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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秦牧開始穿戴起意外得到的新行頭,青色的七品官服,補子上繡著的是鸂鸂,這是一種水鳥,形似鴛鴦而稍大,多為紫色,雌雄偶遊。別名紫鴛鴦。


    嗯,烏紗帽也很帥,前低後高,靠後腦的地方,左右各有一片長橢圓形的帽翅,帽內有網巾束著頭發。


    和宋代官帽的官翅相比,明朝的帽翅短了很多。這充分體現了朱重八窮苦出身,勤儉持家、杜絕浪費的核心思想,


    在雲巧兒的幫助下,秦牧將新行頭穿戴整齊,然後將雙手攏在袖子裏,他倒不是想學滿清四九城裏那些老冬烘,實在是他那雙大蒲團有些影響官儀。


    秦大公子..............呃不,現在該叫秦大知縣了,輕咳兩聲之後,他邁開四方步,在房內轉了一圈,看得小丫頭兩眼直冒星星。


    秦大知縣走到桌子前一坐,拿起桌上的鎮紙..........苦也,拿不起,他連忙向巧兒使眼色,小丫頭可機靈著呢,飛快地跑過來拿起鎮紙一啪,呯!


    “升堂!”


    “威武!”


    “巧兒,你這聲音忒嫩了點,這堂威沒氣勢啊!”


    “那人家去把店裏的掌櫃和小二叫來一起喊好了。”


    “哈哈哈..............去吧,讓他們把早飯給本老爺端到房裏來,咱們吃完了好早點出發。”


    “嘻嘻!”


    秦牧輕輕跺了跺官靴,心裏頗有些感慨,這七品官來得太容易了些,雖然這是別人挖的一個坑,正把不得他往下跳。但無論如何,自己好歹是衣冠禽獸了..............


    哈,各位看官別誤會,“衣冠禽獸”這個詞本來是褒義詞的。


    大明朝的文官官服繡飛禽,一品緋袍,繡仙鶴;二品緋袍,繡錦雞;三品緋袍,繡孔雀;四品緋袍,繡雲雁;五品青袍,繡白鷳;六品青袍,繡鷺鷥;七品青袍,繡鸂鸂;八品綠袍,繡黃鸝;九品綠袍,繡鵪鶉。


    武將則是繪走獸,一品繪麒麟,二品緋袍,繪獅子;三品緋袍,繪老虎;四品緋袍,繪豹子;五品青袍,繪熊;六品、七品青袍,繪彪;八品綠袍,繪犀牛,九品綠袍,繪海馬。


    “衣冠禽獸”這個詞由此而來,原指朝廷命官來著。


    當然了,朱重八對官員有種發自骨子的敵視,到死也忘不了小時候那段比白毛女還悲慘的經曆,大明朝的官服一改曆朝曆代的風格,又是繡禽,又是繪獸,搞得這麽生動活潑,花俏浪漫,這可不象放牛娃朱重八一向勤儉嚴謹的性格。


    很可能一開始他給官員們弄出這樣的官服,就是要時刻提醒自己,自己每天是在和一群“禽獸”打交道,得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千萬不能麻痹大意,時刻不忘階級鬥爭。


    朱重八心機深著呢,即便他真有這層意思,也絕對不會顯露出來,咱們也隻能海闊天空的猜測一下。


    秦牧買了一把刀,雇了一輛破車,帶上幾套衣服,就這麽踏上了“官途”。


    這些日子他雖然交遊甚廣,但這個官職是通過“內線”得到的,南京城裏知道的人不多,秦牧本著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原則,將能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


    他這麽做,自然是別有用意。


    他乘坐的那輛破車走起路來吱呀有聲,看上去隨時可能趴窩,甚至四分五裂,西門的勝棋樓上,薑曰廣為首的眾人見了這情形,都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這破車能走到會昌嗎?


    唉,秦大才子若就這麽赴任,不這是給南京的官員丟臉,給我大明朝抹黑嘛,這成何體統?自己不來餞行也就罷了,來了不送上些程儀,今後是要被別人指脊梁骨嘀,


    於是乎,秦大才子“拚命推辭”、“十分無奈”地收下了一份份程儀。並一再表示,各位若來會昌,俺一定夾道歡迎,熱情接待。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送行的人不由得暗暗苦笑,就你那破地方,山賊橫行,誰吃飽了撐著跑那兒去,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嗎?


