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殺雞儆猴。”


    秦牧淡淡地說出這四個字,神態之中充滿了自信的味道。


    楊廷麟略一沉思後問道:“秦大人自信能迅速剿滅顧憲成?”


    “迅速剿滅不容易,但迅速擊敗他,把他打迴原形則不難,當然,這需要贛州上下全力支持才行。”


    楊廷麟下意識地上下掃了秦牧一眼,似乎在判斷他這句話的可靠性,秦牧從南昌一路過來,剿滅了近十股山賊,從這一點上說,他具備了說這句話的資格,若是得到贛州上下全力支持,他能擊敗顧憲成倒是有可能的。


    按秦牧的意思,無非是趁叛軍兵分兩路之機,先擊敗顧憲成這一路,起個殺一儆百的作用,再挾大勝之威,招撫馬永貞。


    本來千頭萬緒零亂不堪的的事情,經秦牧列出處理方案之後,就顯得條理分明多了,至少沒有了那種狗啃烏龜,無從下嘴的感覺。


    光是這一點,就令楊廷麟對他刮目相看,這樣的人,竟然三試不第,看來真是朝廷埋沒了人才啊。


    隻是按秦牧的策略施為的話,楊廷麟自身要背負起所有的責任,就算順利平定叛亂了,將來朝廷方麵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擺平,比如擅自招撫許官的責任,將來他未必能扛得下來,這無疑是要他把一生的榮辱壓在上麵。


    要做出這樣的決定,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行。


    “秦大人方才說若是平定叛亂,一味采取軍事手段行不通,不知秦大人還有什麽輔助策略?”


    “知府大人,這又不得不提贛州山多田少、民風彪悍的問題了,若純粹以軍事手段,即便這次能平定馬、顧之亂,也隻是治標不治本;


    這次馬、顧之亂,已流毒數縣,讓許多百姓成了無家可歸的難民,贛州民風本就好鬥,這麽多難民生活無著,知府大人以為他們接下來會怎麽做?”


    楊廷麟頷首道:“本官為此也是憂心如焚啊。”


    “所以,無論是剿還是撫,都隻是治標,還要配以一套治本的政策才行,二者相輔相成,標本兼治方能奏效,這其中的關鍵,就在‘土地’二字上。”


    “土地...........”楊廷麟若有所思,喃喃重複著這兩個字。


    ***


    李香君為了秦牧,自贖自身,不惜血濺桃花扇,這可歌可泣的事情一時傳遍了整個江南,坊間很快有人以秦、李兩人的故事為原形,加以創作,寫出戲本在坊間傳唱,觀者如山,喝彩如潮。


    水西門外的勝楚樓上,換上了男裝的李香君仿似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前來送行的人,有李香君之前的養母李貞麗,更少不了卞賽賽。


    樓外楊柳堆煙,日照棲霞,白雲緲緲,卞賽賽梳著飛鵠髻,玉臉含煙,雙眸似水,綠玉耳墜兒在風中輕輕擺動著;


    她從欄杆外折下一枝垂柳,輕輕吟道:“楊柳青青著地垂,楊花漫漫攪天飛。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李香君猶豫著接過那柳條,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這次若不是卞賽賽全力支持,她根本湊不夠贖身的銀子,對於這個姐妹,李香君無比的感激,此刻別離在即,心中自是萬分難舍。聽了卞賽賽吟出的這首送別詩,她眼中不禁湧上一層熱霧。


    “卞姐姐,我.............”話到嘴邊,李香君便以哽咽難語。


    卞賽賽盡量擠出一絲笑容,反而安慰她道:“妹妹不必如此,秦公子三兩日便寄來一封書信,可見他對妹妹用情之深,秦公子文才已不用多說,一弱質書生孤身赴任,竟能一路剿清沿途的匪患,不知令多少馬上將軍汗顏。象他這等允文允武的好男兒,能得他垂青是咱們女兒家幾世修來的福分,妹妹有此福緣,應該高興才是,何至於落淚呢?”


    李香君緊緊拉住卞賽賽的手說道:“姊姊大恩,妹妹來日必有所報。”


    “妹妹打算如何報我?”卞賽賽用手指刮了刮李香君的瓊鼻,帶著幾分俏皮問道。


    李香君微微一怔,平時卞賽賽總顯得有些憂鬱,很少開這樣的玩笑,雖然知道她是在逗自己,李香君還是說道:“妹妹一定幫姊姊了結平生最大的一個心願。”


    “姊姊隻是跟妹妹開個玩笑,妹妹別當真。”卞賽賽的俏臉莫名有些發燙,她連忙左右而言它道,“如今世道亂,路上不平靜,妹妹此去,定要小心行事,若是有何情況,需駐留沿途州縣,觀望清楚了再定行止。”


    旁邊的李貞麗插話道:“女兒啊,我本不該再攔你,可如今賊人張獻忠大破武昌,隨時可能順江東下,你不如再等等吧,先捎個信去,好歹讓秦大人派幾個人來接你,這樣也穩妥些。”


    “媽媽放心吧,女兒自己會小心的,仁通商號是贛州最大的商號,此次商隊有近兩百人一同上路,他們對沿途的情況又熟悉,女兒隨商隊同行,不會有事的。”


    李貞麗望望樓下足有半裏長的商隊,負責保護商隊的足有上百壯漢,稍稍放心了一些,她對李香君的感情有些複雜,不光把她當作自己的搖錢樹,多年的培養,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又豈能沒有些感情?


