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抱迴洛音苑,坐在那張久違的床上,程向騰舒服得隻想歎氣。這些天過的什麽糟心日子啊,怎麽這普普通通床一張,就讓人覺得這麽踏實自在呢。

    他斜躺下來,蹭了蹭武梁,很是感慨:“嫵兒,你可迴來了。”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可說完了這句,卻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武梁輕輕點頭,道:“我本來怕被唐家遷怒,怕傷怕死,想裝病來著。後來想想二爺這段時日定是十分難熬,能迴來陪在二爺身邊,哪怕寬解兩句也是好的。”

    說著用手去他眉間輕輕揉著。

    程向騰閉上眼睛由她揉著,一邊道:“唐夫人爭禮,定要你迴來,你迴來全了禮數便罷了,她也不能把你怎的。

    也不隻是你,連大哥大嫂那邊,都要人家迴來呢,可大哥怎麽走得開,大嫂那兒小四還小……反正人沒了,訃告是送過去了。

    再說你們二奶奶,這到底不關你的事兒,唐夫人也不能混來。如今不過體諒她失女痛切,以至神思暈昧,行為失常,對我折騰些也就罷了……”

    “唐夫人她,對二爺隻怕不是一般的折騰吧?看看二爺這憔悴的樣兒。”

    程向騰眉宇間疲態盡顯,眼睛裏隱有紅絲,又不修邊幅,乍一看上去真是相當的蒼桑憔悴。

    程向騰“嗯”了一聲,就說起唐夫人的種種行為來。真是不說不知道,怎麽越說越多,說到最後,本來很想得開的心,竟然橫生出許多委屈怨言來。

    武梁揉了一會兒,看他滿臉倦意不減,便又輕輕拍著他。沒想到過了一會兒,程向騰語音漸輕,竟真的睡了過去。

    武梁的困倦勁兒也終於起來了,到底也不敢睡,估算著時間:她暈進來的,然後請大夫,清醒,換衣,也差不多時候了,再耽誤立馬就成一宗罪了。

    便起身和大夥一起換了府裏統一的孝服,又細細交待了桐花一番。

    桐花留守洛音苑,作後方機動人員。一來負責照看著程向騰,再者她要關注著靈堂那邊消息,如果唐夫人見了她就耍橫,或扣了人或者怎麽要打要殺的,桐花可以叫程向騰,或者去找老太太,再不行就衝外院向眾客哭訴求助。

    外院有三爺程向騫,這娃挺跳脫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指望。還有程向騰的那幫哥們兒,都是認識的。雖說家務事人家未必理會,但輿論支持應該能得些。也許就有誰能勸動唐家人,出來製止一下呢。

    尋思了一遍,目前也

    隻能這樣了,其他的,大家隨機應變吧。

    桐花連連答應。於是武梁帶著蘆花和abc女士們,一路戚戚向靈堂進發。

    ···

    靈堂旁的小院裏,四公主已經走人了,隻唐家自己人說著話。

    唐玉盈一旁坐著,手上胡亂翻著本什麽經書,兩兒媳婦兒一邊兒一個給唐夫人輕輕捶著肩,合室一派和睦景象。

    唐夫人瞅瞅沒有外人,就對兒媳婦兒道:“剛才可打痛了你們?”

    “沒有沒有,知道婆婆痛惜我們,哪會打痛了。”兩媳婦兒同聲答道。心裏說:反正也不痛,打打也不怕。迴頭別人知道了,隻會說我等孝順,偏婆婆不慈……

    最初唐氏剛去那會兒,唐夫人的確是有些傷心欲絕,神思昏饋。但是這幾天來,人已經恢複過來了,腦子清明得很。她知道女兒心頭有刺,自然一直尋思著,要怎麽將女兒的不甘撫平了。

    傳說中,生願不得償,死後則怨聚不去,不能好生投胎轉世。不管是不是真的,哪怕有一絲兒可信,唐夫人也不願冒這個險。這孩子半生心願未遂,最後還因此去了,她這當娘的,一定要將女兒的夙願都償了去才行。

