中,這實在不是一個軍人應該有的表現。


    第72章 躁動


    近幾年,是陸藝華心中最為平靜的一段日子,但人平靜久了總容易亂想,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聽梁小風給他念戰報,陸藝華終歸覺得這一次他能想這些亂七八槽的東西,歸結原因還是日子太無聊了些。


    繁忙卻無聊的日子。


    這些年國內外戰火不斷,他卻躲在家裏閑了近兩年,後來重新得到任命也不過是去做教育工作培養基層人才,等到他真正地接觸戰鬥,已經是遠征軍戰敗迴國,這種戰鬥不過是掃尾,與大局實在影響不大。


    就如這次,怒江戰役很重要,但卻遠遠無法影響戰局,即便日軍真的渡過怒江占領昆明,陸藝華也不認為他們能夠威脅到重慶政府。


    想到這裏,陸藝華換了個姿勢使自己靠的更加舒服一些,也不在意一旁站著的梁小風,隨意地將穿著黑色軍靴的腳上下疊在一起架在桌上,一雙包裹在軍裝中的長腿伸得筆直這副姿態體現在陸藝華身上顯得異常寫意,迴報工作的梁小風抬頭就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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