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雅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無禮對待過,氣得手發抖,站起來喊了他兩聲,但夏野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推開店門直接走了出去。咖啡店的風鈴碰撞響了兩聲,這個時候店裏沒什麽客人,隻有服務生好奇地看了這邊兩眼。莊雅也受夠了,拍了一張大鈔在桌上,臉色鐵青地離開了店裏。夏野迴去的很早,家裏還沒人,他也沒心情去前院給小孩兒送書了,徑直迴了臥室蒙頭就睡。他從前幾天起就一直沒有休息好,今天更是如此,隻覺得頭疼的厲害,惡心想吐。不論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的。他努力不去想今天見到的人,不去想那些說過的話,可一直到昏昏沉沉睡著了也還是反複迴響在耳邊。他做了一場夢。夢到了那場審判。所有的桌椅都變得很大,而他縮小成了一個孩子,站在那裏,茫然無措。“才十歲!”“不知道天高地厚!”“這也太可怕了,這是犯罪啊!”“對,國內第一起網絡犯罪,電信數據庫被修改……當屬於重大金額的刑事案件。”“就算有兒童保護法,那麽他的家長呢?家長的監管責任沒有做好,應當承擔起責任!”……四麵八方都是聲音,有的人竊竊私語,有的人坐在高台上大聲宣判,十歲的男孩站在那裏環顧四周,心裏想的卻是他爸的身體不好,滿臉的緊張與擔心。環視一圈並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不但沒有放鬆,反而越發不安起來,他爸不在,是了,他爸病了,在醫院治療。身旁多了一道身影,他在夢裏抬頭,看到了他媽媽。他們很像。以前莊雅帶著他出門的時候,遇到他們的人,不用問都知道他們是母子,他們長得真的太像了。一旁的女人鼻梁高挺,薄唇殷紅,對誰都那麽淡淡的,挑高了眉頭看過來的時候帶著漫不經心的傲慢。她站在那,沒有去牽兒子的手,隻是出麵陪著,聽自己找來的律師口若懸河的辯論。夢裏的小男孩想砰砰她的手,但很快就被拍掉了,換來一句輕聲嗬斥:“坐好!”就像以前一樣,男孩坐在那,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像是一尊精致的木偶。隻是這尊木偶,遠不如女人想的那麽聽話,已經不再是她可以帶出去炫耀的資本。夢境斷斷續續,很快又變成了夏野以前住過的家中。家裏的物品淩亂,女人在收拾東西,弱小的孩子怎麽攔都攔不住,她裝好了一個行李箱,拖著想走的時候又再次被男孩抱住了胳膊,這次男孩慌亂到不行,不住保證:“我,我會好好聽話,媽媽別走,別丟下我和爸爸,我會做好孩子……我再也不碰電腦了,我跟您保證!”女人皺眉,拽著他胳膊扯開,用極為不耐煩的語氣嗬斥道:“你什麽時候能像一個正常的孩子?啊?你什麽時候能正常一點,讓我輕鬆點,喘口氣?”在夢裏女人一直掐著他的胳膊,嘴巴張張合合在訓斥著什麽,他想掙脫也掙脫不開,略動一下,就被拽地更緊,胸口也悶地喘不過氣。夏野睫毛抖了抖,從夢中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看到胸口趴著的小朋友,正衝他笑,小腦袋蹭在他胸口道:“哥哥起床~”夏野閉著眼睛,翻身把小孩兒按在那,拍了他小屁股兩下。唐瑾瑜平時動作慢,這會兒人機靈起來,捂著屁股就躲。夏野也沒理他,起來去洗漱了一下,幾捧水潑在臉上過了好一會才從噩夢裏徹底清醒過來,他身上都是汗,胃裏也不太舒服,什麽都吃不下。唐瑾瑜過來站在他腿邊,小孩兒完全不記仇,還墊腳給他遞毛巾,“哥哥考試累嗎?”夏野道:“累。”“那一會,你來我家好不好?”“做什麽?”“切西瓜給哥哥吃~”夏野看他一眼,小孩兒樂顛顛兒的,抱著他的腿仰頭道:“哥哥考完試,一起吃!可甜啦!”夏野臉上的表情鬆動一些,彎腰把他抱起來,“一個西瓜就高興成這樣,你今年也沒少吃西瓜吧?前天不是還買了嗎。”“不一樣,我種的好。”小孩兒美滋滋地給他比劃,“爸爸今天早上稱了,十六斤,瓜王!”外麵街上賣的也有十幾斤重的西瓜,但是比起家裏自己種出來的,總歸是少了份兒新奇。再加上這瓜幾乎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一天天長大,小孩兒寶貝的不得了,每天都拿小尺子測量尺寸,刮風下雨都不耽誤。夏野抱著他出去,在外麵客廳看到隨手扔在茶幾上的《故事大王》,也拿起來給了他,果然換來“哇”地一聲,緊跟著好聽的話就跟不要錢一樣,從懷裏的小孩兒嘴裏源源不斷冒出來,一本書,能誇上一整天。夏野抱著他慢慢走下樓,一邊走一邊聽他說話,都是他聽慣了的那些,他弟現在也沒學什麽新詞兒,就是翻來覆去說“哥哥好”。不知道為什麽,夏野一路聽著,心裏平靜了不少。等去了前院,推門進去的時候也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唐泓俊已經準備好了砧板和刀,準備工作特別鄭重其事,瞧見他們進來忙招唿過來幫忙,也都是一些小忙,讓兩個孩子拿濕毛巾意思意思擦了一下瓜,算是開過光了。唐瑾瑜擦的特別小心,擦完還墊腳對夏野道:“哥哥看,小豬尾巴~”夏野順著看過去,這西瓜長得圓滾滾,跟他弟平時玩兒的皮球放大版一樣,在頂端有一個短短的“尾巴”,還打了一個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