    唐夫人有心清洗了致莊院上下,奈何畢竟人數眾多,怕難掩眾怒。

    但是程向騰的那些個女人,她真有心將窩端了。到時也好燒禱於墳前,好讓月盈知道眼中釘已拔,安心的去吧。

    隻是細想想,燕姨娘是官家女,蘇姨娘也是良家子,都是不能隨便動的。但那個賤人五姨娘,無背景無靠山,又最能膈應得女兒心頭出血,怎麽著也得替她除了才行。

    女兒這般下猛藥想得子,不是被那賤人刺激的麽?怕她十寒湯得過手,才這般猛補的呀。要不然這麽多年都平安過了,偏現在才用了猛藥。

    唐家隻需一口咬定五姨娘給主母下了十寒湯,女兒死前親口所言就是了。秦姨娘個幫兇都死了,她這個親手端藥的主犯憑什麽活著?現在連主母都已經沒了,這五姨娘還想脫掉幹係不成。

    從前四寒湯事發,程向騰不待查清真相就將人送走,不是心虛是什麽,可見他也是知道實情的。如今事實俱在,主母已歿,他姓程的,讓寵妾滅了妻,還有什麽話好說?

    唐夫人道:“你們不挨兩下,他程二郎怎麽能願意挨兩下。我就是要不停找他麻煩,把他逼得越來越沒辦法,越來越作難,讓他先有個心理準備,也讓他麻痹大意,以為我隻

    能這般撒潑鬧鬧而已。哼,等到最後重頭戲來了,毫無準備的看他拿什麽來擋。”

    處置一個小妾,這事兒無關痛癢,兩個媳婦兒就沒多說什麽。隻唐玉盈合上書,抬眼擔憂道:“母親將事情鬧得大了,不怕將來熙哥兒心生怨懟嗎?”

    唐夫人冷笑道:“那小賤種算個什麽東西,怨讓他怨去!以前就是顧忌著他,才不敢明著下手。如今你姐姐人都沒了,還管他怎麽想?那五姨娘是程家的人,她若沒了就是程向騰點頭除去的,和我們唐家什麽相幹。再說她有謀害主母的罪名在身,如何能怨上我們唐家?過個十年二十年,他程熙有出息有能耐翻案,也得找他老子翻去。”

    唐玉盈點點頭,“母親這麽一點撥,女兒就全想明白了。”十會乖巧溫順的樣子,“不過現在人還沒影,會不會就躲著不迴來了?”

    “她敢!她若不敬主母,就更添一宗罪,到時候我們唐家更有理由處置她。”

    “可是姐夫護著,前番不是發現不對就將人迅速送走了麽?”

    “那不過是唐家沒硬起來。否則他送到天邊兒去,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唐玉盈這才不哼聲了。

    正說著話,唐夫人的丫頭從外麵進來,低聲稟道:“夫人,那五姨娘已經迴府了,隻是聽說沒進門就暈倒了,被程姑爺一路抱進了洛音苑。”

    唐夫人聽得一愣,隨即就怒道:“可見這賤人有多賤!那程二郎竟然光天華日的去了小妾院裏消遣?就這麽憋不住?可憐我月盈屍骨未寒……”說著倒真的悲從中來,放聲哭了起來。

    兩個媳婦兒就跟著附和,指責那兩個人不象話。

    誰知唐夫人自己卻又忽然收了聲,問那丫頭道:“他們進去多長時間了?”邊問邊站起來,要率領眾人去捉奸。

    這裏畢竟是程家,唐夫人的丫頭婆子自然是不好使的,所以她們打聽個信兒並不那麽容易,更不那麽快捷。

    這陣子唐夫人這般鬧法,程家的丫頭婆子都怕一句話沒說對,傳到唐夫人耳朵裏就是一場是非。所以哪怕以前關係還不錯的,如今見著唐夫人身邊兒侍侯的,也都是低頭猛走。

    這丫頭能打聽到這信兒,也是靠著在程府裏各處亂走,親自遇上了才得知的。如今見唐夫人問,仔細算了算時間,“有大半個時辰了。”

    府裏因為有事兒,請了大夫專門住在府上預備著。進門大半個時辰,就算是真暈,大夫也已請到把

    好脈一輪針紮過了。醒來後竟然還敢在那裏歇閑不去靈前拜祭?

