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媗既知是何老夫人的一番氣話,便上前為何老夫人撫背,而後給何培旭遞了一個眼神。

    何培旭連忙過去,一邊為了何老夫人擦淚,一邊寬慰道:“祖母別生氣了。”

    何老夫人摟住了何培旭,哭道:“現如今,我這個老太婆也隻你和你姐姐兩個貼心的了。”

    此話便是將旁的人晾在一邊,如此,那王氏原先嚇得慘白的臉上更添了怨毒。吳氏哭的淒涼,卻也覺不出什麽。其他的人,何姝自不敢多想,隻是獨自在心裏埋怨吳氏親何苦點了那出戲。

    於何姝心裏,隻是覺得,如今她的父親已然是不爭氣的,母親卻還做事不周,往後,她該在府中如何過活。於是,何姝便也同吳氏一道紅了眼眶。

    何培雋年紀小,見得這場景也沒看明白個怎麽迴事,隻有些害怕的躲在曲媽媽的懷裏。於是這一堆人裏麵,也隻何媛與王氏生出了一樣的心思。覺得同時一樣的嫡親孫女兒,何老夫人未免有些太過偏愛何媗與何培旭了。

    連同以往何老夫人對了何媛的疼愛,於何媛心裏也都消了,全是對了何媗與何培旭的嫉恨。

    一時間,倒比了方才更冷了一些。

    何二老爺何安謙在前頭聽人這邊的事,就連忙趕了過來。待看到何培雋與何媗各自坐在何老夫人一邊,哄得何老夫人眼中隻有了他們兩個。

    何安謙眯了眯眼睛,咬了牙看王氏,心中恨道,果然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若不是看她還有個可用的哥哥,何苦留她至今。

    王氏瞧著事情連著何安謙都知道了,愈發的害怕,便是連方才剛升起的怨毒都消了。這倒是王氏不知道何安謙的心思了,何安謙便是再如何厭棄王氏。在這樣的場合,於眾人麵前,何安謙是如何都不會落王氏麵子的。

    何安謙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何老夫人麵前笑著說道:“兒子聽說母親有些不悅,特來問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何老夫人見了何安謙,也不好說話太嚴厲,讓何安謙失了臉麵,便長唿出一口氣說道:“許是你媳婦這幾日忙著過年的事,有些累著了,說錯了些話。一家人聚在一起玩笑起來,難免會說幾句不大適當的話,倒也沒有什麽,隻往後都小心著就是了。”

    “原是這樣,她卻是因為過年的事勞累著了,剛病了一場,難免失了分寸。兒子還當是請來的戲班子不好,惹得母親生氣了。”何安謙笑道。

    何安謙說完,王氏連忙配合著咳

    了幾聲。

    何老夫人不耐煩的瞥了王氏一眼,對了何安謙說道:“這戲文裏的東西,哪有深追究的,隻不過聽了樂就是了。那《長生殿》便是宮裏也有聽的,怎的就你媳婦那裏傳出了歪話。有時間追究這戲文,還不若好好的將雋哥兒教導的好了。讓雋哥兒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沒得過年了,還為了這點子事兒,鬧的不和樂。快讓你媳婦與你弟妹道個歉,她哭的怪可憐的。”

    “確該如此,確該如此。”何安謙連聲應後,看向了王氏。

    王氏由何安謙盯著,雖心中百般不情願,卻還是站了起來,對了吳氏說道:“弟妹,是嫂子失了言,還請弟妹不要怪嫂子。”

    說罷,,王氏就欲對了吳氏行禮致歉,眼睛還緊盯著吳氏。

    吳氏被王氏看著,自然不敢當真讓王氏對了自己行了禮。連忙擦了眼淚,扶住了王氏,說道:“嫂子不必如此。”

    隨後,王氏也就不再行禮了,隻拉著吳氏皮笑肉不笑的坐了下來。

    吳氏因還記掛著王氏先前說的話,臉上雖強擠出笑,但心裏還是惴惴不安的。

    何老夫人見了,麵上才露了些笑容,說道:“這樣和和氣氣不是很好。”

    自此戲台上便又重新開了戲,何安謙也陪著聽了一會兒,後來前頭有人來找,何安謙才又去了前頭。

    何媗因為看了一場好戲,也跟著何老夫人笑了起來。

    自何安謙走了,何媛與王氏才鬆快了一些。待到那女說書人上來講了何媛要聽的故事,何媛也掃了一些不快。

    可何媛隻讓說書人講到武則天貶牡丹出長安就不願再聽了。

    何老夫人自然很是疑惑,便問:“媛丫頭怎的不愛聽往後的故事麽?”

