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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夢寄吳檣。水驛江程去路長。


    想見芳洲初係纜,斜陽。


    煙樹參差認武昌。


    愁鬢點新霜。曾是朝衣染禦香。


    重到故鄉交舊少,淒涼。


    卻恐它鄉勝故鄉。


    武昌桐柏街卞郎中家後院,一曲琴歌飄下妝樓,讓一園秋色平添了幾分委婉,李香君在卞家侍女的引領下,剛好步入園中小徑,聽了這和琴清唱,一抹略帶俏皮的笑意頓時浮現她臉上。


    她隨即在妝樓下高吟道:“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樓上琴聲停了,接著看卞玉京斂著裙裾奔出來,依著欄杆向下望,一襲月華裙,被秋風拂動,冉冉如雲,玉顏略有清減,身姿綽約,曼妙如詩。


    “香君妹妹來了,也不教人進來並報一聲,教姐姐好生失禮。”卞玉京臉上的羞紅抹也抹不去,越發動人比無。


    李香君嘻嘻一笑答道:“要是讓人先並報,又怎能聽到如此蕩氣迴腸的佳曲心聲呢?”


    “什麽佳曲心聲,妹妹少胡說八道,當心姐姐掐你。”卞玉京迎下樓來,威脅的話語是那樣的軟弱,倒是羞態更濃了。


    李香君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倆人一邊登樓,一邊說道:“我這次來呀,是有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姐姐你,姐姐要是敢掐我,我就不說了,嘻嘻.........”


    李香君體態玲瓏,翩躚如月,俏皮而明麗,處處討人憐愛。便是卞玉京這樣的女子。也不免對她生出幾分寵溺之意。


    上得妝樓,卞玉京一邊吩咐侍女上茶,一邊追問道:“妹妹快說,是什麽好消息?”


    “前方報來大捷,秦王打下金陵了,還把金陵定為了京師........”


    “真的?”


    不等李香君說完,卞玉京已禁不住驚唿而起,繞著屋子急行,興奮之情難以言表,她這妝樓之中。雖不算豪奢,但布置得極為雅致宜人,左經右史,紗縵茵榻,琴棋書畫,襯得玉人清雅如仙。


    李香君不失時機地捉挾道:“當然是真的,咱們很快就可以迴金陵了,所以呀,姐姐大可不必再自憐自怨。嘻嘻.......”


    “你少來,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卞玉京強辯道。


    “有沒有關係,那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讓你知,我讓你知.......”卞玉京終於不堪她的調侃之言,一臉羞紅的撲上去又掐又撓。把個小巧玲瓏的人兒撓得笑個不停,嬌聲傳到窗外秋雲上。


    “姐姐........你饒了我吧,嘻嘻........我不敢了。不過有件事我說的可是真的。”


    “什麽事?你可要老實點,再敢戲弄姐姐,看我不饒你。”


    卞玉京放開她,李香君笑鬧之後,臉蛋紅撲撲的,煞是醉人,她皺了皺瓊鼻向卞玉京扮了個鬼臉,才說道:“卞姐姐請想,秦王定都金陵,今後不是要安穩下來了嗎?”


    卞玉京點了點頭不答話,李香君隱去笑容,自怨地歎道:“便是普通人家,也是子孫滿堂,才是興旺之象,秦王貴為一國之主,到現在還是獨苗一根,聽說大臣們已經多次提及子嗣之事,王後為此也是愁壞了,還主動讓若若和莫莫給秦王侍寢,可至今也不見肚子有動靜,說來都怪我們不爭氣,跟隨秦王許久,卻未能替秦王生下一男半女。”


    卞玉京連忙安慰道:“妹妹快別這麽說,秦王心懷天下,常年征戰在外,你與秦王聚少離多,難得侍奉左右,子嗣之事,也不能全怪你們。”


    “姐姐不用安慰我,自家知自家事,我與董姐姐侍奉秦王也有些時日了,懷不上孩子隻能怪自己不爭氣,還好這次順利打下金陵了,定都之後,秦王也總算能安穩一些。”


    李香君說到這,終於恢複了一些笑容,接著笑道:“對了,到時大臣們少不得又要重提子嗣之事,王後身為國母,也少不得要為秦王張羅納嬪,你這位卞家大小姐和巧兒那丫頭,入選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巧兒年紀畢竟還小了點,到時呀,就看卞姐姐你的了,姐姐可要爭氣點,別讓妹妹失望哦。”


    要說卞玉京對此沒有憧憬過,那是不可能的,隻是李香君把話挑得這麽明,難免讓她十分窘迫,一抹酡紅染玉顏,如嬌花含露帶春暈。


    ***


    如李香君所料,秦牧的命令很快傳來了,武昌的中央官署要盡快遷往金陵,恩科也要改往金陵貢院舉行。


    此事沒人覺得意外,武昌四麵平闊,易攻難守,不具備作為帝都的條件,當初秦牧在武昌稱王時,連王府也懶得修繕,也沒有宣布武昌為都城,待到東征之時,大家心裏已經很清楚,秦王一定是要等打下金陵後,才宣布定都之事了。