    這就是大罪過,就憑這個沒上沒下的樣兒,就可以將人捆起來一頓猛打。也許打著打著就打死了……

    唐夫人精神百倍,招唿著身邊可用的下人都同去,“奸夫□□,捉個現行看看他們還有什麽話說。”

    正要走,就聽到外間一陣騷亂動靜。

    然後,就聽到靈堂那裏傳來一聲響亮的哭嚎。這哭嚎好像一個開關一樣,打頭起聲,後麵接著的許多音效跟著就嘩啦全開了。

    ···

    靈棚裏,層層白幔低垂,盞盞燭光搖曳。明明是大白天的,偏要營造一種冥冥不明的氣氛。

    這是到了正地頭了,正該幾人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幾個人卻越發的緊張,圍著武梁問起來:“這咋哭呢?”沒詞兒了呀,在外間的時候,那教過的說詞都一路說了個遍了。

    武梁:……您幾位不是吧,關鍵時刻來給我掉鏈子?

    “就還是那樣,接著再叨叨就行。外麵是男人們,這裏是女人們,觀眾不同啊。”

    幾人挺能領會,剛才是那撥人,現在換人了,“咱就象搭台唱戲的那樣。看戲的輪流換,戲子們老詞串,是不是這意思?”

    完全正解呀,武梁說,“可不就是。並且管它呢,如果這些話兒都說遍了或忘詞了,能胡謅出別的詞最好,不能就記得啥說啥,車軲轆話來迴說,反正嚎得響最重要。實在不行就幹啊啊著也行。”

    隻要別給我不出聲就行啊。

    “那是坐著還是站著?”

    “當然坐著,最好跪著。”

    那好嘞,於是幾人也不再拘謹自己注意那什麽站姿走姿,個個一屁股坐到地上,放開了嗓子的嚎啊。

    武梁:……坐也有坐姿的好不好?個個女人家,那雙腿大開的姿勢好麽??唉,算了,管它呢。

    c大嬸先嗷嗷一嗓子起個調,然後是a先主打。她述說的是唐氏的生平,主攻方向:才情。起頭還是“我的二奶奶呀~~~啊~啊~啊~!!!……”啊啊一聲便拍一下大腿,然後再接著從小時開始說起。

    “你三歲能識字唉~,五歲能讀詩啊~……我的二奶奶呀~~~啊~啊~啊~啊~,你怎麽就沒了呢~~~……不過六七歲上,你就開始練琴學棋習書作畫,那是個個師傅誇啊~……我的二奶奶呀~~~啊~啊~啊~

    啊~,你咋能說走就走了呀~~~……你各色才藝樣樣精通啊~,那繡工女紅也樣樣不落下呀~……我的二奶奶呀~~~啊~啊~啊~啊~……”

    自從第一聲嚎出來,這小嫂子就什麽心理障礙都沒有了,越到後麵發揮越好,好像真是她奶奶沒了似的。

    這些之前都是練過的,不過似乎身臨其境了之後,這效果比當時培訓時哭嚎得還逼真些呢。

    武梁想,年輕就是好啊,這小嫂子發揮的還挺靈活呢。嚎這半天,主要就說唐氏“你很有才呀,你快迴來(我一人承受不來)呀……”

    隻不知大媽大嬸怎麽樣了。

    小嫂子“啊啊”的哭時,大媽大嬸們在旁隻可勁的幹嚎著聲援,台詞隻一句“二奶奶啊~,啊~啊~啊~啊~……”,形成多重唱的合聲效果。

    然後等小嫂子告一段落,接著就該大媽b出場了。她來的是敘事體哭訴,講的是唐氏的品性,主要是賢惠孝順那些事:

