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媗聽後略微愣了一下,因怕再惹怒了他,就也不答話,隻悶聲將那包栗子糕也吞了下去。

    那少年見何媗並未說出什麽話,隻當何媗並未聽出自己話裏的不打自招來。輕咳了幾聲後,就催促著的何媗把這裏清幹淨。

    何媗既得了那少年給的吃的,就知這人是沒有除了自己的心了。

    就此也放下心來,待緩了點兒力氣,何媗就將自己的外衣脫了,將那躺在地上的男子分解了。

    何媗前世與王玦身上試練過一些,雖剮人和分人有些許區別。但何媗許是在這類事上有些許天分,觸類旁通,隻一會兒就上手了。

    哪怕是黑著天,做起來也幹淨利落的很。

    那少年也未怕了血腥,隻於一旁看了何媗如何做事的,時而看上一眼何媗。

    天雖還黑著,但還有些朦朧的月光。

    少年看何媗這時穿的衣服上染著汙漬,因著夜黑,少年待聞到何媗身上的血腥味兒,才知道那是血。

    少年看著正蹲在地上解屍的何媗,心想,她應該在今晚殺了不止一人。

    何媗分解完那死了的男人,就於於臨近的河上鑿了冰窟窿,將屍塊丟了進去。

    因用的是刀是隨處可見的,何媗沒不怕有人查驗出來,就一同扔了進去。

    何媗站在冰窟窿跟前想,如果於這時把少年騙過來,推進冰窟窿裏有幾分勝算?

    但這也隻是何媗的一時念頭,那少年既暫時沒有除了她的心思,她又何必冒這個風險。所以何媗隻轉身將血跡都清了,把殺了那男人的匕首收迴懷裏,而後又查驗了一番,看有何紕漏。

    這時,天也隱約有了些光亮。

    何媗於此時,才真正看清了少年樣貌,卻也是愣了片刻。

    心想,天下間怎能有生的這樣好的人,這樣貌若是生做女兒,那裏容得何姝做京城第一美人。

    少年看何媗呆愣住,就不悅的皺緊了眉頭,露出些有些厭惡的表情。

    似是很討厭旁人多分注意他的外表。

    何媗察覺到這少年的厭煩,連忙收迴的目光。

    方才何媗分明摸到了那死去的男子身上有一塊刻著“劉”字的玉佩,論能穿的了雪緞的劉姓人家,天下也隻有劉國公家了。

    據說那劉國公家也是武將出身,倒也難怪那死去的男子身上備著刀。

    而這少

    年既與劉國公家有如此恩怨糾葛,又敢於殺劉家公子,且也是一身錦衣華服的,必定不是出自小戶人家的。處事又鎮定的很,又必然是個見慣了血腥且有計策蓋過這事的。若沒看到這少年的樣貌,何媗也許還不敢確定。但既見了這少年的容貌,又見他是這般年紀,這般狠辣,且還應該是個出自名門望族的,何媗隻能猜到一人,就是前世的晉王褚時序了。

    何媗深吸一口氣,心想,若真如她所猜,這少年當真是褚時序。

    那她前些日子還勸何培旭遠了褚時序,而今時今日,自己卻與他牽扯進這是非裏。確實顯得有些可笑了。連那日自己勸了何培旭如何提防褚時序的話,想起來都覺得十分的滑稽。

    正如何媗所猜,這少年正是褚時序。

    褚時序也掃了何媗一眼,他原比何媗知道的消息多,聽過定國侯府的二姑娘為長輩祈福避劫,於水月庵齋戒的事。何媗又是一身於水月庵齋戒的灰布衣服,年紀又是相符的,褚時序也早已猜到眼前這人大約就是定國侯府的二姑娘何媗了。

    不然,褚時序也不迴留了何媗。他又不是何家那糊塗的老夫人,怎麽不知道何府內的勢力糾葛。何媗一死,何培旭就未必保得住。如若何培旭亦沒了,那大概就由著何安謙得了何府家產。由此劉國公府也會得了助力,裕郡王妃也會順風起勢。

    牽一發而動全身,褚時序既不想讓自己的繼母起勢,就隻得暫留了何媗。且他有些欣賞何媗身上帶的那幾分狠勁兒,確實是旁的姑娘身上少有的。

    於日後,也未見得用不上她。且這事傳出去,於何媗自己也是無益的。就是她日後犯了蠢,褚時序覺得自己也是有法子由她扛了罪。

    隻是何媗滿臉憔悴,分不出個女孩兒摸樣,又是一身血汙。看在褚時序眼裏,實在厭棄的很。

    褚時序現在年紀尚小,臉上還留有些稚嫩。

    尚未練就他成年後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鎮靜與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

