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水寒一陣默然,整個人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想起這些年來,為了整個家族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對於他來說,家族已經成為了他身上最重的擔子。加上洪門這些年來,對於蕭家無形的威逼,導致蕭家更是壓力重重。


    作為家族的蕭水寒,把全部心血都是付給了家族。


    想起這些年來,除了家族。他還有沒有關心過其他的東西,比如說自己的兄弟,蕭水寒隻有一陣啞口無言。


    “水寒,你知道的我不是一個貪享榮華富貴的人。要不是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出賣你。”阿福的聲音,這個時候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你是一個父親,你應該了解當父親的感受。早些年跟著你出生入死闖天下,導致孩子他媽病重都是來不及迴去看一眼。我愧對孩子他媽,我不能再對不起她的孩子,你懂嗎?”


    阿福的一聲,磨難重重。即使是蕭逸這個時候,眼睛都是一陣濕潤。


    蕭水寒已經泣不成聲,站在自己兄弟的麵前。一句反駁都是說不出口,隻是任憑熱淚滾滾。


    阿福把一生都獻給了蕭水寒,獻給了蕭家。但是,最終卻是落得這樣一個結果。當孩子做生意失敗欠下巨款,並且被打的腦袋不靈光了。拉下臉,鼓足勇氣告訴自己的兄弟。但是,自己兄弟聽著聽著便睡著了,壓根對自己的事情不上心。


    換做你,那時候走在紛飛的大雪裏,會是怎樣的心情?


    蕭逸搖了搖頭,用衣袖擦了擦被風吹落在眼角的淚水。


    “現在,你還要問我為什麽,要背叛你嗎?”阿福看著蕭水寒,竟然笑了起來。


    隻是那笑容,在風中,在朝陽的照射下,看起來是那般的苦澀。


    蕭水寒痛苦失聲,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蹲下身去抱頭痛哭了起來。對於這個蕭家的內奸,多次出賣蕭家最為重要的機密。這種人,本該是蕭家十惡不赦的罪人。但是,現在蕭水寒連一句責備都是開不了口,更別說事先想好的痛罵。


    “是我對不起你。”良久之後,蕭水寒站起身來,淚眼朦朧看著阿福的臉:“這麽多年了,你變瘦了。”


    “是啊,歲月無情。我們再也迴不到那時候去,我們都老了,老了。”阿福看著蕭水寒,開口感歎道:“你看看你,年輕的時候,長發飛揚。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向上吹動你的劉海。可是,你瞧瞧你現在這一副樣子,看起來都仿佛禿頭了似得。”


    “還說我了,你看看你。年輕的時候,最喜歡穿風衣。你說穿風衣拉風,可是這些年來你老喜歡穿著這一身老軍衣。”蕭水寒忽然是心有所感,開口說起了這些事情。


    這些昔年的舊事,一說起來。兩人終於再耐不住,開口哈哈一陣大笑道。仿佛,這一瞬間,迴到了當年,迴到了那一個意氣風發的年紀。


    哈哈的大笑聲,響徹在這個早晨裏。兩人已經有多少年了,從來沒有像這樣開懷的大笑過了。


    良久之後,阿福收起了笑容,開口喃喃的道:“這才是兄弟,水寒。”


    “對,這才是兄弟。”蕭水寒點了點頭,然後沉默了一陣子,終於是徐徐說道:“阿福,你走吧!”


    對於這樣一個蕭家的罪人,蕭水寒終於還是選擇了放他離開。


    阿福看著蕭水寒,笑道:“這些年來你殺起人來,可是從來不皺一下眉頭。這不像你,水寒。”


    蕭水寒牽強的笑了笑,然後開口慢慢的說道:“如果還有來生的話,我希望我們二十歲的時候再相遇。我相信,有下輩子的話,那麽我一定會更懂得如何做兄弟。”


    阿福沉默的站在陽光下,背影蕭索。


    “你走吧!”蕭水寒的聲音之中,透出了幾分的乞求。


    他不知道再多等一段時間,自己是否就會改變主意。所以,這個時候蕭水寒閉上了眼睛,一臉痛苦的神色。他知道阿福身上還有著許多許多蕭家的秘密,但是蕭水寒依舊選擇放阿福離開。不為別的,隻為了讓這一次,讓我真正做一次你的兄弟。


    可惜,阿福站在原地遲遲未曾動身。


    蕭水寒站在照樣下,臉上猶豫不決。他知道,現在的蕭家和洪門的衝突越發激烈,阿福帶著秘密走出去,對於蕭家將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但是,這一次蕭水寒第一次不是站在家族利益考慮。而是,做了一迴阿福的兄弟。


