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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


    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


    殿中紗幔輕拂,一片皎潔的月光從軒窗灑到秦牧身上,他發不梳髻,斜臥玉簟之上,頭枕在楊芷的腿。


    旁邊的紫檀花架上,一樽累絲鑲紅石熏爐裏龍涎香輕吐,淡煙嫋嫋。


    “娘子,你瘦了。”


    “陛下,臣妾沒事,我爹他..........”


    見她提起這事,秦打斷她道:“朕知道,這次的事與國丈無關,朕並沒有怪罪國丈的意思,你放心吧。不過,大臣們過早地站隊,這確實是朕不願看到的。先秦之亡,實亡於兄弟爭位。


    朕狩獵河套返迴時祭祀過蒙恬,朕當時就在想,如果不是因為兄弟爭位,如果蒙恬這樣的大將不被含冤賜死。有這些身經百戰的虎將在,有數十萬橫掃**的勁旅在,先秦會輕易崩塌嗎?


    大臣們一開始站隊,人心就散了,剩下的隻有勾心鬥角,排擠異己,甚至謀害君上的事情他們都敢做,始皇帝東巡返京路上突然駕崩,疑點不少,未嚐不可能是受奸臣謀害。”


    “陛下!”楊芷一時不知說什麽好,秦牧這番話,讓她玉指微微顫抖。


    秦牧捉住她的雙手,捂在手心裏,和聲說道:“娘子不要多想,朕非另有所指,隻是想防範於未然。同時,朕也不想業兒他們小小年紀,就卷入這種爭鬥之中。”


    秦牧一早立長子秦業為太子,本來就是想盡量避免這樣暗鬥,雖然他也知道。這樣未必避免得了,隻是沒想到有人這麽快挑起來。


    “陛下,都怪臣妾不好。”


    “你呀,這關你什麽事?”秦牧捧起她消瘦的臉頰,有些心疼,“好了,娘子,咱們不談這些了,月色正好,走。倍朕到禦花園裏去走走。”


    秦牧起身,牽起楊芷的素手便往殿外走,侍候在殿中的莫莫和若若連忙叫道:“陛下,皇後,先把衣袍披上吧,禦花園裏夜風有些涼呢。”


    莫莫和若若各拿著一件外袍,上來幫秦牧和楊芷披上。秦牧對她們說道:“你們不必跟著了,朕和皇後自己走走。”


    “是,陛下。”


    禦花園裏月光如水。亭台樓閣間,清池水平,柳拂良宵,畫廊上的宮燈散發著柔和的亮光。秦牧牽著楊芷的手,漫步徐行,轉到九曲橋上,池上夜風吹來。一派清爽。


    假山亭台間,夏蟲在鳴唱著,讓這夜色顯得更加寧靜安詳。


    楊芷感覺著他手心傳來的溫度。心裏突然踏實了許多,她掠了掠額邊的發絲,柔聲說道:“陛下.......”


    “叫夫君。”


    “嗯!”楊芷忍不住將頭靠到他肩上,一絲濃濃的幸福感漫上心頭。


    秦牧順勢攬住她的肩頭說道:“娘子想說什麽?”


    “夫君,剛才你說先秦亡於兄弟爭位,讓妾身心裏好生不安。夫君,妾身有個想法,不如讓史館重修一部《秦史》吧,把這些因兄弟爭位導致亡國的事如實記載下來,讓業兒他們引以為戒。”


    “嗯,娘子這個想法很好。”


    得了秦牧的肯定,楊芷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皎潔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一片晶瑩剔透。


    “再說了,夫君繼承的是始皇帝的法統,修一部秦史,讓這種傳承的脈絡更清晰一些,對夫君治理天下也是有好處的。”


    “不錯,不錯,娘子所言,讓為夫茅塞頓開,一直以來,為夫就覺得少了些什麽,經娘子這一提,可不是,少的就是一部《秦史》,娘子真不愧是我的賢內助,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秦牧高興之下,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夫君!”楊芷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感受著兩心燙貼的感覺,一種不可言傳,隻可意會的溫馨的情素在兩人之間流轉。