    “我的二奶奶喲~~,……你少時侍母至孝喲~,曾侍病母榻前喲~,親自熬藥試藥喲~,親自擦涎吸痰喲~,你的純孝感天動地喲~。……我的二奶奶喲~,你出嫁歸家後喲~,事婆婆也如親娘喲~,服侍病中的婆婆喲,一樣的親嚐親喂不假人手喲~。……我的二奶奶喲~,你對相公也溫柔又體貼喲~,陪夜讀三更讀火五更雞喲~,……”

    整個就有那種“雖然不是事實,但聽著就是靠譜”的趕角,中心思想可歸納為:“我的二奶奶好喲,孝喲,會熬藥喲喲,會熬夜喲喲!”

    接著該大嬸c上。於是和音變主調,一聲更加高吭嘹亮的女音響將起來。

    就象上台演講似的,第一個上去的,總有些拘謹,需要先找找基調。然後後麵再上台的,就一個比一個有了經驗,發揮得越來越好起來。

    大嬸c就總結經驗,徹底自由發揮起來。她主訴唐氏有貌有善心,內在美與外在美俱存……曾對某個賣菜的如何如何資助,曾對某位過路人怎樣怎樣相幫……

    也是講一句哭一嗓子的。講唐氏的社會價格,雷鋒日記式的。於是一件件事列舉下來,唐氏就成了一個人見人愛,貓見貓撲,滿身帶光四處亂逛的舊式雷鋒。

    武梁:果然坐到地上能借地氣呀,那精神頭真是不一樣哎,大家都很起勁給力呀。

    ……等再輪迴到a,她就越發的嫻熟了,知道自選角度去進行闡述了。

    她這次就講大

    家對唐氏的感覺:二奶奶呀,你竟然走了呀,真是聽者流淚聞者傷心啊。多少人淒哀不已啊,多少人痛斷心腸啊,多少人徹夜難眠啊,多少人對月唿喚啊……二奶奶呀…………

    萬變不離其宗,這位還是“你快迴來~”的依依不舍殷殷唿喚式啊。

    ……

    武梁就完全放下了心來,這完全自由發揮揮灑自如啊。大家盡可以全方位多角度的去進行闡述,反正又不要求準確性,那還會怕沒話說嗎?

    哭吧哭吧,原本這裏冷冷清清的,她一迴來就熱火朝天了不是嗎?這當是唐夫人求之不得樂見其成的啊。

    她們就哭得唐夫人對她舍不得下手也就好了。不信她會這就派人闖進來,對著哭她女兒的人下狠手。

    若能堅持過今天,堅持過明天,過了頭七程家拆靈棚發喪,那唐夫人還能賴在程家一直不走不成。

    她若不能趁著這兩天收拾了她,那她一個程家奴婢,迴頭時過境遷了她唐家人再想收拾,更得她唐夫人費老鼻子勁去。

    當初對於四寒湯的事兒,程向騰是沒給她跟唐氏跟唐家說清的機會,就私自送她走人了的。如今她迴來,又是被當眾抱進府的。不管哪一樁,都該是讓唐夫人對她氣恨無比。

    可她們這進棚已經哭了有一陣子了,那唐夫人就在一牆之隔院裏,定然早就聽到了動靜。但她竟然沒有動靜,沒有第一時間找上她來。

    那是不是說,這哭靈果然哭得挺靈的,唐夫人果然先不動她,先讓她這裏好好哭哭再說?