    何媛仰頭笑著答道:“那牡丹不聽武則天號令,活該被貶。被貶之後也該著被枯死,後頭的人胡編故事,讓她又活了過來,還讚有什麽傲骨,當真沒意思。若我是那武則天,牡丹就是活了過來,也要人再燒了它,看還有誰敢不聽我的話。”

    然後,何媛便笑著對說書人說道:“往後就按照我說的改了,必定比先前的故事好聽。”

    何老夫人聽何媛說話霸道的很,心想,雖然何安景在時和其他家的小姐比,養的稍微驕縱了些,但也沒得這樣霸道。但先前已經鬧了些不愉快,何老夫人就也不再說話,隻牽了牽嘴角跟著笑了笑。

    等戲台上演至《驚夢

    》,家裏已開始放起了焰火,眾人就都揚了頭看空中綻放的煙花,也沒心思再看台上演的戲。

    隻何姝看了那台上的戲,想,這出戲也如自己一般,便是再好,在這個家裏也是無人看,無人注意的。

    待聽到“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唱詞時,何姝就於這喧鬧人群中獨自哀憐起來。

    再聽了“在幽閨自憐”的詞,再看那台上的小旦揮動水袖,臥於榻上,與夢中情郎相會。

    何姝就想起了傅博,想起昨日吳氏於她說,那傅尚書傅夫人已被傅博逼的應承了這事。恍惚間似乎就明白了說言之情為何物,再迴憶與傅博的過往,立即臉紅心跳起來。以至於,連後麵聽得什麽,看的什麽,周圍人說些什麽,都沒了覺察了。

    何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稍微熬的久了一些就困倦了。卻因好不容易大家歡樂一場,不樂意掃了大家的興,而那戲又看的沒意思。正好看得何三老爺何安庸自前邊溜了迴來,尋了個角落,偷偷的看戲。

    何老夫人就忍不住笑著說:“老三怎麽過來了,不去前頭玩兒。”

    何安庸是因為在前頭看眾人都圍著何安謙逢迎,自覺的很沒意思。別處又冷清,於是才躲在這裏聽了一會兒戲。

    聽得何老夫人問他,何安庸連忙迴道:“前頭沒多大意思,不若在這裏與母親看戲有意思。”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你常在外麵跑,可知道有什麽有趣的故事?”何老夫人笑著問道。

    何安庸平常過著聲色犬馬的日子,肚子裏自然存著幾個笑話,便笑道:“若說笑話,兒子倒是知道幾個。”

    何老夫人抱著手爐笑著說:“那快說來聽聽吧。”

    難得何安庸有了得臉的時候,便撿了個最有趣的說道:“倒是有一個,說是有戶人家,當家的男人和他媳婦兒都各自有自己的相好的……”

    隨後,何安庸看著何老夫人皺了眉,便醒過神,笑著說道:“這個也沒多大意思,兒子再給母親講一個吧。”

    隨後,何安庸就講了一個不大可樂,但是個合家團圓的笑話講給了何老夫人聽。

    何老夫人展顏笑道:“這個故事倒是有趣的。”

    因何老夫人麵上有了笑容,其他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何培旭眨了眨眼睛,笑道:“祖母我也聽過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旭兒能給祖母講個什麽故事?”何老夫人笑道。

    何培旭笑的眯了眼睛看了何媗一眼,說道:“也是個團圓的故事呢。說是有個大家裏,有個寶貝孫兒,很是寵愛的長大呢。”

    何老夫人把何培旭抱在懷裏,笑道:“就像我的旭兒一樣呢,然後呢?”

    何培旭又笑了說道:“然後這寶貝孫兒身邊有個丫頭,很是識大體,溫柔嫻淑,比王公家的嫡出姑娘還好,每日這丫頭都與那小公子讀書作畫。後來家裏就給小公子指婚,小公子身邊有了這麽好的丫頭,自然不想娶別的人。然後小公子就和丫頭逃了出去,小公子在外麵刻苦讀書,考中了狀元,那丫頭就成了誥命夫人,家裏就又把那小公子接了迴去。祖母我這故事好不好?”

    何老夫人笑容一頓,問道:“故事倒是好故事,隻是旭兒這故事是從哪裏聽來的?”

    何培旭笑著迴道:“是玉珠講給我聽的。”

    何媗在一邊聽到這裏,看向那玉珠。玉珠果然臉色一變。

    玉珠原本在何媗那裏,一隻沒得到機會伺候在何培旭跟前。今天,突然得了何培旭的話,讓她去給何培旭送衣服。她還當何培旭記得了自己,誰料等她的卻是這些話。

    她被王氏安插在何培旭身邊,也不是沒有攀附著向上爬的心思,隻是何培旭如今還小,沒有什麽作為罷了。

    如今何培旭說出這一番話,怕是往後都沒機會能近何培旭的身了。玉珠慌忙抬頭想要辯幾句,可看到何老夫望向她的眼神,就知道無論說什麽,都是枉然了。她這麽久以來端正守禮的名號,是要毀了。於是,玉珠灰敗了臉,不再做他想。

    待夜深了,這年夜算過去了。

    那唱曲兒也停了,眾人也各自散去。

    因何培旭實在困的不行,何老夫人也舍不得他,就留著他在自己的院子睡了。隻玉珠被何老夫人調開了,不讓她伺候在何培旭跟前。何培旭假意鬧了一場,就睡去了。

    其他人也都各自返迴了自己的院子。

    何媗的院子裏春燕與杏兒等家在這裏的,都被何媗許了假,放迴家團圓去了。剩下的,都趁著過年,聚在一起吃酒玩樂。於是何媗迴到院子時,也隻小九還在院裏守著。

    倒是出奇的冷清。

    何媗也是乏極了,迴去之後,便由芸兒服侍著更了衣,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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