    第二天,秦牧便下令國史館收集史料,並召來傅青主、劉宗周、黃道周到華蓋殿,讓他們具體負責《秦史》的編撰。


    黃道周恭恭敬敬一揖道:“陛下,《明史》編修方才過半,如果再加修《秦史》,恐怕史館需要增加人手才行。”


    在這個時代,修書是一件十分崇高的情事,尤其是修正史,以筆墨寫春秋,揚善懲惡。每個讀書人都將之視為神聖之事。


    自從讓黃道周和劉宗周這兩個柄性剛硬的人去修史後,可謂是廢寢忘食,一頭紮在浩渺的史料之中,這倒讓秦牧得了個好,那就耳朵清淨了很多、很多......


    “需要多少人手,你們盡管擬出名單到吏部要人,朕隻有一個要求,不管是《明史》還是《秦史》,都要客觀,公正,不能夾雜過多的個人觀點在內。特別是有關秦法部分,必須拋開儒法兩家立場,客觀地剖析秦法的利弊。”


    黃道周立即毫不客氣地說道:“陛下,秦法酷烈,民不堪命,非聖仁君主所應秉執。劉邦入關中,約法三章,民莫從之,這便是最好的例證,陛下要臣等客觀剖析秦法,臣實不知陛下之意為何。”


    咦,這就頂上了,還真是又臭又硬。


    秦牧淡淡地說道:“黃學士,你既然直言不諱,朕便也不客氣了。”


    “陛下,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陛下若是指出臣所言有何不妥之處,臣自願領罰。”


    “朕一向不以言論及罪,這一點諸位大臣是知道的。”


    “陛下聖明。”這一點黃道周也不反對,所以這聲陛下聖明倒是由衷之言,但他生性耿直,絕不因為你聖明就改變立場,“還請陛下賜教。”


    秦牧神色一整,嚴肅地說道:“兩千年來,我泱泱華夏世代受秦法餘澤,然而偏偏就是有些人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朕倒想問一句,若是沒有秦法,會有秦皇掃**,天下大一統嗎?若是沒有天下大一統,華夏大地上依然是四分五裂,那會是什麽情景?秦法固然比較嚴厲,但它對我華夏的貢獻豈能無視。社會需要提倡寬恕仁愛這沒錯,但也不能迴避罪惡,否則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黃道周老臉赤紅,神情激動,天子以“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這種話來形容,著實讓他接受不了。


    秦牧擺擺手說道:“黃學士不必激動,朕就事論事,並非針對黃學士一人。朕要各位客觀看待秦法,是要各位站在一個更高的層麵,以‘客’的角度看待問題,如果各位以儒家的角度去看待秦法,不免失之公允。


    儒家提倡仁義道德,這是必須的,百姓也應以教化為主。然而光是教化又遠遠不夠,曆朝豈無律法乎?儒家引導民眾的道德向更高的層次,律法守衛的是社會秩序的底線。兩者實則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能不激動嗎?被你說成那樣!


    不過黃道周倒也是個事實求是的人,秦牧這番話也並非無的放矢。何況他自己也承認秦法過於嚴厲,同時也認可儒家的教化之功,秉承的態度還是比較客觀的,讓這黃道周心裏舒服了不少。


    再則,他真正激動的並不是皇帝說他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而是擔心秦牧重拾先秦酷法,現在聽秦牧的口氣並非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陛下若真能分清主次,提倡教化為主,以刑律為輔,實為天下之大幸。陛下能秉承正道,臣修《秦史》,也必會客觀剖析秦法,請陛下放心。”


    黃道周的態度,雖然還是提了條件,但還是讓秦牧大為驚訝,沒想到這又臭又硬的老頭兒,竟然變得這麽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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