    臨行之時,她送了李香君一千兩銀子作盤纏,又一再叮嚀商隊的許掌櫃幫著照顧李香君,等商隊啟程,看著李香君的車子逐漸遠去,一向豪爽的她,竟也不禁淚眼朦朧。


    名滿江南的李香君,就這樣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途。


    若是承平時期,從南京到贛州,不過是十數日旅程,但在這大明末世,一切都充滿了變數,誰能預料這一路會發生些什麽呢?


    ***


    秦牧與楊廷麟交談了將近兩個時辰,後麵還談了些什麽,外人不得而知,出來時,是楊廷麟親自送他到大門外的。


    秦牧正要離去,便見一騎飛馳而來,馬上的士卒慌慌張張地翻身下馬,向楊廷麟並報道:“知府大人,大事不好,賊人馬永貞部今日內亂,朱指揮使趁機引軍去攻打,不想中了馬永貞的埋伏,朱指揮使被一箭射死,全軍大亂.................”


    “住口!你竟敢謊報軍情,該死!”不等那報信的士卒說完,秦牧突然大喝一聲打斷。


    “小人沒............”


    那報信的士卒還待自辯,“啪!”秦牧一個耳光狠狠地甩過去,把他打得嘴冒鮮血,整個人歪向了一邊。秦牧立即對守門的幾個士兵喝道:“你們一起來,把這謊報軍情的奸賊押到內堂去!快!”


    秦牧不顧極度震驚中的楊廷麟,凜然下令,那幾個守門的士兵望了望楊廷麟,見知府大人既驚且訝,沒有什麽表示,隻得遵從秦牧的命令,將那報信的士兵押入內堂。


    秦牧一扯楊廷麟,急步跟著往裏走,反應過來的楊廷麟向他問道:“文治啊,你這是做什麽?”


    “這廝謊報軍情!知府大人想過沒有,那幾萬難民如今衣食無著,正人心惶惶,怨聲四起,這個時候,這廝還來謊報軍情,一但消息傳出去,贛州城隻怕會亂成一團,即便暫時不崩潰,下官與知府大人商定的計劃也無法再實施了。”


    聽了秦牧的話,楊廷麟頓感脊背生寒,不錯,這個消息必須先封鎖住。


    一入內堂,秦牧再次越俎代庖,向那報信的士兵問道:“你進城的時候,還曾向誰道及朱騰戰敗的消息?”


    “沒有,因情況緊急,小人急著來府衙報信,未曾向他人提及朱指揮使戰敗的消息。大人,小人真不是謊報軍情,小人............”


    楊廷麟先吩咐幾個士卒去傳令封鎖四門,不準朱騰戰敗消息傳入,然後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沉聲問道:“本官來問你,兵備道王大人不是前往南蛇山督軍了嗎?他人在何處?為何沒有阻止朱騰擅自出戰?”


    “迴知府大人,本來朱指揮使不願出戰,就是王大人下了嚴令,朱指揮使不得以才出戰,這才在南蛇山東麵五裏的草嶺坡遇伏。”


    “草嶺坡地勢平緩,隻有十來株樹木,一目了然,根本無法埋下伏兵,你撒謊!”


    “知府大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賊人沒有在草嶺坡沒埋下伏兵,隻在樹上隱藏了一名死士,因為四周空曠,大軍經過時也沒太注意路邊的那棵大榕樹,朱指揮使被隱藏在樹上的死士一箭射中眉心,緊接著數裏外突然鼓聲齊鳴,我軍頓時大亂;


    賊軍很快追來,許多士卒見機不妙紛紛逃走,現在李傑李百戶收攏起五百多潰兵,依舊退守南蛇山,急派小人迴城並報知府大人,讓知府大人趕緊增兵,李百戶說南蛇山易守難攻,是贛州最後一道屏障,若是南蛇山失守,贛州必定不保..............”


    “王拱王大人呢?”


    “王大人在逃迴時摔斷了腿,被李百戶救上了南蛇山。”


    問到這,楊廷麟已是心急如焚,李傑是朱騰帳下百戶,他那百戶所不但罕見的滿員,而且是贛州衛最精銳的軍隊,一向被朱騰作為親兵看待。現在幸得李傑死守南蛇山,才不至於讓賊軍攻到城下。


    南蛇山幾百殘兵新曆大敗,剛失主將,若是不能及時增援,隻怕真的守不了多久。


    但現在讓楊廷麟去哪兒找兵來增援?贛州城連老弱病殘一起算上,也湊不出一千兵力,再抽調兵力派往南蛇山的話,贛州城不要了嗎?


    楊廷麟一咬牙說道:“你立即迴去告訴李傑,要兵沒有,但有一個指揮使的官職給他!明日本官會派人押運糧餉去南蛇山犒軍。隻要他守住南蛇山,本官擔保,贛州衛指揮使的職位就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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