    蕭逸坐在一大塊石頭上,嘴裏嚼著的那一根野草,不知道何時已經嚼爛。他整個人,都是木訥的坐在石頭上,心裏像是一個打翻的五味瓶,各種滋味都有。


    對於蕭水寒這個決定,蕭逸無可厚非。本以來,揪出內奸之後,絕對會殺伐果斷,殺了這個蕭家的蛀蟲。但是,現在蕭逸和蕭水寒一樣,已經下不了手了。


    阿福站在陽光下,猶豫許久之後。終於,仰起頭來,開口道:“水寒,其實我不怪你,隻是命運弄人。我依舊常常坐在屋子裏,想起我們年輕時候熱血江湖的時候。每當想起來,我都是會不經意的笑起來,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蕭水寒隻是哽咽的道:“你走吧,走吧……”


    阿福似乎真的聽從了蕭水寒的安排,像是年輕的時候一樣。衝著蕭水寒咧嘴一笑,然後立正站好,行了一個標標準準的軍禮,開口朗聲喊道:“再見,水寒。”


    這是他們年輕的時候,每當兄弟分離的時候。阿福都是會行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說一聲再見水寒。這一次,重溫這個鏡頭,蕭水寒淚水又是抑製不住滾滾而出。


    趁著蕭水寒再次大哭的時候,阿福沒有轉身離開。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把橫刀。然後,像是年輕時候浴血沙場的時候一般,舉過橫刀於頭上。然後,大聲哈的喊了一聲,橫刀向著蕭水寒頭上一往無前氣勢驚人的砍了上去。


    這是阿福這些年隨身攜帶的武器,早些年陪他浴血沙場。這些年來,已經被他雪藏了起來。如今,一拿出來,砍上去那氣勢如虹,刀鋒上寒光點點。像是一條彩虹,向著蕭水寒的頭頂而去。


    坐在石頭上的蕭逸,聽到這哈的一聲聲響。抬起頭來,看著那氣勢驚人的一刀。微微愣了愣神,實在是沒有想到最後阿福會選擇大刀砍向自己兄弟蕭水寒頭上。


    就在這愣神的一瞬間,刀光如練,已經即將抵達到蕭水寒的頭上。這個時候,蕭逸再想救援,已經來不及。


    這一幕,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措手不及。


    正當慘劇即將發生的時候,砰。


    很是清脆的槍響,嘹亮的響徹在這個清晨裏。阿福的頭上出現了一個血洞,然後他便舉著他那一把橫刀,直挺挺倒了下去,倒在了血泊中。


    阿福的嘴角帶著一抹欣慰的笑容,低聲斷斷續續的道:“我,我,我說過,我即使死,都要橫刀立馬而已。”


    蕭水寒俯下身去,聽著阿福這席話。


    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時候阿福幫著蕭水寒打天下。每次,蕭水寒叮囑阿福主意安全,阿福都是會不屑一顧的說:我不會死的,即使死,我也要橫刀立馬,光光鮮鮮的死去。


    迴憶一幕幕,攻陷了蕭水寒全部腦神經。


    終於,蕭水寒歇斯底裏驚恐萬分的大聲尖叫了一聲:“啊啊啊……”


    聲音淒厲,響徹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中。晨光熹微,蕭水寒的淚水模糊了他的整個世界。


    他終於明白,剛剛阿福立正站好對著他氣勢滔天的那一句再見水寒。原來不是我要離開蕭家了,我們再見。而是我決定告別這個世界了,我們再見。


    阿福在蕭家管事這麽多年來,自然對於蕭家的情況了如指掌。在這一棟複古別墅頂樓,有著八個狙擊手,日夜監控著這一棟別墅周圍的情況。


    而這裏,作為整棟別墅的後門出口,自然是被監控的重點。隻要他舉刀向著蕭水寒頭上砍去,那麽狙擊手絕對會第一時間開槍,結束了他的性命。


    最後,他看起來氣勢驚鴻的一刀,隻不過是在自己尋死而已。


    蕭逸想通了這一點,淚水終於傾盆而下。坐在石頭上,淚水滴答滴答滴在了石頭上。而他嘴裏,剛剛又含上的一根野草,這個時候竟然被他整根的吞了進去。


    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有這種兄弟之情。


    對於阿福的一生,已經難以蓋棺定論。孰是孰非,難以言明。隻是,蕭逸感覺自己內心開始隱隱作痛。


    蕭水寒把阿福抱在了懷裏,大哭了起來。懷裏阿福的身體,已經漸漸的冰冷下去。狙擊手的槍法,無用懷疑。一槍致命,打中太陽穴。


    而這個時候,蕭家在後院看冬菊的高層全部簇擁了過來。當看到蕭水寒抱著阿福的屍體,地上那一灘血液依舊殷紅。而蕭水寒這個向來冷血堅強的老人,已經在人前哭得稀裏嘩啦。


    這些人,一瞬間噤若寒蟬,一個個都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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