    這少年晉王,暫時還能叫人看出他的一些心思。

    於他心中兜轉的心思,何媗卻也能猜的大概。

    原本何媗在未猜到褚時序身份的時候,還當他是個十四五左右的狠戾少年。待看到他的容貌後,才發現他竟然是與何培旭同歲,年僅十歲的褚時序。

    而在他沉著一張嫩臉,擺出一臉冷然模樣時,竟比何媗自己更像一個活了幾十年重生迴來的。

    因何

    媗受了前世影響,也著實無法於心裏把他當做一般小兒看,對了他是有些懼意的。隻覺得他一皺眉一瞥眼都藏在無盡的心思和算計,哪裏也找不到一點兒十歲孩子該有的模樣。

    在何媗心中,自然是何培旭那般懂事兒又有孩子摸樣的更討人喜歡一些,就是調皮些也是無妨的。她雖是帶著些狠厲的人,卻於心裏並不喜歡狠辣陰沉心思重的。

    並且,何媗心中也怕他這時饒過自己一命,往後得了權,不定做個什麽噩夢,翻出舊賬來,又來索自己命。

    於是,哪怕褚時序長的一副再好的容貌,何媗也生出了不喜與畏懼來。

    兩人各懷了心思,皆看出彼此身份,卻又未說破,於寒風裏站了一會兒。

    何媗原見褚時序未動,她也不敢說話不敢做任何舉動。隻她身體本就弱,且又折騰了這麽多場,確實比不過褚時序能吹寒風。

    終耐不住,何媗就先轉身,去尋了自己放在一旁的衣服去。

    何媗現在穿的這層衣服已被血浸透了,上麵結了一層帶了血的冰碴子。既冷的厲害,也實在無法見人。何媗隻背過身去,見那身血衣脫了,準備換上那一直放在一邊,沒有沾到血的外衣。

    褚時序見何媗向後頭走去,也跟著掃了一眼。待看到何媗自顧自的脫了衣服,隻穿了一層單薄的裏衣,褚時序才連忙轉過頭。

    這時天又比之前亮了一些,可這地方卻還是十分的靜,隻留了風聲,和何媗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

    褚時序低了頭,心想,就是方才看到的那個單薄瘦弱的女孩兒就是於昨夜又是殺人,又是分屍的麽?

    因褚時序的狠辣也是一場場算計中逼出來,他就有些疑惑何媗究竟曆經了何事,磨練成這樣。於是,褚時序又迴過頭看了何媗一眼。

    何媗已換好了衣服,隨後抓了雪將手上的血漬擦幹淨,又將散亂的發髻重新紮好。

    許是方才何媗的樣子太過邋遢,此時收拾的幹淨了些的何媗,倒有幸成了褚時序眼中為數不多的幾個長得略順眼的人中的一個。

    因沒有火折子,何媗就隻將自己染了血的衣服也切成碎片,埋在地下。

    待何媗收拾妥當,抬了頭,發現褚時序正外頭看了自己。褚時序似也沒防備何媗突然看向他,待欲轉過頭,裝作隻是看風景時無意看向了何媗,又覺得仿佛是遮掩了什麽。

    所以,褚時序隻得不動,仍立在原地,裝作無

    事一般,皺了眉說道:“你應該即刻迴到水月庵裏,若是晚了,想裝作無事,也不能了。”

    何媗聽得自褚時序嘴裏說出‘水月庵’這三字,心中明白褚時序該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在何媗又累又餓腦子一片糊塗的時候,本是想逃了出去或去報官或尋迴何府找老夫人做主。可待吃了些東西緩過勁兒來,才想到若是自己如此做,就是有人信了自己,順利拿住了無嗔等人。嚴刑逼供逼出了她們的供詞,少不得也要盤查出自己親手殺了靜安和那年輕姑子的事。且如今有牽扯上了褚時序,如何能對外說出昨夜的隻言片語,那豈不是讓褚時序對自己生疑?推著褚時序與自己為敵?

    於是,何媗也是覺得自己應先迴了水月庵,隻做無事,等著何府派人來接。如此,倒也算是自己圓滿的祈福一場,沒枉費這幾日受得苦。

    在這件事上,何媗與褚時序倒是一致的。

    這時,何媗也能辨出路了,就欲與褚時序告別,迴水月庵去。

    隻何媗還未張口。

    就聽褚時序沉聲說道:“從此處走去水月庵,需要半個時辰。我在一旁有輛馬車,且送你一路吧。”

    何媗自不敢推,隻再查看了一番,看並未留下什麽證據。才隨了褚時序去尋了那馬車。

    褚時序的馬車未停到路邊,隱在一個角落裏。馬車是極其普通的,隨處皆可見的,也沒有郡王府的一些標示。

    駕車的車夫一直垂著頭,看了褚時序隻行了一禮,多一句話都不說。

    隻於遠處的大道邊上也停了一輛馬車,何媗倒是認得那份華麗,那是楊家的馬車。

    這楊家的馬車怎停在了哪裏?

    何媗稍微一晃神功夫,褚時序就已上馬車。於車上,皺了眉不耐煩的看了何媗。何媗咬了咬牙,也爬上了這輛馬車。何媗一進入馬車就聞得一陣甜香,心想,這褚時序不是在這馬車的哪個角落裏又藏了些蜜餞糕點吧?

    隻這話,何媗就是現在腦子混沌著,不如往日清楚,也是不敢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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