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見有了緩和的餘地,就鬆了一口氣。

    與何媛一同進了屋後,王氏便讓丫頭把門關上了,讓她們都退了出去。自己拉了何媛一同在榻上坐下,說道:“那個傅家也不是個好人家,不過是個尚書,就張狂成那個樣子。其實你父親早就給說給你尋的親事,那門親事可是絕好的?”

    “多好?能把那何姝壓下去麽?”何媛拿茶盞喝了一口茶,因喝出茶有些涼了,就甩手把茶盞摔倒桌子上。

    王氏笑道:“那是當然的,他是劉貴妃的親弟弟,慶國公府的嫡公子呢。倫理兒,皇上還得叫他一聲小舅子。就是這位公子最喜歡讀書,不愛出門,所以外人多不知道罷了。”

    何媛想了想,突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那若成了,我不就有了個皇帝姐夫了。”

    “何止呢,那劉貴妃所生的皇子排行第六,可是當今皇上身邊最為喜愛的兒子。那太子比起他來都不如,往後會有個怎麽滔天的富貴是怎麽都不敢想的。沒準兒你還能有個皇上外甥呢。”王氏拿了帕子捂著笑道,仿佛富貴盡在眼前一樣,也沒覺得對著何媛這麽一個女兒家,說這些話有什麽不當的。

    “可是這貴妃的弟弟這樣的家世,真會看的上咱們家?”何媛擰了眉問道。

    王氏說道:“我們這樣的人家怎麽了?我們這是有爵位的人家……”

    何媛笑道:“爵位那可是何培旭的,和咱們有什麽關係?”

    被何媛提起這煩心事,王氏冷笑道:“是誰的,那可是說不準的。”

    隨後王氏見何媛一臉疑惑的,王氏說道:“且不說那麽多事了,聽說劉家也是很滿意你的。估摸著這幾日都要過來下定呢。”

    何媛撇了一下嘴,說道:“雖然是這樣說,但我還是覺得心裏不舒爽。那何姝配了傅家,也太高抬她了,最煩她弄的那副病西施的模樣,妖妖叨叨的想勾搭誰?”

    “她們?哼,那門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呢。你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她必然不會搶過你的風頭,娘一定讓你嫁的體體麵麵,風風光光。”王氏笑著說道。

    何媛雖心中還有些怨氣,聽了王氏的話,卻露出了笑。

    王氏見何媛好了,就放下心,與何媛說了一會子話,就起身要走出門去。略一瞥眼,王氏就看站在門口打簾的丫頭長的很是眼熟,與那個死了的香蓮有些相似,便問她:“你可是香蓮妹子,叫香荷的?”

    “迴夫人,奴婢與

    香蓮隻是姨表姐妹。奴婢原是叫香荷的,但已被姑娘改了名字,現在叫做翠綹。”那丫頭答道。

    王氏又問:“怎的突然改了名字?”

    翠綹頭垂的更低了,低聲道:“香蓮做了那樣見不得人的事,本就讓奴婢在府中抬不起頭來。可香蓮她娘卻看我與香蓮一起進府,我卻還是個好人兒,就說了許多讓人生氣的話。罵我怎麽不看著香蓮一些,又罵我娘搶了她的差事。奴婢實在氣不過,就求著姑娘給我改了名字,以後再不與她們有一絲牽掛就是了。”

    王氏滿意的點點頭,說道:“香蓮她娘確實糊塗,香蓮自己不知羞,與你有什麽相幹。你又比她小,哪裏能管的了她。”

    說完,王氏看翠綹低眉順眼的,與香蓮的張揚潑辣很不相同。如此看著,王氏倒覺得這丫頭與香蓮並不相像了。就說道:“你倒真是個可憐的,往後隻管好生照顧著姑娘,那些糊塗人不必理的。”

    翠綹立即跪了,謝王氏可憐她,又奉承了王氏幾句。

    王氏最樂於聽別人讚她寬厚仁慈,於是心滿意得的走出了何媛的院子。

    翠綹看著王氏的背影,咬了咬嘴唇。

    至晚間,芸兒與趙媽媽終於迴來了,向何媗迴了話,說了香蓮家是如何千恩萬謝的。

    何媗看著芸兒麵上已不是白日裏那樣悲切了,心下稍安。

    芸兒是個無父無母,不知家在何處的。稍懂事一些就被人牙子買到了侯府,自小與香蓮那幾個丫頭一起長大。香蓮是侯府的家生子,雖都是做奴婢的,但終究比芸兒這個無根無底的強一些。

    香蓮的性子又很是要強,那些稍微有點兒心氣兒的丫頭,都和她處不來。而芸兒本來就是個實心眼兒的老好人,平時誰說重了一句半句的,芸兒也不放在心上。於是香蓮除了自己的妹子香荷,就對了芸兒最好。芸兒就更是把香蓮當成了自家姐妹。

    現在香蓮沒了,芸兒除了將何媗給的三十兩拿給了香蓮她娘,還自己另外又添了些銀子。香蓮他老子娘沒了差事,往後還需要些錢來養老。

    隻是芸兒雖然麵上好看了些,但對了何媗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麽話要說而又不敢說。於是何媗待入了夜,就隻留著芸兒。