    其實許多人給秦牧送上程儀,不過是礙於薑曰廣的麵子,薑曰廣身為詹事,掌南京翰林院,目前雖無多大實權,但地位崇高,他都送了,你不送這未免有些“出格”。


    另一方麵,秦牧最近名聲響徹江南,幾十兩銀子對這些人來說不是多大的數目,官場上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用上了。


    總之,秦牧從多勝棋樓下來時,懷中又多了五六百兩銀票。嘿嘿,這勝棋樓風水不錯,是個聚水藏風生財之地啊!


    這勝棋樓還有個典故,傳說當年朱元璋與徐達在樓上下棋,倆人從早上下到中午,朱元璋節節逼進,眼看勝局在望,便高興地說道:“徐卿,這局以為如何?”


    徐達含笑答道:“請萬歲縱觀全局。”朱元璋起身細看,不禁驚歎:“哦,朕實不如徐卿也!”原來徐達的棋子竟布成了“萬歲”二字。


    秦牧覺得自己這迴不但沾上了點皇氣,還沾了點財氣,以至於他還想再上勝棋樓,重新辭別一次,這招兵買馬哪樣不要錢,咱容易嘛!


    樓邊的莫愁湖春波澹蕩,遊絲拂水,翠葉藏鶯,一派風光依稀如畫,秦大知縣上了車,在車把式有節奏的甩鞭聲中,在破車吱呀吱呀的合奏聲中,哼起了輕柔的歌謠:


    莫愁湖邊走,春光滿枝頭,花兒含羞笑,碧水也溫柔。莫愁女前留個影,江山秀美人風流,啊!莫愁、莫愁,勸君莫憂愁............


    秦大知縣懷揣著銀票,確實沒什麽好憂愁的,他已經想好了,若是擺平不了會昌的山賊,就幹脆逃之夭夭,或上井岡山落草為寇得了,事實證明,井岡山是可以作為龍興之地嘀!


    車行至十裏長亭,亭中突然傳出一陣琵琶聲,有人在婉轉而歌:“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秦牧掀起車簾,見亭中一修長窈窕,一嬌小玲瓏兩個麗人,衣裙漫飄,香鬢如雲,水沉為骨玉為肌,千嬌萬態破朝霞。


    秦牧昨天已經到媚香樓道別,沒想到她們今日還會遠出長亭相送,而且一來兩個,很讓他意外。


    入亭相見,三杯餞行酒飲過,秦牧突然不知說什麽了,昨天該說的都說了;


    現在的自己,連個立足之地都還沒有,眼看大明朝搖搖欲墜,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讓自己流連於花叢,再者,就算李香君真屬意自己了,自己現在也沒能力幫她贖身,能說什麽?


    “香君姑娘,賽賽姑娘保重,我會常稍信來的。”


    聽他匆匆道出這句離別的話,李香君欲言又止,倒是卞賽賽為免冷場,從旁作答道:“秦大人此去,艱險重重,更須保重才是。”


    “多謝賽賽姑娘,我與二位姑娘相知一場,臨別之時有幾句肺腑之言相贈,縱觀天下大勢,我大明已勢若壘卵,朝堂上仍是烏煙瘴氣,南都醉生夢死,不出一年,天下恐將有大變................”


    “不至於吧?”李、卞二人愕然抬頭,驚疑不定地問道。


    “但願我是杞人憂天吧,然我大明朝廷內無資用之財,外無可戰之兵,更無良相名將足以扭轉乾坤,算了,不說這些了,說了你們大概也不會相信。二位姑娘隻須謹記,來日若有大變,可往會昌來;


    秦某此去,極有可能棄文從武,盡自己的能力為國朝多爭取一絲生機,然時間倉促,能做到哪一步尚未可知,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秦牧這番話若傳出去,已經夠誅他九族的了,李香君與卞賽賽無法將他這番話完全當作瘋言瘋語,這天下的時勢她們並非一無所知,甚至比許多官員看得更清楚,隻是沒有親見到北方慘景,還象生活在童話裏的人一樣,無法相信童話會這麽快破滅。


    聽了秦牧這番話,二人驚心的同時,對他的這份信任也十分感動,秦牧等於是把命交到了她們手上,至於他說的棄文從武,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了。


    “國難時危,時不我待,秦某就此別過,二位姑娘珍重。”


    “秦大人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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