    武昌的百姓難免有些失落,但士人接到大捷的消息,卻無不彈冠相慶。


    之前清軍南下,迅速占領江南,天下眼看就要淪亡了。


    現在秦王奪迴金陵,橫掃江南,一舉逆轉了天下淪亡之勢,大家終於不用擔心成為亡國奴了,前後對比,讓人感慨萬端,很多人接到捷報後,可謂是漫卷詩書喜欲狂。


    城中各種自發的喜慶活動引得萬人空巷,歡聲笑語直達雲霄。


    顧炎武這個翰林院學士更誇張,拿出自己所有的俸祿還不夠,還把家中值點錢的物品變賣一空,請黃鶴樓下參加八股論壇的人大醉了一場,弄得他自己第二天隻得拉下臉來到戶部侍郎許英傑家蹭飯。


    許英傑家富可敵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不找他蹭飯找誰?


    顧炎武找上許家蹭飯本來沒別的的意思,但求能填飽肚子而已。


    但這無形之中,卻給許英傑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秦牧對他家的家底從來沒有過什麽表示,但秦牧生活一向節儉。所以朝中大臣家中生活普遍也很節儉,在這種大背景下,唯獨許家的富有想掩飾也掩飾不住,顯得異常突兀,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顧炎武隻是來蹭幾頓飯,這沒什麽,但誰敢保證別的大臣不會眼紅呢,到時就算許家不成眾矢之的,也很難融入高層權力圈。


    許英傑希望給許家留下的不隻是“富”,更重要的還是“貴”。


    這幾年來。許家的財富呈爆炸式增長,多賴於秦牧。


    除了財富之外,秦牧待他許家更是不薄,許英傑自己從一介賤商,變成了秦國的戶部侍郎,正三品的高官,而王後與他夫人與還如贛州之時常來常往,更示有絲毫嫌棄許家商人出身。


    從秦牧身上得到的已經夠多的了,是時候反哺一下大秦了。許英傑決定拿出一半的家財。以眾人的名義捐給工部用於修建皇宮。


    用眾人的名義捐獻,這可以讓許家不至於成為眾矢之的,同時顯示秦王得到民眾擁護,為秦王贏得聲望。


    而另一方麵。不管他做得再低調,以夜不收的能力,他相信秦牧也能知道這是他在背後出力,這樣會贏得秦牧更多的好感。而這,比再多的家財都強。


    從顧炎武到許家蹭飯的第二天起,六部九寺的官員還在準備遷衙之事。戶部外頭卻來了上百人,主動請求給秦王捐款修建皇宮。


    戶部尚書劉伯全見了自然十分高興,但茲事體大,不敢擅自作主接受捐獻,連忙上報內閣。


    他還沒有等到內閣批複,結果第二天來捐獻的人更多,一下子達到了兩千多人,有些人甚至直接將銀子拉到了戶部門前來。


    這下就連許英傑也暗暗驚詫,因為這次來捐獻的人中,多數不是他安排的,而是人家自發來捐獻的,其中包括很多原大明的權貴之家。


    象定國公徐家,一下子拉來了二十萬兩銀子,和戶部說了一聲就走人,根本不管你收不收。


    經此一事,來捐獻的人越發多了,戶部門前停滿了車輛,人多得象趕集一樣,有一次捐獻幾十萬兩的,也有捐獻幾個銅錢的。


    其中一個白花蒼蒼的老大娘,隻捐獻了三個銅錢,但她請求戶部官吏收下錢時的一番話,卻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大夥都知道,大明皇帝年年加賦,我們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官兵來了官兵搶,叛軍來了叛軍搶,家中連一粒糧食也沒剩下,村頭的樹皮都被吃光了,大家眼瞧著活不下去了;


    我這老不死的到了這歲數,餓死了倒也沒什麽,可我那剛滿五歲的孫子,瘦得隻剩皮包骨頭,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憐我黃家隻剩下這一根獨苗啊!


    還好上天垂憐,派來了秦王,秦王給咱們分田分地,給咱們賑災糧,讓大夥能活了下來,這恩比天高啊;


    秦王趕走了亂兵,打跑了韃子,讓咱們過上了好日子,自己卻連王府也舍不得修建,王後娘娘還得靠發賣倒塌的磚石來維持一日三餐;


    我老婆子別的不知道,隻知道秦王是我家的大恩人,有了秦王的賑濟,我家一根獨苗才能活下來,老婆子膝下無兒無女,家境不好,隻能拿出這三個銅錢,我知道起了不什麽作用,但這總是老婆子的一點心意,你們就收下吧,收下吧。”


    圍觀的百姓不知有多少人有著相似的經曆,聽了老大娘這番話,一時哭聲一片,紛紛解囊捐獻。


    此後,捐獻便不再是有錢人家的事,也不再限於武昌,很大就擴大到了整個湖廣和江西,到當地衙門捐獻的人成千上萬,事態一發不可收拾;


    這下許英傑慌了神了,他萬萬沒想到事態會鬧得這麽大,萬一秦王怪罪下來,豈不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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