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袁州城的這一夜,秦牧等人幾乎沒休息的時間,呂大器與張獻忠都加快了行軍速度,同時派出前鋒先趕來袁州,準備爭奪這道江右門戶,留給秦牧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不但要連夜清點繳獲,同時還要整編俘虜,袁州城裏整夜燈火通明,人聲喧囂,各人都忙得腳不沾地,連秦牧都得親自參與到清點戰利品、籌措車馬的工作當中去了。


    到第二天下午,所有的繳獲終於初步統計出來了,大概得黃金十七萬兩,白銀兩百一十萬兩;各種珍玩一大批,價值一時難以估值,隻來得及記名造冊。


    另外還繳獲了將近十七萬石糧食,戰馬四百八十六匹,耕牛馱馬近四千頭。


    秦牧絲毫不客氣,一清點完畢,立即將財物裝車,讓崔鋒帶五百人馬,另外對攻城戰時“死剩”的五百俘虜加以整編後,負責將上千車的物資押運迴贛州,剛剛從城中俘虜的五千叛軍用作車夫。


    秦牧站在袁州南門的城樓上,看著浩浩蕩蕩的車隊駛出城門,整個車隊綿延十裏長,車隊的前頭早已看不見,而中段才剛剛出城。


    司馬安戴著鬥笠,如同溪邊的漁翁,站在城門樓上向秦牧長身一揖說道:“大人珍重,卑下就此別過了。”


    這次押解物資的車隊十分龐大,安全方麵由崔鋒負責,與沿途各個地方官府打交道,以及車隊的其他管理事宜則司馬安總理。


    秦牧迴了一禮,頷首道:“贛州之事,就辛苦司馬先生了。”


    “大人信我,任我,卑下自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每日三省吾身,不負大人所托。當此臨別之際,卑下尚有一言進於大人,尚書有雲: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叛軍燒殺搶掠,大部分人殺之不冤,但殺戮太重對大人而言絕非好事,大人築京觀,震懾敵膽,目的已經達到,今後還望大人能隱忍一二,多行兼收並蓄之舉,多做盛德之事,來日方能令眾望所歸;卑下所言,望大人能略加斟酌。”


    “司馬先生金玉良言,我記下了。”秦牧說著又是一揖,現在攤子越鋪越大了,需要的人才越來越多,象司馬安迴贛州之後,將總理贛州軍政之事,對於這樣的人才,秦牧自知必須給予足夠的禮遇,才能讓人家甘心為你效命。


    所以現在秦牧對禮節方麵是越來越注意,司馬安受此禮遇,心中甚是感激,連忙迴禮,頗有幾分不舍地拜別而去。


    送走司馬安的當天晚上,秦牧便接著了萬載方麵的消息,蒙軻不負所望,順利拿下了萬載縣城,在張其在近兩萬大軍盡沒的情況下,萬載的兩千叛軍必定是惶惶不可終日,蒙軻能順利拿下萬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若拿不下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對此秦牧沒有多在意,一心忙著安撫袁州百姓。


    他在這個骨節眼上花大力氣安撫民心,救濟百姓,效果會因為前後強烈的對比而突顯出來。在他進城前,張其在的叛軍在城中肆意的搶掠,蹂躪百姓。


    而即將到來的左良玉大軍也不是什麽好鳥,搶掠起百姓來絕不落叛軍之後。


    到時候經曆了冰火兩重天的袁州的百姓會有最直觀,最深切的體會:官軍也罷,叛軍也好,都不是什麽好鳥。隻有紀律嚴明“秦軍”,才是他們真正的依靠。


    為此,秦牧不但嚴禁士卒搶掠,還留下一批糧食賑濟遭受兵災的百姓,同時把解放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抄錄下來,四處張貼。


    隻要真能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在軍中貫徹下去,切實的履行好,在這亂世中,他這支“秦軍”將與所有官軍、叛軍形成本質的區別。


