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乾元國儒道佛三教頂立,各有擁躉。儒林以各地書院院長師長為表,道教以山門為立,佛教以香火傳承在世。各教派互有短長,互有來往,互有較勁。皇帝不偏倚任何教派,卻又嚴厲約束他們,不許他們以邪術蠱惑世人,入教之人皆需去官府具名留底。若有違抗,官府上報後有權封門拿人問罪。若有包庇,罪加一等。


    淩雲觀是一座屹立了兩朝的門派,它自道教演變而來,觀中諸人作道家打扮,習道家學說。曆經兩朝更迭,淩雲觀自有其處世之道。曆任觀主無不是有才德之人,這才將一座道觀經營至今。淩雲觀受人世香火,每年也收弟子,教習道家學說還有文治武功。更因為自淩雲觀出現過武狀元、文探花、醫士、能工巧匠等十數人,故而,淩雲觀招收弟子之時,隊伍自山上綿延至山下。


    “觀主,未知大師兄打算閑遊到何時?”


    “這個嘛?!我也不知呀!三師弟,你也知道大師兄的脾性,他說要帶著他的徒弟增長見識,那就不定遊走到了何方。你也不用擔心。大師兄武功很好的。”


    “觀主,您多慮了。”就大師兄那性子,我不怕大師兄打不過別人,就怕別人打不過他。還有,這次大師兄帶著他唯一的徒弟,可千萬別教壞了小孩子,難得那孩子能忍受得了大師兄,還經得起大師兄敗家。大師兄也算後繼有人。要是出一趟門,人變卦了,估計大師兄哭都沒處哭去。


    “哎呀,三師弟,別這麽見外,沒有外人的時候,你可以喚我二師兄的。”


    “上下有別,觀主。”


    歎了一口氣,淩雲觀觀主隻好隨他家師弟稱唿了。


    望著淩雲觀三當家的身影,淩雲觀主覺得大師兄和三師弟能綜合一下就好了。一個太過活潑顯得不夠沉穩,一個太過沉穩顯得太過刻板不知變通。兩人遇見了,就是火與冰的碰撞,誰都瞅誰不順眼,也是醉了!


    後宮深院裏。


    “什麽?陛下給那孩子賜名為少卿?”麗妃本坐在鏡子前,對著鏡子整理妝容。她聽聞皇帝似乎心情不差,想著稍晚一些自己便可以過去伴駕了。卻不想打聽消息的侍女傳來這樣的消息。


    唰——


    妝台上的釵環首飾都狠狠砸落在地。


    “娘娘息怒!”一旁的侍女連忙跪下。


    “息怒?!我是不該有怒!”麗妃美麗的臉龐有些扭曲,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看著可怖。侍女本就垂下的頭壓得更低了。


    哈哈哈——


    我不該怒!我本就不該怒的!


    遙想當初,閨閣中,誰人不羨我邵麗娘。


    春日花好,院中鶯燕聲響,好不熱鬧。


    “麗姐姐,你這帕子好漂亮。這針腳真細密。”


    “妹妹真是過獎了,不過閑來繡著玩的,哪比得上妹妹的繡品。若是妹妹喜歡,我便送與妹妹了。”


    “那妹妹卻之不恭啦!聽說,姐姐的堂弟中了探花。要我說呀,若是姐姐是個男的,那必定是個狀元。”


    “混說什麽,就你嘴貧。”頓了頓,邵麗娘道:“不過,堂弟確實人中龍鳳。”


    “聽說皇帝陛下對他很是倚重了。”


    邵麗娘心中高興,麵上隻是不顯,隻道:“弟弟的字很不錯。”


    “姐姐這是謙虛了。”


    “我說的是事實。”


    那日迴到家中,遇見堂弟邵卿,但見邵卿顏色更加的好了,越發玉樹臨風了。邵麗娘看在眼裏十分欣喜。邵家興旺後繼有人,她也與有榮焉,待到以後,她與了人家,也是後盾助力。


    盈盈福了福,行了平輩禮。邵麗娘微笑道:“數日不見,弟弟越發有出息了。”


    邵卿也笑道:“姐姐也越發漂亮了,隻不知以後誰有福氣娶了姐姐。”


    邵麗娘作勢要打邵卿:“嘴貧的小子,這是可以混說的嘛!”


    邵卿眨巴著眼,裝無辜道:“難道姐姐不期望有個儀表堂堂體貼溫柔的好姐夫嘛!”