    武梁挑了挑眉,隻要喜歡她哭就好啊。

    想著,就開始放鬆的四下打量起來。

    才發現她們十分引人注目,滿棚裏的人,都在關注著她們呢。

    燕姨娘跪得挺直,看上去也是腰身□□的樣子。蘇姨娘大約膝蓋承受不了上半截之重,如今屁股著地跪坐在地上,看上去一大堆的樣子。見她看過去,兩位姨娘還衝她笑了笑打招唿。

    她們本來打盹呢,被她領的這軍團陣勢給醒了腦了。如今聽話本兒唱詞一般,聽得熱鬧得趣得很呢。

    隻不過,她們哭唱的是誰呀?這棺材裏躺的,真的是二奶奶唐氏嗎?

    守孝的小娃娃們,旁邊侍侯的丫頭婆子們,也個個來了神兒。棚裏沒別的新奇好瞧啊,就隻管好奇地看著她們。

    武梁一眼就看到了小程熙。小小的人兒,一身的重孝,被個圓臉

    的丫頭抱坐在懷裏。他似乎是剛剛從睡眠中被吵醒,大眼睛水汪汪的,還一副迷登茫然的樣子。

    坐在那裏靜靜的聽了好一會兒,便掙著要從丫頭懷裏下來。那丫頭見再不鬆手他便要哭了,才慢慢的將他放到了地上,仍然拉著他的手。

    結果小程熙甩開她,倒往武梁這方向跑來。

    一歲多的小盆友,剛跌跌撞撞的會走,跑起來是一顛一顛的隨時想磕狀。那丫頭嚇得要死,緊跟著他,等他走兩步就把人抱迴去,反身走得遠些。等小程熙掙得厲害了,她才再放手。等人跑兩步再抱迴去,小程熙再掙再跑……

    玩著玩著小程熙就不知道自己本來要幹嘛了,和丫頭就開心玩起了這種我跑你追,你抱我掙的遊戲來,咧著嘴幾次都差點兒笑出聲來。不過他的聲音哪有那哭唱的嘹亮?卻仍慌得那丫頭捂嘴不迭。

    於是小程熙也裝模作樣的去捂丫頭的嘴,忽閃著大眼睛以為這是新的遊戲……

    武梁看了會兒就移開了視線。看起來,這娃娃虎頭虎腦的長得挺壯實,還有這丫頭,挺會哄孩子的樣子。老太太果然照顧得好小孫子。

    武梁笑了笑,忽然來了興致,也跟著放聲嗷嗷了好幾嗓子。

    ——不管裏麵的表演有多假,但人家唐夫人愛聽啊,聽著心裏美呀。不管是這些虛虛假假的白話,還是這種眾人同悲的氣氛,她都喜歡啊。

    她隔牆傾耳聽哭,十分的專心,恨不得把這邊敘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聽清記住。這裏信口跑馬沒個實話,她卻聽得感同身受。好象那聲聲哭訴中小小的一個似是而非的話頭,都能牽動她心裏對女兒無比巨大的沉痛思念來。

    唐夫人半晌不言不語的,後來竟被引得真情流露,到底忍不住號啕大哭了一場。

    ···

    洛音苑裏,程向騰醒來,一看天色大驚,這什麽時辰了,他睡了多長時間?

    屋子裏,紅丫侯在旁邊。看程向騰醒來,忙上前服侍穿鞋。

    紅丫是曾媽媽的女兒,不時跑到沐殊閣尋曾媽媽去,程向騰是認得的。不由問道:“怎麽是你在這裏?”

    紅丫第一次服侍這種雄性氣味大盛的男人,心裏慌得什麽似的,她低頭紅臉道:“奴婢是過來看五姨娘的,見二爺這裏沒人服侍,便在這裏侯了一會兒,剛好二爺就醒了。”說著含羞帶臊的扭捏著飛眼去瞟程向騰。

    “五姨娘人呢?其他人呢?”程向騰卻抬眼掃

    著屋裏屋外,倒讓她的媚眼飛給了瞎子。

    見武梁她們一人也不見,心下就一噔:會不會出什麽事了,在他睡著的時候?