    芸兒為何媗換了衣服,鬆散了頭發,鋪好了床。何媗等著芸兒開口,可芸兒做事時雖有些心不在焉,卻一直未曾開口說事。

    直至,何媗躺在了床上,放下帳子。芸兒才怯怯的開了

    口:“姑……姑娘,有人托我求姑娘一件事。”

    “什麽事?”何媗問道,見芸兒如此為難,也不知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心裏就多了些焦躁。

    芸兒咬了咬嘴唇說道:“是梧桐,她知錯了,還請姑娘饒了她……”

    “梧桐?”何媗皺了眉,並不記得有這麽一個人。

    芸兒迴道:“她是與綠柳綠蘿一同趕出去的,其實她是個老實的,這事她也是無辜……”

    “行了,我知道她是哪個了。”何媗聲音微冷。想這梧桐必是那日四個丫頭裏不大說話的那個。

    芸兒被何媗打斷了話,小心的看了何媗一眼,未看出何媗的表情。靜了一會兒,芸兒才小聲的說:“我今日出去,便得了傳信,說那三人因摸樣好,就都賣了。”

    芸兒住了口,又看了何媗一眼,隱去了自己本想說的地方。猶猶豫豫的又說道:“隻這梧桐摸樣平平,人又不伶俐。既不能再做丫頭,別……別處也不愛要她,就被人牙子關了起來,日日毒打,說是要死了。姑娘,經了香蓮一事,我也知道姑娘的心腸還如往常那般和軟……不如……”

    何媗的麵上越來越冷,最後冷笑道:“不如把她接迴府來?嗬,她若是當真病的要死了,被關了起來,怎麽還能找的到人給你托信?你當她老實?你也是老實的?怎麽當日不和她一樣來逼迫了我忍氣吞聲?且不說她當日與綠柳綠蘿站在一邊與我為難,就是她心中有我,我把她趕了出去,你能擔保她心裏不恨我?若是給她得了空子,害了我倒罷了,害了旭兒該如何。到時候你呢?誰會為你求情?怕是賣了都是好的,而在旁人那裏你不過是個救了毒蛇的蠢農夫罷了,誰又會可憐了你?”

    說完,何媗因情緒過激,臉漲得發紅,聲音輕微的發顫。若是別的人也就算了,可自何媗重生,心中就隻記掛著何培旭、郭旻、芸兒這幾人而已。何媗是滿心以為芸兒能陪了自己,與自己貼心,一同闖過那些險阻,熬過這幾年去。誰知近日竟聽了這麽個與自己心思相悖,且不加思量的話,一時間激憤難忍。

    芸兒猛然得了這些重話,怔怔的呆住了,許久才跪了下來,嗓子幹幹的帶了哭音說:“姑娘,我未想得那麽深……我……我是聽那些人說你歹毒,他們說就是伺候過自己的丫頭犯了錯,拉出去配人就是了,哪能隨意就賣到了髒地方,哪家府裏也沒這樣的規矩。可在我的心裏,姑娘並不是那樣的人,所以我以為梧桐若是迴來……我錯了……”

    說

    完,芸兒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了。

    若是旁人說這些話,何媗會疑她用了什麽名聲的說法來挾持自己。可因這話是芸兒說的,何媗倒是信她心裏確實是這樣想的。見芸兒那樣慌亂,連奴婢什麽的規矩都不守,隻“我啊,你啊”的說話,何媗也為自己把話說重了有些後悔,心想,若芸兒沒有這副糊塗的軟心腸,上一世早就投靠了王氏,和別人合夥害了自己。就算不加害自己,也會如春燕一樣置身事外,怎會拚盡性命救了自己?

    罷了吧,你自己變成這樣,何苦要逼著別人和你一樣心硬,一樣歹毒。

    何媗想著,就長唿出一口氣,扶起了芸兒,說道:“是我的話說重了,你莫往心裏去。別出了點兒小事就跪著,往後遇事兒多想想。若是在旁的家裏,我有父母護著,誰不樂意做個好人兒呢。隻是在這裏,我若不下手狠些,那些人會因我是個好性兒的就放過了我麽?怕是還要認為惹了我也是無妨的,合夥來坑了我。給別人留一線生機,就是給自己留無窮禍患。”

    何媗又想起了自己的前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說道:“你出去吧,把眼淚擦了,別讓旁人看出來,她們好笑你了。”

    芸兒抹了把眼裏,因心裏實在亂的很,一晚上也睡不安穩,心裏竟不知道什麽是對,哪個是錯。到了天亮的時候,臉上有些蒼白的嚇人。這讓何媗更加懊悔自己的話了,又悄悄的給了芸兒一些東西。可芸兒得了東西,越發覺得自己險些犯了大錯,還得了何媗這麽多得好,心裏更加不自在。可若就那麽不管了梧桐,芸兒又覺得梧桐仿佛是自己害死的一樣。芸兒隻得把自己存的銀子都拿了出來,托人從人牙子處將梧桐從人牙子那裏買了出來。因梧桐也是個沒有家的,芸兒卻也隻能做到這樣,旁的再無法顧忌,隻能強忍著自責,由著梧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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