    邵麗娘惱了,就想出手教訓眼前的小子。邵卿平日裏斯文穩重,私下裏卻還是那副少年心性,喜歡說笑嬉戲。邵麗娘和他的關係也是不錯的。邵家家訓,兄弟姊妹之間要互相幫扶友愛,這樣,邵家香火才能傳承下去。


    姐弟追逐著,邵炳文遠遠看見了,笑問著:“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邵麗娘跺腳道:“爺爺,是邵卿啦,又說些混話。”


    邵卿大笑,而後道:“爺爺,我說的可不是混話,我隻是問姐姐喜歡什麽樣的未來姐夫。”


    “小子該打!”


    “聽見了沒?!”


    “哎呀,我冤呀!”


    “哈哈哈……”邵炳文望著追逐的孫兒孫女,摸著胡子笑得開懷。


    那個時候,我們多麽開心,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陰謀詭計,沒有得失計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都變了呢?


    命運總是操縱著人的情緒,就像那一日。


    什麽?邵麗娘簡直不敢相信。


    “爺爺,您說我要進宮入選?”


    “麗娘,爺爺不想說什麽虛偽的話。你進宮,既是為了這個家,也是為了你自己。”


    “我兒今年已經十八,雖然商看的人家許多,但皆不入眼。我兒心裏不說,其實,母親都明白。實在是那些人配不上我兒。以我兒的容貌和才情,什麽樣的男子配不得。”


    “母親……”這話說出去太讓人笑話,沒的讓人說我輕狂。


    “我兒如此,便真的不想飛上枝頭做那人上人,鳳中鳳嘛!還是想嫁一個人蹉跎在內院。”


    邵麗娘猶豫了。


    “我兒,你弟弟現在正得皇上寵信,我兒若更進一步,將來我邵家滿門榮耀。”


    “麗娘,你已經十八,父親從沒有強迫過你什麽。你願意挑選人家,父親也由得你去。可是,麗娘,女子青春有限,蹉跎不起呀!麗娘,我們不逼你。你願去最好,不去,也沒有關係。但是,麗娘,這也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言盡於此,換來一室安寧。


    良久,良久後。


    “好!我願意進宮!”


    雖然當初有迫不得已,卻也滿懷憧憬,但為何走到如今?!


    第十章


    太後也見了李少卿,得知皇帝賜了名,太後神色雖是變了一下,也不過一閃而過,隻心道:皇帝高興就好,她一個老婆子又何妨多言。這前朝後宮都還是皇帝的,自己得快樂時且快樂,何必找不自在。當初,皇帝就極有分寸,如今,不過是個奶娃子,能生出什麽事端來。且看看,若這後宮當真有人找不自在,說不得我老婆子也要動上一動。人一老呀,就圖個安樂,誰若找不自在,哀家便讓他真不自在。


    李少卿生得玉雪可愛,且見人愛笑,世人自是喜歡的。


    “太後不知,這小娃娃目前隻會叫朕,其他人都不會喚。”


    “這是真的嗎?”


    李開疆夫婦連忙起身,道慚愧。


    “看來這娃娃與皇帝有緣呀!”


    “臣妾覺得也是。”順水推舟的好話皇後自來接得快。


    既然來了宮裏,又與皇帝有緣,皇家自然不能薄待了這份緣分。皇帝太後皇後都或多或少賞了緞子小物件,後宮中有品階得寵些的也跟風。雖說後宮不涉前朝,但什麽時候後宮都與前朝緊密聯係的。故許多人看了風向,也都錦上添花,李少卿又得了許多好處。一時間,興國公府風頭無兩。當然,這都是後話。


    叩別皇宮貴人們,興國公夫婦攜李少卿上了馬車。


    這一趟來,收獲頗多,興國公夫婦很是滿意。


    李開疆將李少卿禦花園見聖顏的事說與趙氏聽,趙氏也是嘖嘖稱奇,再看李少卿,覺得怎麽看怎麽喜歡。


    “雖說有些世故在裏麵,但皇帝還是很高興的。”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我們小彘是個有福的。別人若是遇見那情況,指不定就怎麽樣了。可是小彘一去,龍顏大悅。小彘就是個有福氣。”


    覺得老妻說的在理,再看李少卿,李開疆摸摸美髯,道:“說來也怪,小彘和誰都沒和陛下見著親近。對了,小彘還親了陛下一口。”


    “(⊙o⊙)哦,那可是龍臉呀!”小彘的膽子還真大。“小彘就是親近皇帝,不然,別人開口都是父親母親的叫喚,我們小彘一開口就叫皇帝陛下呢!”


    “啊啊啊……”必須配合下!