    秦牧相信有了這種區別,今日即便讓出袁州,來日再想奪迴來,必定能得到袁州百姓最大的支持和擁護。


    他不但組織了“憲兵”在城中巡羅,糾察違法的士兵,自己還經常上街巡視,對沒有遵守紀律的士兵當場責罰,給百姓一個明確的、看得到的交待。


    第二天黃昏,袁州城東西兩麵各有探馬飛馳而迴,向秦牧並報呂大器及張獻忠兩支大軍的動向。


    呂大器近九萬大軍,張獻忠二十萬大軍,就象兩投滔天的洪水,向袁州洶湧過來,袁州城隨時有可能被淹沒。


    而秦牧在袁州城中隻剩下一千二百人馬,相比之下就象螞蟻對大象,無論是張獻忠還是呂大器,似乎都能一腳把他踏成肉泥。


    然而秦牧絲毫沒有作為螞蟻的覺悟,對張獻忠、呂大器幾十萬大軍恍若未聞。雖然他沒有按雲巧兒的提議真養隻瘋狗,每天早上放出來,但論跑路,恐怕還真沒有哪支軍隊能跑贏他。


    逃跑其實並不見就是可恥的,當年的蒙古大軍,就經常玩逃跑的把戲,逃著逃著,就把敵人給“逃”跨了,“逃”沒了。


    秦牧這支人馬雖然不象蒙古騎兵那樣會玩倒射。但常言道,生命在於運動,跑得快就等於留得青山在,就等於做飯有柴燒,就等於吃得飽,就等於有力氣砍人。


    總之,咱們就是要在運動中消滅一切牛鬼蛇神。


    到第三天中午,袁州東麵煙塵滾滾,左良玉的五千前鋒大軍到了。


    秦牧帶著劉猛、霍勝等人登上東門城樓,先看到有兩百騎兵衝到城下,見城門緊閉,立即囂張地大喊道:“開門,還快開門!他娘的,再不打開城門信不信老子斬了你們!”


    蘇謹的目光在那兩百匹戰馬身上流連著,仿佛根本沒看到馬上的左軍,舔了舔嘴唇說道:“大人您看,兩百匹好馬啊,要不讓屬下出城牽迴來。”


    霍勝嘿嘿笑道:“蘇老弟,你單騎出城的話,大人肯定沒意見,說不定還會親自給你擊鼓助威,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你們倆少他娘的折騰。”秦牧手按劍柄,站立如鬆,從城垛向東眺望著,“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都仔細看看左良玉手下的軍陣再說。”


    城下兩百騎兵大唿小叫一陣,見城頭根本沒人理會他們,不禁怒氣衝天,一邊大罵,一邊摘下弓箭就向城頭亂射,雖然沒有給秦牧造成什麽傷亡,卻惹得霍勝等人勃然大怒,紛紛向秦牧請戰。


    秦牧淡然說道:“蘇謹,你箭術好,把領頭那個家夥頭盔上的翎子給射下來。”


    “是,大人。”蘇謹立即取弓在手,隨即“嘣!”的一聲弓弦響起,一箭如流星飛射而去。


    城下左軍中那領頭的軍官見有勁箭朝自己飛來,連忙要避,但未等他作出反應,射來的勁箭已從他頭盔上射過,那根用來裝飾頭盔的翎子應聲而斷,嚇得他冷汗直冒,如此精準的箭術,要是對方射的是自己的麵門.............


    那左將想也沒敢往下想,拍馬就向遠處逃去,其他的左軍瞧見這一幕,丟下幾句狠話,“你們等著,迴頭老子要你們好看。”也都紛紛拍馬遠遁。


    城頭的秦軍頓時發出一陣哄笑聲,有的還跳到城垛上向城下撒尿,秦牧也懶得多管,他以手遮額,向東眺望。


    但見東麵六七裏處煙塵彌漫,再等須臾便能看到旌旗飄揚,左良玉五千大軍人喧馬囂,遠遠望著頗為壯觀;


    但等大軍靠近些,立即就發現其實並沒有那麽“壯觀”了,五千人馬亂糟糟的,就象下山搶劫的土匪;


    很多人身上都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有些包裹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分明是沿途搶來的。


    從九江到袁州這一路過來,不知有多少百姓被他們搶劫、yin掠,不知有多少百姓被迫逃離家園,餓死路邊,難怪前些天江西巡撫郭都賢數次傳檄,令左軍返迴九江,沒有得到呂大器采納後憤然稱病辭官。


    從城下這支人馬身上大小小染血的包袱來看,他們不象是來打仗,分明是來搶劫的。


    隻見這五千人馬直壓到東門半裏處,然後又有一名將領帶著幾百人衝到東門下大喊:“城上人聽著,本將不管你們是哪兒來的阿狗阿貓,立即打開城門,否則殺無赦!”


    阿狗阿貓?殺無赦?秦牧問旁邊的劉猛:“劉猛,這事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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