    “五姨娘帶著人往靈棚去了,是奴婢的娘在外間門口守著……”老娘守著門,讓女兒進來服侍……話說到這份上,什麽意思已是昭然若揭。紅丫說著,自己都實在是羞得不輕,一張俏臉紅成了番茄。

    可惜程向騰卻沒領會她的意思,站起身就匆匆往外走去。

    本來桐花得了囑咐,便守在門口。結果曾媽媽過來了,說替她守著二爺。於是桐花就往外間去打聽靈堂的情形去了。

    曾媽媽算摸了多久的事兒呀,一直苦不得法,誰知道這時候倒天賜良機來。雖然時機不大對,但爺們兒的事兒誰說得準,他一時起了興,也就什麽都齊活了。所以忙忙叫來了自家閨女。

    曾媽媽一邊守著院門,一邊注意聽著裏間動靜。本來她交待,讓紅丫趁二爺睡著了,弄得衣冠不整一些,迴頭隻說是她來尋五姨娘,結果二爺一把抓住她不放……然後隻管嗚嗚哭就行了。

    二爺這些天忙得暈頭轉向的,五姨娘一迴來人就跟著歇過來了,可見是多想溫香軟玉在懷的。半睡半醒之間,認錯了人拉扯起來,丫頭又不敢強掙……十分說得過去。

    二爺那人,也不是個做了不認帳的渾主子。如果他動了心肯收用,那就等出了孝抬了人就好了。萬一二爺不耐煩,她就打閨女幾個巴掌,罵她沒規沒矩,不通報就亂闖姨娘居室,讓她自己忍了這份羞也就完了。

    左右沒有人知道,二爺才不會去聲張的。以後自己也就省了這份心,安心給紅丫尋婆家吧。

    誰知她在外間聽著,裏麵一直無聲無息的,正著急不知是個什麽情形,卻看到二爺的身影急匆匆出來了。

    曾媽媽忙迎上來,問道:“二爺醒了?”一邊打量著二爺神色。

    程向騰邊走邊問道:“外間可有事?”

    “應該無事,桐花往靈棚那邊去打聽了,剛還迴來一趟呢。這會兒子又過去了。”

    程向騰嗯了一聲,腳步不停,出門而去了。

    曾媽媽忙看向自己閨女,衣衫整齊,麵若彤雲,一副又羞又惱的樣子。

    “怎麽著了?”

    “我,我替二爺穿鞋了。”

    “就這?衣裳呢?”問她扯沒扯開。

    紅丫搖頭。

    奴才給主子穿個鞋,就值當的羞成這樣?曾媽媽歎口氣,怪不得二爺臉上除了急性,看不出別的來,原來什麽都沒發生啊。

    “教你的怎麽不做?”曾媽媽恨鐵不成鋼。這樣的事你以為有了這次還有下次啊。這次二爺是沒往這上頭想,再來一迴,他還能不明白你這安的什麽心思啊。

    到時再想賴人家迷糊認錯了人什麽的,那還說得過去嗎?

    紅丫也氣得跺腳,羞臊得直掉淚,“二爺分明不願……我說了娘守著門呢,這裏沒外人。可二爺還是走了……”

    曾媽媽聽了直歎氣,又細細的看著自己閨女的眉眼。她嬌生嬌養的小閨女呀,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玲瓏的唇鼻俏生生的……要她說,比那纖纖弱弱的五姨娘都強上許多。

    二爺竟一點兒都看不入眼?

    曾媽媽皺著眉沉思著……

    那邊程向騰一路去了靈棚,遠遠的就聽到那裏十分喧鬧。走近一瞧,嘿喲,哭得那叫一個熱鬧噢。

    看看裏麵的人,個個也都有了精氣神兒,幾個小孩子也跟著學人家“啊~啊~啊~啊~”的。

    程向騰瞧著人堆裏的武梁,忍不住又笑了一笑。她總是花式多呀,連哭個靈,都哭得人來精神呀。

    這架式,唐夫人肯定喜歡。也難怪,竟然這大半晌,沒有找他的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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