    “老爺,你看小彘什麽都懂!”趙氏一見小彘衝自己笑,立馬打心眼裏高興。


    摸著美髯,李開疆也開懷大笑。


    笑聲透過厚厚的車簾,連趕車的車夫和同車的小廝都聽見了。


    “聽說小少爺一歲了不會叫人,一開口就衝著皇帝叫萬歲。是真的嗎?”車夫問小廝。


    小廝斬釘截鐵道:“那還有假,我聽的真真的,大管家是這麽說的,你沒見大管家那臉笑的,就這一聲,皇帝老爺還給了賞,連太後、皇後娘娘後宮諸位貴人都給了賞。”


    賞賜是真真的,容不得人不信,所以,車夫自然是信以為真了。


    “迴府後,老爺定是給賞的,你我都出來了,想必是會多賞幾吊錢的。”


    “那都是托了小少爺的福了。”


    “是呀,這才是個真有福的。”


    “誰說不是呢!”


    仙客來酒樓上。


    一藍衫少年與一白青衣中年對坐著。仔細看,兩人的容貌皆是不俗,隻是少年雖小卻是個麵癱臉,中年人容貌雖好,唇角的一抹涎笑卻破壞了莊重沉穩之感。


    “師父,待會兒,您打算上哪走走。”


    “咳咳……待會兒,師父一個人前去就行了。小孩子家呆在客棧就好。”


    藍衫少年蹙眉,他自然知道,他師父也不過就是看著怪誕,真讓他做些什麽他卻不會做的,隻是,出入凡塵,有些地方還是不去的好。他思量著要怎麽勸誡。


    “小小年紀,怎地如此嚴肅。”


    藍衫少年瞪眼,青衣中年立馬不語。


    “別人家都是師父管教徒兒,到我這,變成徒兒管師父了。”


    “師父,我並不想管你。您可以馬上離開,但是,請記得把這餐飯的錢給付了。徒兒不介意幫您付一半。”


    “謹言呀,你不介意,可是師父介意付另一半呀!”


    “師父,您也可以選擇吃霸王餐。”


    “這,這不太好吧!”


    “反正師父您武功高強,走了也神鬼不知。”


    摸摸老臉,青衣中年覺得自己臉還是很嫩的,這麽丟人的事他做不起。


    眼珠子骨碌一轉,青衣中年想到了什麽,笑著蹭到了白衣少年的身邊。“好徒兒,你要是沒錢,師父可以幫忙呀!”


    白衣少年戒備地不接話茬,隻警惕地望著他家師父。憑著經驗來看,反常即為妖。


    有古怪!


    “不要用這種不信任的眼神看著為師。為師會傷心的。”


    我能出去吐一吐嗎?!


    咳嗽一聲,青衣中年正色道:“其實,在這京畿中,還是有我們淩雲觀的老友的。”


    白衣少年的神色擺明了不信。


    “師父說的是真的。就是興國公呀!”其實若幹年前還有個譽滿京畿的探花郎來著,不過,幾年沒來往了,他也不好提起。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不如,我們下午去訪友好了。”


    居然是真的?!白衣少年特別詫異。


    “就這麽說定了。”


    我可還什麽都沒說呢!白衣少年無語。


    “登門拜訪不好兩手空空呀,徒兒,我們去選禮物吧!”


    好嘛,原來是在這兒等著!


    葉淩風不明白,為何幾天前,他還是名劍山莊的首席弟子,如今卻成了毫無武功的廢物。他不明白,他不甘心,可是,如今的他能怎樣。沒有武功,失去對自己的保護。沒有銀錢,他如何迴轉山莊。隻憑著一張臉,笑話。他如何被廢去武功丟在這離山莊千裏之遙的京畿,他都不知道。迴去,那不等於送死。就算要迴去,他也要先迴複武功。有武功的葉淩風,才是名劍山莊的那個葉淩風。


    當了一身好衣衫換得一身粗布衣,換得幾個錢就快要用完了。


    能夠棲身的地方都是衣衫襤褸的乞丐,他不想與乞丐為伍,那樣,他也許就迴不去了。但是,肚子好餓。他得想辦法賺錢。可是,他能夠幹什麽呢?葉淩風頭疼。


    茫然地走在街道上,葉淩風沒有發現危險在靠近。


    “老大,就是這小子。住破廟居然還不服管。”


    “還等什麽,兄弟們,抄家夥,教訓他!”


    “是,老大!”


    武人的本能讓葉淩風在遇到危險時比普通人要快,但是,葉淩風在下意識要拔劍抵擋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沒了劍也沒了武功,所以,他快速地轉身就跑。


    但是,卻不想屋漏偏逢連夜雨。


    在失去意識前,葉淩風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在說——“老爺,遇見個碰瓷的。”


    去你大爺的!你才是碰瓷的,你全家都是碰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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